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叔领着张凡去了地下室。

    少爷指明了让张凡住地下室，宽叔违逆不得。他只能尽可能地给张凡腾了间还算宽敞的地下室房间，总不至于让张凡住得太憋屈。

    张凡连连鞠躬：“谢谢，谢谢，能给我个暂时的住处，我已经很感激了。”

    宽叔看着张凡勤快收拾屋子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涌上一丝丝酸涩。

    张凡他爷爷要还在世上，瞧见自己生前疼爱的孙子，兴冲冲到老战友这边来，却只遭了一顿嫌恶的冷眼，还被乞丐一样不耐烦地发到昏暗的地下室，会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吧。

    宽叔叹了口气。

    他帮张凡铺平被子，：“张凡，少爷的态度，你别太放在心上。”

    “少爷是程家独苗，从被宠到大，没人管得住他。外头还有人咱少爷是禽兽呢。对喜欢的人，少爷能把人疼上天去，对不喜欢的人，他下狠了手恶劣糟蹋也是有的。”

    宽叔推了推老花镜：“况且前段时间，少爷光顾着球，高考分数太不理想，被他父亲逼着复读一年，他心里正不爽得很，话难免冲了些，你别多想。”

    张凡眼里泛着暖意，摇了摇头。

    他温和道：“宽叔，我没关系的。”

    宽叔这才放了心。

    出了地下室，宽叔刚想叫人按照程远航的吩咐给陈阳煲些汤，张凡就主动进了厨房，笑着他现在既然是程远航的私厨，就该他来干，着就勤快又麻利地开紫砂锅忙活起来。

    宽叔量着张凡忙碌的身影。

    张凡挺瘦的，套上围裙，隔着透光的白衬衫都能那一截瘦削的腰。张凡长得白净清秀，虽然没程远航高，也不像程远航那样，像条磨着獠牙的狼崽儿似的迫人，但胜在气质温润，让人极舒服，甚至有种想被他照顾的**。

    宽叔注意到张凡走路有些跛。

    宽叔问：“你的腿，以前受过伤？”

    张凡愣了一下，恍然笑道：“时候得过儿麻痹，家里拿不出太多钱治，县卫生院条件也不够好，就落下了点病根。这几年已经好多了，看不太出来了。”

    宽叔点了点头。

    他看着张凡温和的侧脸，感慨地想，这样好看、懂事又勤奋肯吃苦的孩子，要是家里条件好一点，上了大学，不知道要被多少女孩子倒追。

    好一会儿，外头突然喧闹起来。

    张凡抬头一看，程远航带着一帮哥们回来了。

    那群男生笑笑，拎着巨大的蛋糕盒子，像是要给谁过生日。

    程远航被簇拥在他们中间，身边还有个长相挺漂亮的男的，气质像搞艺术的，挺独特。程远航揽着那人的肩，神色比刚才柔和许多。

    宽叔顺着张凡的视线看过去，平静地：“那是陈阳，跟你一个年纪，也比少爷大三岁。少爷挺喜欢他的，追过他一段时间，不过他没答应。他在电影学院念书，过几天飞国外留学，少爷让他这几天暂住在这里。”

    张凡看着那些男生手里的蛋糕，惊讶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是，怎么了？”

    张凡低着头笑了笑：“没事，就觉得挺巧的。”

    今天也是张凡的生日。

    所有人都庆祝着陈阳的生日，只是世上再没人记得张凡的。

    张凡低头切菜，神色间，悄悄多了些微不可见的失落。

    程远航揽着陈阳，和一大帮兄弟进了别墅。

    程远航看着厨房里张凡还在忙碌的身影，皱眉不耐：“一碗汤到现在还没煲

    的汤渍，叹了口气，扯了扯程远航的手臂：“航，算了吧，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洒了一点点，我没怎么被烫着，别凶他了。”

    程远航这才慢悠悠地松开手。

    只是当他看见陈阳裤子上的汤渍时，他眸色还是暗了暗，冷硬着脸：“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希望在你生日这天，还看到你被欺负，受人委屈。”

    陈阳还想两句，程远航按下他：“我只帮你讨回应得的，不会过分。”

    程远航看着张凡，眼里冒出一丝恶劣的神色：“你既然把汤洒到陈阳身上，公平起见，怎么也得往自己身上泼点，给陈阳赔礼道歉吧。这儿还有半碗，你自己吧，你是自己来，还是要我动手？”

    张凡神情僵住了。

    他看着程远航冷硬的神情和压迫的眼眸。

    他恍惚记得，当年，他一瘸一拐背着程远航走了长长的山路，程远航虽然脾气也臭，却会悄悄抱紧他的脖子，像条嗷呜奶叫却不舍得亮出獠牙真咬一口的狼崽。

    他也还记得，程远航闹别扭，却还是掂着脚在他脸上吧嗒亲了一口，凑在他耳边：“……那我也有一点点点点点喜欢你好了。”

    “等我长大，比你还高还强，你来我身边，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以后你来我家，到时候，换我对你好。”

    十几年过去，程远航果然比他高，也比他力气更大了。

    当年被他牵着手，紧紧保护着的远航，长大了。

    只是七岁的远航发誓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的人，远航信誓旦旦以后要换他对他好的人，不再是他，也从来都不曾是他。

    童言无忌。

    张凡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还记着那些童言的自己，像个傻子。

    程远航看着张凡，盯着张凡比当年更加干净清秀的长相和白皙的脖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萌生出一股想要恶劣地糟蹋，想把这个当年什么都愿意给他，什么都依着他的“张凡哥哥”，收拾得服服帖帖，让张凡比当年更加服从他的**。

    程远航深吸口气，勾起唇角：“我数三个数。”

    “三。”

    “二。”

    张凡慢慢抬起头，程远航看见他眼里熠熠的光渐渐灰暗了下来。

    张凡伸手拿过那半碗汤。

    在程远航数到一之前，他低下头，哗地一声，沉默地把汤泼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