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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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闻拓瞬楞,不知该什么才好。

    赵挽青哀婉面容瞬间惨白,凄切恳求:“这道剑伤将我日夜折磨,疼得我痛不欲生,还望道君相救。”

    迟肆扔给她一粒伤药:“你先试试这个。”

    他没施过法,今日才知晓这一情况,此时也不知如何解决。

    赵挽青在伤口上敷好药,却没有任何效果。

    修为和生机,仍然不停从伤口处缓慢流失,似乎三魂七魄也随着黑雾渐渐淌出体外。

    “我也没办法。”迟肆双手一摊,语气中带着一缕痞气懒散。

    “这样,你先找个地方养伤,等我知道怎么治疗后再来救你。”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

    赵挽青梨花带雨,低泣着行了一礼,无奈离去。

    离开之时,又将满山草木撞倒一片。山石凌乱,苍翠半山被巨蟒破坏的杂乱不堪,留下一地巨蟒身躯拖行的残迹。

    是不是该教教她,不要轻易化作原形行走?更别弄出如此激烈的动静。

    四人在远处的山道边上找到此前逃跑的骏马。巨蟒离开,它们也不再担惊受怕。

    一行人下了山,再次回到主道上,此地已在京州地界,很快就能回到京城。

    杨辉羽语带玩味,朝迟肆讥诮道:“国师果然道行高深,令我大开眼界。”

    指的是那道剑伤。

    迟肆瞥了他一眼,冷嗤一声,并未搭理。

    这个亲戚看不顺眼,又得罪不起。

    “老四,你那把剑……”杨闻拓欲言又止。

    “我以后少用。”迟肆清痞一笑,“我本来就不怎么用。”

    他并不在意一个妖的死活。

    只是今日才知晓封印破除后的恣心还有这等威力,自己也有些意外。

    “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和幽天有些不一样,也没别的修士。”

    那些刚入道,修为微末的不算。

    “什么时候你陪我回幽天,找个精通医道的同门问问,该如何救治。”

    语气轻快,态度随意,并未将此当成一回事。

    反正是自己修为提升,何乐不为。

    杨闻拓清雅淡笑,并未再言语。

    入城后刚好能赶上午朝。临渊王和国师马不停蹄入了金銮殿,向满朝文武简单了临湘县龙神一事的经过。

    临渊王只,一个妖闹事,已被国师除去。

    一两句话将事情带过。

    而赵挽青是另一个龙王爷的事,没透露半句。

    满朝山呼海啸:国师道法高深,实乃我大衍之福。

    恭维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人间帝王斜靠在龙椅上,苍老面容憔悴,早已昏昏入睡。

    朝堂一散,迟肆大步流星走下高台,一把拉过临渊王手臂,眉飞色舞张狂轻笑。

    即便见到清艳脸上的疑惑,也未做任何解释。一掐诀,二人瞬息传回临渊王府。

    留下一地官员惊疑又阿谀的奉承话:国师道法高妙,恭送国师。

    一回王府,迟肆迫不及讨赏:“王爷,你答应过差事办好,要给赏赐的。”

    两面三刀的绝世美味,这几天刻意挑拨是非,却又不准他入口。浓情蜜意的折磨让他烈火焚身苦不堪言。

    如今总算回了家,他要狠狠报复回来。

    杨闻拓笑音低沉,无奈又宠溺:“赏。”

    临渊王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得到金口玉言的允诺,迟肆将人带至他应得的赏赐面前。

    红绸软纱高挂,轻扬飘荡,情悦迤逦。

    杨闻拓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有点想反悔。

    然而情网织就的陷阱捕获了猎物,恶鬼露出獠牙,再不让心尖珍肴逃脱。

    ***

    宵光曙,夕雾收,日晖霞生。

    天光刚亮不久,房门便被人轻声敲响。

    迟肆不耐地皱了皱眉:“何事。”

    他再也不会去给人开门。

    侍从诚惶诚恐的恭敬声音从门缝中传入:“国师,王爷,宫里来了人。”

    杨闻拓从浅眠中微微睁开双眼,嗓音沙哑:“知道了。”

    二人来到大厅,一位乔装过的内侍正在等待。

    见到临渊王,急忙明情况:皇帝方才突然病倒。

    他心翼翼看了一眼国师,卑躬屈膝等着国师的吩咐。

    “药效到了。”迟肆轻柔解释,“现在怎么做?”

