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原本一天到晚把鸭蛋捧在手心的罗尧突然开始怨念起来，在他第五个晚上跟程澈亲热时被断之后，他终于黑着一张脸，坐在摇篮旁，和这个光雷不下雨的东西大眼瞪起眼来。

    偏偏鸭蛋还不给面子，喝过奶之后，一脸餍足，边砸吧嘴，边冲着罗尧咯咯笑，把罗尧气的够呛。

    “鸭蛋朋友，你是不是对你爹地有什么意见？”

    鸭蛋像在回答一般“啊啊”叫唤了几下，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罗尧，他的眼睛长的像程澈，黑白分明，十分纯净，外眼角略微下垂，看人的时候总有不出的委屈，于是，罗尧很轻易地败下阵来。

    “服了你。”

    罗尧心中憋屈，却只能把鸭蛋的肉手握在手心，轻轻摇晃，以此表达自己的“愤懑”。

    鸭蛋以为爹地在跟他玩耍，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嘴一张，出一个闷闷的奶嗝。

    罗尧：“……”

    “东西，你等着，迟早把你送到你爷爷奶奶那去。”罗尧凶巴巴地对鸭蛋进行“人身”威胁，却不料被进来的程澈听了个正着。

    “你幼不幼稚，你跟他吵架，他怎么会听得懂？”

    程澈走过来，把鸭蛋的一双手从罗尧手中“解救”出来，塞回被子里。结果鸭蛋不乐意了，“啊啊啊”，非要捏着罗尧的手指。

    “鸭蛋挺喜欢你的。”见鸭蛋如此执着，程澈便不再阻止父子俩亲热，而是站在一边，语气有些轻叹。

    罗尧听出了程澈话里的不对，他立刻用空余的手搂住程澈，脸靠在程澈的腰上蹭了蹭，痒的程澈直躲。

    “鸭蛋是对我的信息素依赖，现在你还能稍微顾得上我，到时候等他再长大点，天天粘着你的时候，我都没地哭了。”

    育儿书上是这么的，由于信息素，Omega孩子在不足岁的时候会比较亲Alpha，等到孩子长大了，就会逐渐偏向生他的O。

    “你是真的对他好，他都知道的，而我……算了。”程澈笑了笑，没再下去。

    “宝贝，那天在育儿机构，明明是你的，鸭蛋这么，根本记不住人，我刷存在感也没用。”

    程澈摇摇头。

    罗尧还想什么，程澈已经开始哄孩子睡觉了。

    捣乱鬼鸭蛋睡着后，两人一起回了卧室，原本房间里聚集的信息素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暖烘烘的被子也凉了下来，罗尧先进去，然后再搂着程澈进来。

    “橙子，我不是让你先睡觉吗？鸭蛋我来哄就好了。”罗尧用腿夹住程澈冰凉的脚，语气佯装批评。

    “抱歉，我有点睡不着，下次一定听你的。”

    “你这两天是不是一直在失眠。”

    “……嗯。”

    程澈没想到罗尧会知道，他一般都会在罗尧睡着之前装作睡着。

    这段时间一到入夜，他脑子里就会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塞满，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往往已经不记得刚刚在想什么，又或者为什么要这样想，严重的时候，他甚至整夜睡不着觉。

    他原本以为是因为离开罗尧所致，但现在回到罗尧身边，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急转直下。

    这种没由来的痛苦，他也尝试过理智冷静地寻找原因，自我疏解，但即使拿出了科学研究的态度，也全都逻辑混乱，失败告终。

    按道理，真相水落石出，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和罗尧，这原本应该是他狂喜的时候，毕竟他所谓的罗尧移情出轨都是子虚乌有，罗尧还是他的罗尧，一直都是，他不需要患得患失。可明明一切都未改变，他却好像没法让自己的内心回到昔日。

    他心里明白一点，虽白桢再三挑拨有错在前，但就他自己来，他对罗尧还是愧疚的，而这种愧疚又不是一句“对不起”可以弥补，这样的亏欠感大概就是困扰他的众多原因之一。

    于是程澈主动搂住罗尧的脖子，望着罗尧的眼睛，认真道：“罗尧，我一定会争取的，争取很爱你，争取每一天多爱你一点。”

    罗尧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程澈嘴里的，他激动地吻了程澈，“有你这句话，我们必须要活得久一点。”

    罗尧本来还想继续之前没做完的事情，但看到程澈兴致好像不怎么高，于是就没有再提。

    “好好睡觉，有我在，不要多想，晚安橙子。”

    “晚安。”

    罗尧捏了捏程澈挺翘的鼻尖，怎么看怎么可口，然而却只能看不能吃，他明天一定要服程澈跟他回去见爸妈，这样就能名正言顺把鸭蛋扔给他们带了。

    程澈笑着闭上了眼，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准备安睡。

    暖色的壁灯下，罗尧看到了程澈眼周淡淡的青黑，他心疼得不行，伸手将灯关掉。

    程澈和鸭蛋刚搬回来的那几天，他只顾着高兴了，等高兴过头之后平静下来，他才隐隐感觉到了程澈的不对劲，不是程澈像之前误会不清的时候那样的拒绝和冷硬，相反，是程澈太过顺从。除了去见父母，无论罗尧什么，程澈都会点头，无论罗尧在什么场合要亲他抱他，程澈都会任由他摆弄，而这在之前是绝对不可能的。程澈生来面皮薄，为人低调，从来不允许罗尧在外面过多秀恩爱，现在的程澈却每次都默许，与其默许，倒不如是心不在焉。

