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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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在违和沉闷的气氛中入了包房,里面早已摆好屏风案几和各色菜肴,丝竹歌舞和花姐也早已就绪,只等着贵客进门。

    在金石丝竹的五声六律中,龙子皇孙们各自寻欢作乐,才稍稍缓解了剑拔弩张的诡谲。

    花姐在一旁往金樽里斟了酒,迟肆才顿然察觉这又是个熟人——虽然他和烟花巷子的姑娘们都很熟。

    “芳姐?”

    芳华撩了撩如墨长发,在他身旁坐下,嗔笑道:“你穿成这个样子,又和一群贵人们同来,我都不敢认了。”

    宾客都在和花姐们谈笑对饮,房间空阔案几隔的远,又有丝竹入耳琴弦沁心,没人听得清他们在什么。

    “有什么不敢认的?”迟肆痞气一笑,“我不是还同以前一样好看吗?”

    这句清风暖阳的调笑迅速将两人拉回了以前的亲疏距离。

    芳华又好气又好笑,过了几息道:“听你去凉州跟人一起做生意,赚了些钱,回京之后就成了婚?”

    迟肆笑着嗯了一声。

    虽然个中曲折难以朝外人道,但在寻常百姓眼中也差不多就这么回事。

    芳华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话想却又觉得不合时宜。

    “有什么不好的?”迟肆悠懒笑问。

    “那我就直言不讳,你听了也别怪我扫兴。”芳华微嗔,“你既然已经成了家,就该定下心好好过日子,别再来这样的风尘之地。要是被你家里人知道了,不知得多伤心。”

    迟肆一怔,过了一息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怨怒恨声冷笑:“我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薄情郎。”

    他把狼心狗肺薄情郎这些字眼咬得特别重,声音掩盖过了舞乐,全场都能听清。

    众人一楞,下意识朝他看过去。

    狼心狗肺的杨闻拓也和众人一样侧目,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与己无关的戏谑。

    过了须臾,大家又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继续食肉饮酒。

    芳华怔楞了片刻,过了半会回过神,却会错了意。

    大衍朝南风随处可见,不是什么稀奇事。像迟老四这样的好皮相,跟了一个富商也是正常。

    她轻叹一声:“虽商人重利轻离别,但也是为了一个家在外奔波,你若是觉得自己一人在家落寞,可以去找些事来做。但不该在他出门之时,来醉红楼寻欢作乐。”

    迟肆哼笑了几声,没有答话。

    芳华心知自己这些话对专程来寻花问柳的人来十分扫兴,也只言尽于此闭口不再提。

    没过多久杨闻拓忽然起身,带着花姐出了门。

    既是风月场所,宾客们起了兴致就和花姐去隔壁,有专供人寻乐的房间。

    临渊王恐是兴致来了。大家心照不宣继续各自饮酒。

    却见国师嘴角又扬起阴戾狠怨的笑,跟着出了门。

    国师请大家来醉红楼,意在临渊王,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他究竟想做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敢过问,更没人敢管。

    但扰临渊王的好事是一定的。

    几位微服的龙子皇孙继续视若无睹,喝着自己的酒。

    杨闻拓和花姐一起进了包房,刚入门房门还未来得及关上,迟肆也跟着闯了进来。

    花姐一惊:“迟老四你……”

    迟肆朝她扬了扬手,示意人出去。

    花姐一脸莫名地看了看另一位贵客,见他点头,赶忙出了门迅速远离这气氛诡异的二人。

    “不知国师又有何事?”