    “他要死了?”杨闻拓直言不讳。

    迟肆点点头。

    若是再给一颗药,还能续命个一年半载时间。

    但早已没了这个必要。

    杨闻拓低低沉笑了一声,礼质彬彬的皮相剥落,露出里中真实姿态。

    那是一把淬着剧毒,见血封喉光锐无比的霜刀,极致危险又极致诱惑。

    “走吧,老四。咱们进宫。”润致眼角闪着阴寒锋锐的光,清言雅音笑意难掩,“看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

    迟肆站在皇帝寝宫中。

    竹清松瘦的极高身形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亮银道袍。暗纹宝光浮动,宽袍大袖仙气逸荡。

    一如他初来时的模样。

    满室缭绕的烟熏气味留香淡雅,浓郁如水的流烟从香炉中缓缓流出,在金光闪耀的地板上如渌水荡漾。

    人间的极致王权富贵,堆砌出了一座云青水澹,欲雨生烟的仙宫金台。

    世间贵人和龙子皇孙们在龙榻前俯首帖耳跪了一地。

    只是跪拜的对象,并非龙榻上的人界九五之尊,而是一旁临风鹤立,仙姿神韵的下凡真仙。

    气息奄奄的垂垂老者,躺在床上命若悬丝,嘘嘘气喘无人理会。

    杨闻拓不在跪拜之列。

    国师曾过,临渊王可以不跪任何人。

    临渊王高挑瘦削的玄色身影,笔直挺立站在床榻边,俊逸身姿像一副磅礴峥嵘的写意山水,烟波浩渺的层云叠雾间,寂然矗立了一座万丈高仞的绝壁孤峰。

    一不留神,就会让人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雅致眉眼居高临下,闪着阴寒辉光,笑意昂然。

    皇帝从未瞧过一眼这个儿子,根本没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

    二十三年来,他对这个人一直视若不见。

    而此刻他在临终之前,浑浊双眸直直地盯着他,眼中满是卑贱低微的恳求。

    他用着残余的最后一点力气,竭力想发出一点声音,想求他再让自己活下去。

    对方一个轻微淡漠的点头,就能是自己活命的希望。

    杨闻拓嘴角高高的扬起,尽染风华的笑容澄澈无邪,此时仿若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稚子。

    仿若不明白眼前的人想要什么。

    他像一个天真懵懂的赤子,在床边伴着他的父皇,希望他能早一点进入美妙梦乡。

    那或许是他年幼无知的时候,一闪而过的愿望。

    雅致薄唇微张,用口型静默无声地了句什么。

    垂死挣扎的污浊瞳孔骤然一张,像是听到了难以置信的惊悚话语,随即剧烈一抖,唯剩的些微生机全部尽散。

    紧瞪的晦暗双眸,深刻地演绎了何谓死不瞑目。

    内侍总管见势上前,漠不经心按了一下血肉枯竭的手腕,不疼不痒不恭不敬地喊了一句:皇帝驾崩。

    俯首帖耳跪在榻前的一众嫔妃和皇子公主们顿时高声嚎啕哭泣。

    才装模作样哭了一声,就被冷冽威严的冻音制止:“别哭了。”

    有什么好哭的,不该皆大欢喜,普天同庆吗?

    几十位贵人们哭声瞬止,有些不知所措,又听得冷冽清音朝内侍总管道:“该怎么做安排下去,弄简单点。”

    内侍总管喏了一声,出门吩咐等候在外的宫人们:准备国葬。

    迟肆长身鹤立在一旁,神色平淡,静看了一场人间的帝王驾崩,一场夫与妻,父与子的生死离别。

    杨闻拓吩咐完内侍总管后,一言不发出了寝殿,他也转身迅速跟上。

    二人无声并肩,在金砖铺就的人世富贵上走了几步。

    “阿季。”迟肆温柔扣住苍白细润的手指,掌中的温度似乎比往常还要冰凉。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顿,须臾之后紧紧回握。

    “老四,”润逸眼角弯出不漏痕迹的强颜欢笑,“走吧,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