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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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拾安祭拜完严新远后,又去祭拜了爷爷,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外婆围着灶台忙碌,谢拾安也没闲着,往里添着柴火。

    简常念给外婆打下和面,准备炸丸子。

    忘了了,她们那一年捡回来的,叫旺福的狗,又生了一窝狗崽,训练基地养不了那么多,简常念便抱回来了一只给外婆作伴,还能看家护院,取名叫做“顺财”。

    顺财此刻正摇着尾巴,绕着她们转来转去,咬着谢拾安的裤腿。

    谢拾安腾出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我你怎么又给狗起这么土的名字?”

    简常念笑着,顺扔了一块肉给顺财。

    “六六大顺,财源广进,多好的寓意啊,对吧,顺财。”

    顺财得到了食物,附和她一般,兴奋地汪汪汪连叫了好几声,惹得一屋人都忍俊不禁。

    简常念正忙活着呢,放在兜里的又响了,她上沾着面粉,不方便接,直嚷嚷。

    “拾安,拾安,电话,看看是谁打的。”

    谢拾安放下里的柴火,站了起来,从她兜里摸出,见是周沐的视频,便直接按了接通。

    “哟,又搁一块过年呢。”

    周沐那边也是一家团聚,欢声笑语,背景还夹杂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对于谢拾安出现在这里,倒是没多大意外。

    简常念的声音从屏幕外插了进来。

    “对啊,这不是今年某人没回来,只能我们俩还有外婆一起过年了呗。”

    谢拾安把举高了些,往简常念身边站了站,让镜头能装下三个人。

    “哎呀这不是上了大学,也已经一年没回家了嘛,得陪陪爸爸妈妈,明年,明年,肯定跟你们一块过!”

    周沐脸上笑开了花,又跟外婆打了招呼。

    “外婆,外婆,新年好啊,哇,炸丸子呢,我可有几年没吃过您炸的肉丸子了!”

    外婆也乐呵呵笑着。

    “沐沐新年好,想吃啊赶明儿让常念去镇上寄给你。”

    简常念声嘀咕着:“这寄过去都坏啦”

    “哎呀不是有那个什么最快的快递嘛,冬天又不是夏天,外婆给包的好好的,寄过去肯定还能吃。”

    时迟那时快,锅里的油热了,丸子放下去,一个个冒着泡,金黄滚烫。

    外婆忙不迭拿漏勺舀了起来。

    “快快快,常念,拿个盘子来,把桌子搬出去,准备开饭了。”

    周沐那边爸妈也在叫了。

    “那我就不跟你们了,拾安,常念,外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简常念沾着面粉的跟她挥了挥,谢拾安也站在她旁边,唇角略微带着一丝笑意。

    “新年快乐。”

    “开饭啦!”

    外婆今年在院子里新搭了个葡萄架,桌椅就摆在这下面,火炉也搬了出来,围着吃火锅倒是不冷,旁边的火盆上木柴熊熊燃烧着,还热了黄酒,酒里撒了冰糖和枸杞,倒出来芳香四溢。

    谢拾安又拿了一个空杯子摆在了旁边。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笑笑的。

    外婆做的炸丸子,素着吃好吃,放在火锅里一涮,肉香里浸了红汤味道,咬一口都流汁,那叫一绝,两个人吃到最后,险些为了最后一个炸丸子而大打出。

    这一晚上,外婆的嘴角就没合拢过。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吃过饭收拾完,就先去睡了,只留下简常念和谢拾安继续守夜。

    夜渐渐深了,又起了风。

    简常念:“要不要进去看电视啊?”

    谢拾安摇了摇头。

    “不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行,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简常念着,又往火盆里扔了几根木头。

    谢拾安把黄酒壶也放了上去。

    “还喝啊?”

    “这又没什么度数,才喝了几杯啊,你不会已经醉了吧。”

    简常念为了证明自己,把袖子一撸。

    “谁我醉了,来来来,喝。”

    “光喝酒多无聊,行个酒令吧。”

    简常念嘴角一抽。

    和清华高材生行酒令,这她能赢?

    “咱玩点接地气的行不行?”

    谢拾安眼眸亮晶晶的。

    “那你,玩什么?”

    “石头剪刀布,真心话大冒险吧。”

    “谁输谁喝?”

    谢拾安举起酒杯先和她碰了一个。

    “行。”

    “石头剪刀布!”

    “你输了!”

    “不行不行,重来,你使诈!”

    两个人在一起,仿佛总有不完的话,聊羽毛球,聊生活,聊学习,聊身边的人和事。

    一个聪敏睿智,至情至性,一个心无城府,至纯至善,性格南辕北辙,却总能接住对方抛出来的梗,然后哈哈大笑。

    时间过了零点,村里陆陆续续地响起了鞭炮声,简常念想仰头看看焰火,却意外地发现了流星拖着尾巴,划过了夜空。

    “拾安,快看,是流星诶!”

