仔细算起来, 去掉不太记得清的那次初见，他已经认识了顾问不止三年了。南廷有点出神，想, 为什么他会我很活泼？

    在基地里的时候，他没有收到过太多有关性格的评价。那个人之前倒是总他不爱笑，当然南廷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每次看向他的时候, 他十有八九都是笑着的。

    想到这里，南廷忽然间醒过神来——

    在离开基地之前, 自己见到认识的人时, 的确是不会笑着向对方招呼的。

    ……可现在，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地这么做？

    变化大到顾问先生都一眼看了出来, 自己却根本没有意识到？

    南廷沉默了。他局促地左看右看，忽然间瞥见了顾问湿透的外衣, 于是有点干巴巴地了一句：“你的衣服湿了。”

    顾问：“？”

    “现在天气很冷, 你们人类容易生病。”南廷自顾自地，揪了一把自己还在滴水的衣角，转身朝楼上跑去，“我也要去换一件。”

    他话的时候刻意躲开了对方的目光，上楼回身关门时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顾问先生正不解地看向这边, 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反应这么激烈地躲避话题。

    房门“啪”的一声关上，留下四个人在一楼客厅里面面相觑。

    顾问站在原地没动，任由雨水从袖口落到地板上。过了一会, 他扭头问身边的人：“他怎么了？”

    红毛抓抓头发：“根据我的……呃，观察, 他可能是不想和你话。”

    “为什么？”

    “怎么感觉是有点害羞？我们之前w……”红毛话没完, 肩膀就被完撞了一下, 转过头去收到了警告的视线，连忙改口，“那个为什么他、他长这么好看的时候他也这样！对！”

    不知为何，他完之后，面前的金发男人反而眯了眯眼，露出一种让他嗅到了危险的神情。

    红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错了什么，又给自己找补道：“不过我看你也没什么啊，他怎么就跑上去了？你们之前是认识还是怎……我操。”

    他突然顿住了话音，目光上上下下地在男人身上量了一圈，半晌，蹦出几个字来：“不是，你谁啊？”

    顾问：“……”

    完有点痛苦地拿手遮住眼睛，把红毛从一旁揪开了。

    红毛这才注意到，一旁自己的老大正神色紧绷地注视着面前的这位深夜来客。

    “顾问先生。”傅诚这才开口，这时候的他相比刚才已经冷静了不少，“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不用这么紧张，傅队长。”顾问终于将目光转向他，“我是来找人的。”

    傅诚脸色一变：“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见到传中的“最高长官特聘顾问”，在此之前，只零星地听别人议论过他、在几份报告里见过照片，对方理应不认识他。

    “是这样。”顾问解释道，“通缉版面里我们的照片挨着，看到后就记住了。”

    傅诚：“…………”

    他略微吃惊：“你，叛……？”

    这位可是最高长官身边的重要人物，听这些年里一直是最高长官派人在保护他，怎么连他也敢叛逃？！

    傅诚看了眼顾问，又看了看二楼紧闭的房门，顿时一阵头疼，只想赶紧把这两尊大佛请走：“我不清楚你……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如果您是来找楼上那个人的，麻烦您尽快把他带走。”

    他没想到的是，顾问：“他给你们添麻烦了吗？”

    “？”不然呢。

    “我很抱歉。”顾问笑了笑，“但是他愿不愿意和我走，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他彬彬有礼地道歉，但出来的话颇有一股死不悔改的气势。

    “……”傅诚气结。

    却又不好发作，因为他并不清楚这个男人的实力。加入反叛军这么久，他已经从一个毛头子变成了一个懂得进退的人。更何况他还有队友正生命垂危，他不想给他们招来麻烦。

    两人对峙间，二楼的房门开了，换好衣服的南廷站在门口，穿着……

    楼下所有人齐齐地将目光投向他。

    南廷有些茫然：“出什么事了吗？”

    他穿着纯白的、一直拖到膝盖处的吊带裙，看了眼楼下的人，目光停在顾问身上：“顾问先生，你怎么还穿着湿衣服？”

    “咳、不是，咳咳……南廷，同志。”红毛实在受不了了，“虽然吧，着装自由，我也不反对，这些……但是，看在我们都是大老爷们的份上，别这样行吗？”

    南廷：“……？”

    “大冬天的，你不冷吗你！”红毛又。

    南廷这才明白他是在自己的衣服：“哦，我没有别的衣服可以穿了。其他的洗了，刚才的湿了。”

    又很认真地回答对方的问题：“不冷的，屋里很暖和。我生活在海底的时候，温度比这里低很多。”