    杨闻拓神色淡然,雅致的双眸却闪着寒锐刀光。

    迟肆恶意畅快的嘴角扬的更高,毫无征兆突然挥掌一击,追风逐电的迅猛攻势激荡起罡风低啸。

    杨闻拓早有准备,出拳相抵,一拳一掌在半空狭路相逢,劲厚内力霎然对撞,荡漾出一圈波澜壮阔的风刃急速向外扩散弥漫。

    屋中挂着的红绸软纱被风一吹,迤逦乱颤,飘出万丈软红尘的春风红涌柔情如网。

    对方内劲强势,杨闻拓剑眉微蹙,正欲收掌旋身避其锋锐,迟肆轻笑一声,手指一收变掌为爪,瞬间握住了苍白冰冷的拳。

    再一拉,顺势倒地。

    红纱涌动轻盈飞舞,热意暧昧的灯火透照出缱绻相缠的影子。

    地板上缭绕着情味扑鼻的水烟,熏得人神思浮浪。

    低沉阴怨的笑音在耳边响起:“王爷若是起了兴致,那些胭脂俗粉怎么能行。还是得我这个醉红楼的头牌亲自伺候。”

    杨闻拓欲起身,却被人紧紧扣住手,反扭在身后难以动弹。

    清润嗓音染上了流烟的冷寒:“怎么,送去的宫人没把国师伺候好吗?”

    迟肆眼色一暗瞬间旋身,软纱上的春色红影互相交换了位置。

    意兴恶怨的低沉笑音带着嘲弄的狠戾:“那些庸俗姿色我也看不上眼,还是得王爷这样的仙姿玉质之人才够资格上我的榻。”

    杨闻拓双眸一缩,手臂扭出一个极尽极限的角度从敌手的禁锢中挣脱开去。

    苍白五指掌风迅猛,未做停留已直朝向对方咽喉。

    迟肆轻笑一声,似是嗤嘲对手不自量力的困兽犹斗,又是对他手不留情的无可奈何。

    他易如反掌地接下对方重拳,将两只肌骨匀称的苍白手腕握于一掌之中,高举在头。

    又开始挑弄是非各处点火。

    “阿季。”如松涛悦耳的清朗笑音带着阴狠怨意的故意挑弄:“你看到了,无论滔天权势,荣华富贵,长生不老还是别的什么,任何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

    忿怨声色多了几分蚀骨爱意:“你也知道我这人性格好,很少生气从不记仇,只要你乖乖给我道个歉,所有一切既往不咎。”

    “谋反若是失败株连九族,我明白你是不想把我牵连进来。你想当皇帝,这个心愿我能帮你实现。你的所有心愿我都能帮你完成。”

    呼吸逐渐加深,柔涌的红绸如网,将人缠在其中。

    饕餮恶兽对准了苍白细嫩的脖颈,想要狠重啃噬,再将那一身烟白重新咬的伤痕累累再染上一身污色。

    忽然寒光一闪,在半空划出一道银亮光弧,斩断红绸春涌。

    “杨闻拓!”恶鬼的阴寒声调燃着强压的怒火,“你就是不愿意低头向我认个错?!”

    还是……不愿再和我在一起……

    心尖突然冻上一层寒冰,万千霜风刀剑将心脏刺的血肉淋漓。

    “老四啊,”清润嗓音蓦然吹出熟识的称呼,语气却无比陌生。

    迟肆一怔,有种宛如昨日的恍神。

    淡雅声调无波无澜:“你既然住进了华馨宫,就应该知道我自痛恨那些妖魔鬼怪。”

    迟肆陡然一愣。

    什么事?他怎么没听过?

    杨闻拓继续道:“你查过我的过去,也应当知晓我自在生死一线徘徊,濒临死亡的次数自己都记不清。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骗过的人不计其数,从未向谁道过歉。”

    一声冷笑霜寒如刀:“若不是你从中阻挠,此刻我已经登上帝位。你对我有何用?如今也是你在处处和我作对……”

    嘭的一声轻响,两道影子再次横向映照在情绵如网的红尘软帐之上。

    迟肆已不想再听半句如刀如剑的诛心话语。

    满含忿怨地将话堵在喉间疯狂狠咬啃噬,他饿了太久早就饥火烧肠焚尽所有理智。

    却发现身下的霜剑还是冰寒刺骨。

    他挑弄是非,还是没能将火燃起来,反倒又把自己灼的狼狈不堪。

    真该拿一点杨念远的药,将身下的人咬死在自己榻上。

    粗重的呼吸沉闷了半响。

    他悻悻起身,放开了那柄阴冷蚀骨见血封喉的利剑,重重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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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花姐也是暗桩

    王爷谈公务~别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