    程澈就像一片包容的，沉默的，看不透的大海，将罗尧投入的热情照单全收。

    “宝贝，以后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告诉我。”罗尧低声道。

    “好。”程澈闭着眼回答，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尽管信誓旦旦对罗尧了爱语，程澈依旧失眠了，甚至较之前更甚，直到早六点多才迷迷糊糊了一会，然后就起床，上班。

    不仅是夜晚失眠，程澈白天也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前些日子还只是越来越不愿意社交，现在就连他最爱学术研究，也成了他不想面对的东西。

    程澈配好药品，将试剂加入烧瓶，开电炉才想起来，自己加料顺序错了，于是他又重新来过。

    “程博士昨晚没休息好吧，第一次见你犯低级错误，太难得了。”实习生袁在一旁调侃。

    “嗯，最近有点失眠。”

    “失眠啊，我妈也失眠，听她运动和泡脚挺管用的，要不程博士也试试？”

    “谢谢。”程澈点点头。

    重新换上试剂，程澈盯着烧瓶发呆，心里却开始想着“不要反应，不要反应”，因为反应开始，就意味着要开始观察现象做记录。

    “程博士，为啥不要反应啊？这个实验不能反应太快吗？什么原理？”

    程澈一惊，看到的就是袁求知欲旺盛的脸，他居然把心里的话出来了……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程澈疲惫地回到家，正看到罗尧在和鸭蛋玩铃铛，这是师母给买的玩具，做工精致，价格不低，自从那次孩子被抢走，师母几乎隔三差五就会给鸭蛋送东西，程澈跟徐教授了多次，不怪师母，但徐教授却：“她心里不安，你就让她送吧。”

    罗尧这几天公司都没怎么去，在家照看鸭蛋，看到程澈回来，罗尧一把抱起鸭蛋，“快看，爸爸回来了，是爸——爸。”

    鸭蛋看着程澈，手舞足蹈了一番，咿咿呀呀地跟着叫了两声，虽然完全没有模仿出发音，但程澈还是惊喜不已，身上的疲惫也仿佛卸下了不少。

    程澈赶忙换了居家服，做了手部消毒之后抱过鸭蛋。

    “鸭蛋，爸爸抱抱。”

    鸭蛋把软乎乎的手直接怼到程澈脸上没轻没重地抚摸，咯咯直笑，程澈的眼眶却莫名有些酸涩。

    这点细微的情绪，都被罗尧看在眼里。

    “你看，鸭蛋喜欢你的不得了，你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就总是盯着门看。”

    “是吗？”程澈惊讶，他还以为孩子一点也不想他。

    “是的，所以你以后要按时回家，不然鸭蛋该有脾气了。”

    罗尧的这番无心之言让他想到那天他骗了罗尧，然后去见严浪。

    “罗尧，那天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严浪要走了，他之前帮了我很多，我不好意思不去送他，我只是怕你不同意。”程澈第一次向罗尧解释这件事。

    “我堂堂罗总，是这么肚鸡肠的Alpha吗？”罗尧不服。

    结果程澈很不给面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听见“biu～”的一声，罗尧一副心口中箭的模样，但那天自己过什么难听的话，他还是记得一清二楚，他转而自责道：“好吧宝贝，其实我都知道，那次是我太激动了，没有听你解释，口不择言伤害到你，以后我再激动犯浑，你就我，醒我。”

    罗尧的话让程澈一时语塞，明明是他道歉，这会却变成了罗尧解释，罗尧总是这样，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努力让他一点错都没有。

    两个老爸忙着互相扛责任，被忽略的鸭蛋不干了，开始哀哀叫唤，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一举措很成功，两位老爸都被他一举拿下，开始围着他团团转。

    晚上，站在一边看程澈给孩子穿纸尿裤的罗尧终于第三次问了程澈：“爸妈都从国外回来三天了，什么时候陪我回家见他们？”

    “抱歉……改天行不行？”以免浑浑噩噩地给罗尧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程澈想等自己状态好一点再去拜访。

    程澈征求的语气太过明显，罗尧没办法，只好顺着程澈，算继续往家里搪塞，还好他爸妈现在一心放在他哥身上，对他和程澈的事关注度下降了许多。

    “橙子，我们明天请医生来看看，好吗？”

    程澈拉纸尿裤的手一僵，鸭蛋动了动，表示不舒服。

    “嗯。”

    罗尧请了专业的心理医生过来，跟程澈聊了一会，就诊断出程澈这是产后抑郁，而且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只是程澈自己被太多事情扰乱，并没有往心理疾病这方面想。

    医生安慰他，不是什么大问题，很多产妇和产夫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虽然他这个严重一些，但都是可以有效治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