    今夜虽然没有烟火,但却有流星雨。

    宇宙中渺如沙砾的尘埃,越过亿万光年,燃烧自己只为了这一场盛大而绚丽的演出,这也是人们唯一能记住尘埃的时刻。

    不知道为什么,谢拾安有一瞬间,想起了赛场上飞驰而过的羽毛球,她们在场下千百次的努力,也只是为了夺冠的那一刻。

    她仰头叹道:“真美啊。”

    简常念两交握,闭上了眼睛。

    谢拾安看着她。

    “许的什么愿啊?”

    “略,出来就不灵了。”

    简常念冲她扮了个鬼脸。

    “嘁,幼稚。”

    “拾安,拾安,这可是很难得的流星雨诶,你不许个愿吗?”

    简常念虔诚地看着她。

    谢拾安唇角一弯,露出个苦笑来。

    她短短的这前半生,求家人常在,阴阳相隔,求友人不弃,恩断义绝,求报师恩,壮志难酬,事到如今,她已然没什么好求的了。

    也,不敢求。

    倒是从不求的,一直都在。

    她的目光看向了简常念。

    少女也在看着她,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

    谢拾安心里微微一动,唇角的笑容总算是多了抹释然。

    “不许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酒渐渐冷了,身边的人也没了动静。

    谢拾安见她睡着了,便想着把人扶起来。

    “外面冷,回去睡吧。”

    以前的简常念弱不禁风,瘦弱的跟豆芽菜似的,她单就能拎起来,现在却不得不用了些力气,才把人跌跌撞撞地扶了起来。

    谢拾安退后一步,稳住身形。

    本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人,却猛地睁大了眼睛,冲着她弯起眉眼,明朗地笑了笑。

    “拾安还还有一句话我我还没跟你”

    “什么话?”

    “新年快乐。”

    少女罢,好似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似的,又一头倒在了她肩膀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下是真的不省人事了。

    谢拾安微怔片刻,把人揽进了怀里,抱紧,唇角带着笑容,却眼眶微红。

    “你也是新年快乐。”

    放假这几天,谢拾安也去了一趟妈妈家给她拜年,还特意拉上了简常念一起。

    简常念拎着大包包的,跟她上电梯。

    “不是,你回家我跟来这算什么事。”

    “废话,我又不擅长应付孩子。”

    她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每次见到她,都着实令谢拾安有些头痛,再加上她和妈妈虽然都有意修复彼此的关系,但常年来聚少离多,确实算不上亲厚,这不得拉上个气氛组成员,免得尴尬。

    简常念拖长声音“喔”了一声。

    “原来除了在赛场上,你也有需要我的一天啊。”

    电梯到了。

    谢拾安抬脚就把人踹了出去。

    “废话真多,去敲门。”

    谢拾安给妈妈买了些营养品和茶叶,又给悠悠带了玩具芭比娃娃。

    见着她们来,谢妈妈也乐的合不拢嘴。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妈妈一声呢,妈妈好去接你。”

    “和常念一块,除夕刚回来的。”

    简常念也从她身后探出脑袋来。

    “阿姨新年好啊。”

    “新年好新年好,快进来坐,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这都是拾安特意给你们买的。”

    “今儿个你叔叔要值班,家里就我和悠悠两个人,我还晚饭就随便下口面呢,哟,这冰箱里也没菜了,你们坐坐,我去超市里买点菜去,一会就回来。”

    谢妈妈忙前忙后地给她们倒水拿水果,打开冰箱一看,又没菜了,忙不迭地换了鞋,拿起钥匙就要往外走。

    简常念赶紧站了起来。

    “阿姨,不用忙活了,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吧。”

    “那怎么行,你和拾安难得回来一趟。”

    两个人见拗不过她,面面相觑。

    谢拾安也站了起来。

    “那就一块去吧。”

    谢妈妈一怔,旋即笑开。

    “诶,好。”

    超市就在区门口不远处的底商,二十几年了,这还是谢拾安头一次和她一起逛超市,一路上谢妈妈嘴角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悠悠妈妈,出来买菜啊,这是”

    “这是我大女儿,过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平时啊都在北京训练。”

    “哟,都长这么高啦,险些没认出来,这不就是电视上那个羽毛球世界冠军么!”