    红毛快疯了：“问题是你冷不冷吗！我看着冷，行了吧！”

    “…………”

    “顾问”这会是真的笑不出来了，脸色里透着隐隐的铁青。

    他：“人鱼，你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都这样吗？”

    “嗯？”南廷又没听懂，哒哒哒地从楼上跑下来，“怎——”

    他感觉顾问先生脸色有些难看，怀疑他是生病了。听人类生病的时候体温会升高，于是他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对方的体温，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抓住了。

    “跟我过来。”顾问先生的语气倒是很平静。

    “怎么了？”南廷不解，“出什么事了？很重要吗？”

    “嗯。”顾问什么也没。

    他没怎么用力，南廷就乖乖跟着他上了二楼，进了刚刚出来的那个房间。

    房门再次合拢，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过了很久，红毛讪讪道：“这，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完：“嗯？”

    “就是，那个。”红毛冲他挤眉弄眼，两只手合拢，比出一个三角形来，“这个啊！”

    完：“？”

    门后的南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已经成为了三角恋的核心人物。门刚一关上，他就：“对了，顾问先生。”

    顾问松开他的手腕。

    他以为南廷会问自己出了什么事。

    南廷郑重其事地开口，的却是：“其实我有名字。”

    顾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南廷。”南廷，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这是我的名字……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顾问心里微微一动。

    他没是谁起的。

    “你自己起的吗？”

    南廷的目光果然又开始躲闪了。他含糊其辞：“嗯……啊。”

    还是没实话。

    骗子。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吗？”骗子急急忙忙转移话题。

    “没有。”顾问，“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南廷愣了一下：“我……”

    他下意识地觉得顾问先生的语气有些古怪。

    顾问还在继续：“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南廷：“！”

    他立刻：“不是吵架。”

    停顿片刻，又忽然回过神来：“顾问先生，你在谁？”

    顾问笑了笑：“你觉得我在谁？”

    南廷张了张口。他想“闻缜”，因为这就是他心里的答案，可转念一想，顾问先生怎么会用“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来形容自己和闻缜之间的关系。他可是世界上为数不多地清楚自己是去执行任务的人之一。

    于是他：“你是在问，池吗？”

    顾问：“……”

    他愈发觉得自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问得越多，心里越不高兴。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

    “不是的。”南廷摇摇头，“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嗯，所以……”顾问先生的嘴角有些僵硬，“你的任务结束了？你现在是怎么算的，回到你的基地里去？”

    “也不是的。”南廷还是摇头，“其实任务还没有结束，是我……是我自己不想继续了。”

    “不想继续？”

    “嗯。”南廷轻轻地，“我反悔了。我不想杀他了。”

    顾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在南廷看不见的地方，轻巧地划过吊带下肩膀的轮廓。

    看见留下的纸条是一回事，听见他亲口出来是另一回事。

    “所以我也不会再回基地了。我没有完成任务就逃走，会受到惩罚。”南廷低着头，逃避似地摆弄自己的手指，同样没有解释原因，“我现在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在躲着闻缜……但我也要躲基地的人，所以……所以我哪里都去不了。”

    顾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就不怕被闻缜抓住吗？”他，“这里到你离开的地方并不远。”

    南廷沉默了一会。

    “我原本是想早点离开。”他，目光投向并不透明的地板，看着楼下的位置，“可是，有个人类……”

    “他为了救我，自己快死了。”

    南廷着，目光中透出一丝迷茫：“我并不需要他来救我。但他还是快死了。”

    “我很……难过。”

    “所以你在这里做什么？”顾问近乎残忍地问道，“看他怎样死去吗？”

    南廷摇头：“我不知道。”

    他又沉默了一会，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顾问先生，你可以……”

    “救他？”

    南廷眼中有光亮一闪而过：“可以吗？”

    毕竟顾问连自己都能救下来，救助一个普通的人类……所有人都欧律诺摩斯之水无药可救，可，万一呢？

    “你想要我救他吗？”

    南廷微微愣神。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这会的他也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当然想。”

    “嗯。”这回顾问没再同他绕圈子，“我尽力。”

    南廷一下笑起来，刚要谢谢你顾问先生，但紧接着，他听见对方：“但你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一个假设。假如现在，闻缜已经找到你了。他就站在你的面前。”

    “顾问”看着他，平静地：“你是会和他走，还是和我走？”

    *

    作者有话要：

    呵呵男人狠起来自己的醋都吃

    今晚上不确定有没有更新，先写着，明天晚上（可能是凌）肯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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