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晚安
烛光里,两人都安安静静的,关山月待得腻了,就跑出去阳台盯着院子里的云发呆,什么也不干。
关苍海抬眼看了看她的背影,或许只有年轻人才懂得怎么虚度光阴。
她在想什么呢?或许是明天吃什么,或许是来电了该玩什么,她的自由就是可以在大好的年纪什么也不做,不必担心未来,因为已经有人为她铺好了路。
关山月呆呆地望着云朵,心里念叨,魔镜啊魔镜,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女孩?
不会是我吧?
忽然身后的房间猛地亮起了灯,关山月回过头,她已经把蜡烛熄了,关山月看着她做自己的事,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
她有些无精采地按开电源键,看着24寸显示器上的“按任意键开始游戏”,越发觉得无聊起来。
不知怎么,脑海中总是浮现起关苍海低头的样子,她的指尖捻着书页的样子,她偶尔会戴起银边眼睛,那时冷然又娴静的样子。
关山月眼神不太好,但她从不喜欢戴眼镜,坐在最后一排的时候看不清黑板,她就只能靠想象。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搞突击检查。
“你干嘛啊?我玩一下怎么了?我学习那么辛苦?”关山月反抗道,却又不敢上手按开机键。
“看看现在几点了。”关苍海以陈述句的语气询问她。
“十一点五分。”关山月憋着一口气。
“你还抹零?”
“……十一点五十。”
“睡觉。”关苍海命令道。
“睡不着!”
“是吗。”
“是什么是啊?”
关苍海伸手按灭了她房间的灯,朦胧的黑暗中,她的身影靠过来。
“你、你干嘛?”关山月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名堂,本能地警惕起来。
她只是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了,回过身,“怎么,还要我给你唱摇篮曲?”
“我才不要。”关山月逐渐适应了暗色,“哼”了一声瞥过眼不再看她高挑纤细的身影,磨磨蹭蹭地爬上了床。
朦胧中她好像笑了笑,睡裙下的双腿笔直匀称,她转身离开她的房间,轻轻合上门,随着最后一块方形光亮变得细长最后消失在黑暗中,她迷迷糊糊好像听见她:
“晚安。”
她......她这样冷冰冰的女人怎么能这种话!
空调上24度的灯亮得有些刺眼,关山月还是觉得有些热,将手臂露在被子外面,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晚安。
她的声音真好听。关山月蜷进被子里,她又有些冷了,耳边寂静非常,只有自己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她好像浮在水面上,心中一荡一荡的,忽然,她猛地摇摇头,呸呸,一点都不好听,睡觉了!
结果眼睛一闭一睁就是六点十一,她要迟到了!
班主任的那句“你们还睡得着觉!”环绕在她耳边,高二教学楼离学校大门不算近,路上也有些许狂奔着的上学人,祁铃儿从后面赶上来,略略有些气喘地对她,“没事,还有一分钟呢。”
后面传来李山重的声音,“等下我!!”
关山月知道,一遇到他们,就代表着今天一定会迟到了,当然,她没有把自己包括在内。
三人到了教室发现班主任正在里面巡视,只好混入在走廊早读的人群,随手抽了一本书胡乱念了起来,一边祈祷班主任没发现她迟到。
终于等到钥匙声远离高二(7)班,关山月走到座位上,阮秋迟,“来得够早啊,赶上吃早餐了。”
关山月“啧”了一声,就知道风凉话。
有的同学见她来了,陆陆续续过来将100元班费交给她,有零有整,每一张都要用铅笔写上学号和名字。
她是生活委员,专门管些零碎的收钱采购什么的,还有班上多媒体设备也要帮着调整,班主任觉得她当了班委表现会好一点,但其实没有。
关山月收钱从来不数,她也认不出真钞□□,一个同学来交,她就在花名册上个勾,然后就随手放到一边。
她将这些钞票叠好放进坚固的、有密码的、华而不实、花里花哨的文具盒,她不习惯带着现金,之前她还不心搞丢过一次班费,找了半天没找见,一声不吭自己给填上了。
她低着头勾,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板鞋,有些看不出颜色了,鞋带软软地搭在一边,她听见有人,“我可不可以下星期再交班费?”
关山月抬起头,面前的女孩子浅蓝色的校服有些发白,她低着头,偏长的凌乱留海微微挡住了眼睛,鼻翼边有些零星的雀斑。
关山月到现在还认不全班上的六十二个人,不过她记得这个女孩子平常在班上也并不活跃,而且好像上次她也是要下周叫,她有没有还来着?关山月不记得了。
“哦,好,你叫......”她拿着笔在花名册寻找女孩的名字,她叫什么来着?
