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滔天暴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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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凡猛地捏紧了手机。

    他咬着牙,声音有些激动:“程远航,是你。”

    程远航笑了两声,没话。

    张凡呼吸发颤,手指用力攥着手机,攥得手背的青筋根根分明:“你到底想怎么样。”

    程远航好像在运球,电话那头砰砰的篮球撞地声,好半天,他的呼吸才平缓下来,轻飘飘地:“别人把我惹毛了,我不会那么轻松地放过他。不过我能再给你个机会,把你一身的硬骨头收一收,认个错,今晚我就让你回来。”

    张凡沉默了。

    半晌,他看着窗外乌沉沉的天,:“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程远航喝完了水,嗯了一声。

    张凡眼里一片血丝,声音沙哑疲倦:“我在想,如果十几年前,我能知道你会变成这么一只恶劣不堪,不讲道理又会咬人的狼狗,我宁愿从来没对你好过,也宁愿从来都没认过你这个弟弟。”

    程远航声音骤然冷了:“你再一遍。”

    张凡没开口,默默把电话给挂了。

    张欢欢还在吃面,张凡在窗台趴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外边灯亮如星河的陌生城市,眺望着千里之外家乡的方向,忽然觉得有些孤独无助。

    第二天,张凡七点到了炒店。

    忙活了半天,午休时分,张凡拖着疲惫的身体,草草弄了碗炒粉丝,坐在角落里。

    刚吃几口,老板踟蹰着走到身边,拍了拍张凡的肩膀,有些不忍心地:“张凡,你这个月干满,赶紧去找找别的工作吧,别在我这耗着了。”

    张凡眼睛睁得圆圆的,腮帮子被还没来得及嚼的炒粉丝塞得鼓鼓的。

    他看着老板,好半天,缓缓放下筷子,擦了擦疲累的眼,低着头声地嗯了一声。

    张凡连原因都不想问了。

    预料之外,却又来得理所当然。

    老板叹了口气,把一个信封塞到张凡手心,:“这是一个月的工资,四千五。”

    张凡接过信封,老板又从自己的皮夹子里抽出五张一百,递给张凡,:“你干活勤快认真,我心里挺愧疚的。好孩子,我再给你添五百,收下吧。”

    张凡看着那五张粉钞。

    他爷爷曾告诉他,做事勤谨认真,不受无功之禄,张凡从来记在心里。

    张凡不太想收,可想到自己如今困窘拮据的处境,想到还要重租房子,他又犹豫了。老板再三劝收,张凡终于红热着脸,眼带血丝,伸手接过了五百元钱:“……谢谢老板。”

    等老板走后,张凡把五百元整整齐齐地放进纸袋。

    他盯着墙角发了会儿呆,什么也没,加快速度把一碗炒粉丝呼呼地囫囵塞进嘴里,洗了把手,又勤勤恳恳地干活去了。

    他想,无论情况怎么恶劣,总能过下去的。

    房子能再租,工作能再找。

    天大地大,总有一个地方是程远航手伸不到的。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只要张欢欢还能和他依偎在一起,他就能挺着脊背走下去。

    ……

    程远航翘了下午两节自习课。

    和一帮哥们痛痛快快了两个时的篮球,程远航回到家,推开门看到宽叔,第一句话就是:“张凡来电话了吗。”

    宽叔摇头:“没有。”

    程远航眯了眯眼,哼笑一声:“是个爷们,挺刚。”

    别墅里反正也没别人,程远航直接把篮球服给脱了,精健性感的胸肌和腹肌沥着汗,有种爷们儿的野性。他从冰箱里拿了

    穹,大颗大颗的雨滴刹那倾泻而下。

    张凡想找个地方先避一避,可身上背着的行李太沉,密密麻麻的雨点凶狠地锤砸在张凡瘦削的脊背上,暴雨一瞬间模糊了视线,连睁眼都困难。

    张凡的衣裤全湿了。

    他时候患过儿麻痹的那条腿,泡着冷水,陡然冒出一股钻心剜骨的疼。

    张凡脸色一白,艰难握着车把的手一歪。

    一声痛呼还没出口,整个人瞬间不受控制地倾倒下去。

    大雨滂沱。

    当程远航和一帮哥们在豪华温暖的包厢里畅饮时,当那两个骚零软软地磨蹭着程远航的手臂,笑闹着要给他敬酒时,没有人看到,黑漆漆的夜路上,汹涌刺骨的暴雨里,张凡单薄的身子连带着车和行李,砰地一声,狼狈地滚落在一地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