“哇不是吧,同班快一学期了诶,”后座的程子,“你上次还叫我鞠子。”
“......差不多吧,都是水果。”
祁铃儿也,“你以前还以为我的真名叫祁叮当。”
“那还不是怪阮秋迟整天叫你叮当啊。”
阮秋迟也加入群聊,“她就是个薄凉的女人,高一骑电动车的时候摔了一跤,还是我扶她起来的,结果高二分到一个班,她跟我,我们认识吗?”
关山月:......
面前的女孩低声,“西归。”
“啊?”
“我的名字。”
什么龟?关山月在花名册上翻了翻,这才看到“西归”,好怪的名字,倒过来念不就是归西吗......
看着她在名字后面了勾,她才点了点头,“谢谢。”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翻得有些破旧的历史书在写些什么。
关山月心想,她比我奇怪多了,这时忽然听见不知谁在通风报信“飞哥来了!”
闹哄哄的班里瞬间安静下来,到处都是翻书的声音。
一听到“飞哥来了”她吓得脸色苍白,飞哥邱茂飞寸头方脸,肌肉不多但看起来很壮,往讲台一站睥睨全班蔑视群雄,普通话也不太标准,独独常挂在他嘴边的“混账”“滚到后面去”“垃圾”字正腔圆声如洪钟。
本来文科班的理科课程是很随意的,也就高中会考之前集中重点讲一讲。
挺多物理化学生物老师看不起文科生,平常上课的时候就是自己在,也不怎么管。
但飞哥非常非常严厉,他会轮学号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一律要滚到后面站着,因此有一群学生在还没上课就已经自觉在后面站好,今天也同样站了一排。
他的言语进攻让心理素质不行和化学不行的学生溃不成军,因为这个化学老师关山月患上了化学恐惧症,看见H2O都要心里一跳,什么课都不认真听的关山月化学课特别认真,她怕得有理。
他常常拉长声音,“朋友,你——不行”,然后挥手让回答不出问题的学生滚到后面去,班上的垃圾桶都是在后排的角落,于是他也会指着垃圾桶,“滚吧,那里才是你的家。”
今天他施施然走上讲台,二话不点学号,“8号。”
班里静得只有8号缓缓推开凳子站起来的声音。关山月心里一紧,完了,她是58号!
他问,“红磷在氧气中燃烧生成什么?”
8号一愣,“生、生成……五氧化二磷…”他不知道对不对,声音越来越。
飞哥点点头,“反应现象是什么?”
8号自觉地站到垃圾桶旁边。
飞哥声如洪钟,“混账!18号!”
一个个站起来又一个个走,关山月赶紧回忆,心跳如擂鼓,他他他他讲过什么来着??
“58号。”
她慷慨赴死一般站起来。
“氮气的化学性质很?”
阮秋迟正要提醒她,但她居然自己能出答案,“稳定。”
“氮气与镁、氧气、氢气发生化合反应生成?”
阮秋迟自己都忘了,她悄悄抬眼看一旁的关山月,但她又出来了,“氮化镁、一氧化氮、氨气。”
他看起来有点满意了,“方程式写一下。”
关山月战战兢兢地走上去,手有点儿抖,横线都画歪了,他突然,“这里配平。”
关山月吓得一颤,他又,“背一下化合价口诀。”
她心里一跳,那是什么来着??初中学的吧!
“一、一价氢氯钾钠银,二价氧钙钡镁锌,三铝四硅五氮磷,二三铁二四碳……”
他满意地点点头,“看看,这才是大姐大,下去吧。”
关山月高悬着的心落下了,她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没挨骂。周围同学投来“哇塞”的眼神,让她很是受用。
阮秋迟声,“可以啊大姐大!你这都知道啊!”
她有点得意了,“那当然。”
飞哥再没点号数,让站在教室后面的一堆学生下去操场跑圈,“看着碍眼!”
下课铃响,阮秋迟笑着,“下次要是点到我记得提醒我。”
关山月尾巴都要翘到天上,“那得看你的态度了,对我恭敬一点。”
“好好好。”阮秋迟觉得她得意的样子颇为可爱。
“等下交数学作业,你《题疯做》写了吗?”
关山月一下子蔫儿下来,“没有。”
“我前天不是提醒你了吗?”
她一时语塞,前天光顾着玩游戏了。她想起阮秋迟是数学课代表,“你不是数学课代表吗?”
她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断然拒绝道,“不行。”
“哦——”她拉长了音调,无精采地。
阮秋迟看看她,纠结了一番还是,“好吧,我帮你抄一半交上去,下次记得自己做!”
她脸上又扬起笑,摊开黄封面的《题疯做》,毫不客气地,“你抄哪一半?”
蹬鼻子上脸的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