    “这孩子可真有出息啊!有对象没有,要不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嗐,我们拾安不着急谈”

    谢拾安今天脸上端起来的笑容,比她从前一年都多,简常念未免有些忍俊不禁,从背后捅了她一下,声道。

    “看来这天下长辈都一样啊,都想给人当媒婆。”

    谢拾安面上不动声色,笑容温婉柔和,右伸到她背后反拧了一下。

    简常念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

    “那我就不跟你了,还赶着回家给孩子们做饭呢,悠悠,跟阿姨再见。”

    谢妈妈总算是寒暄完毕了。

    悠悠甜甜地叫着人:“阿姨再见。”

    谢拾安也微笑着冲人点了点头。

    一行人回到家里,谢妈妈在厨房做饭,她们两个在外面和悠悠玩,不时有笑声从客厅传进来,看见谢拾安和悠悠还算相处融洽,谢妈妈也会心一笑,放下了心来。

    不多时,饭菜上桌,有鱼有肉有虾,色香味俱全,全是谢拾安爱吃的。

    简常念由衷赞道。

    “哇,我今天可算是沾了拾安的光了,阿姨这做的是满汉全席啊!”

    谢妈妈笑的合不拢嘴。

    “你们难得来一趟,当然要多做一点,往后啊可以常回来,想吃什么就告诉阿姨,阿姨再给你们做。”

    饭桌上其乐融融。

    谢拾安虽然话少,但基本上有问必答了。

    谢妈妈看着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又事业有成,眼底多了些欣慰,又难免想起刚刚那个邻居阿姨的问话,她当时虽然帮拾安婉拒了,可心里也还是有些好奇的。

    “拾安啊,你在北京,有没有谈恋爱啊?”

    简常念没忍住,呛了一粒米。

    谢拾安也停住了筷子。

    谢妈妈赶忙又给人夹了只虾,打着圆场。

    “吃菜,吃菜,你别误会啊,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反倒觉得趁着年轻多谈几段恋爱也是件好事,免得将来结婚了再后悔。”

    邻居劝和亲妈劝,不是一回事。

    简常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了看谢拾安,她脸上倒是一如既往淡淡的表情。

    “知道了。”

    谢妈妈看她这样,就知道这还没相中的呢,又给简常念夹了块肉。

    “常念,你也快吃,你和拾安关系好,如果身边有合适的男生,也帮她参谋参谋。”

    简常念味同嚼蜡,但长辈这么,她只能打起精神,笑着应承着。

    “其实也不怪拾安,她在队里很受欢迎的,只是平时训练太忙了”

    谢拾安略略扯了下唇角,没再什么。

    后面半顿饭,简常念都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的,谢拾安吃完饭也没多待就走了。

    直到晚上睡觉,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她想着谢妈妈今天白天的话,翻来覆去睡不着。

    盖着同一床被子,她老是动来动去的,谢拾安也睡不好。

    “你背上有虱子啊?”

    听她开口话了,简常念索性转了过来。

    “拾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如果是问我为什么不找男朋友这种屁话,就不用了。”

    “”

    她知道她眼光高,心气高,等闲人看不上眼,但追求她的人里,也有条件好的女生。

    简常念眼里带着一丝心翼翼。

    “拾安,你之所以一直不谈恋爱,是因为语初姐吗?”

    谢拾安沉默了一会,才道。

    “你不提我都要忘记她了。”

    骗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不会一提到这个名字就沉默。

    “不是都,时间和新欢是最好的解药吗?我觉得阿姨的没错,或许你可以”

    她这话带着一点试探的心思。

    以为她听不出来吗?

    谢拾安的目光倏地一下看了过来,唇角浮起的笑容有些玩味。

    “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吗?还是”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极近,她这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吐息都在她脸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贴上来了。

    简常念卷起被子,就翻了个身,黑暗中,耳朵烧的通红。

    “你朋友不就是我朋友,国家队都是直女,我上哪给你介绍去,再了,你要谈,也别在队里谈啊,这影响多不好。”

    看着她的背影,谢拾安也翻了个身,平躺着。

    是啊,同性恋再加队内恋情,沾上任何一个,对于一个职业运动员来,都是毁灭性的打击,尹佳怡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

    过了半晌,她幽幽开口。

    “骗你的,在没有拿到大满贯之前,我不会考虑谈恋爱,男女都不会。”

    时光飞逝,漫长的假期一眨眼也就过了,她们临走之前去监狱探望了程真,也回滨海省队训练基地去拜访了梁教练。

    几年不见,他已是省队的主教练了,原本精神矍铄的中年人鬓边已添了华发,一见着她们,就一个劲儿拍着她们的肩膀,赞不绝口。

    “好,好,老严没白教你们。”

    三个人沿着操场散步,原先的塑胶跑道又扩建了些,一直蔓延到了墙根。

    简常念从前常去的秘密基地操场也修葺一新,变成了真正的健身活动中心。

    操场上还有队员在训练,不时跑着步从他们身边掠过,回头投来好奇又歆羡的目光。

    梁教练吹起了哨子,板着脸。

    “看什么看,这是你们大师姐,好好训练你们将来也能跟她们一样!”

    末了,又笑道。

    “这次回来不多玩几天?”

    谢拾安道:“假期总共就这么些天,而且也得回去备战世锦赛和明年的奥运会了。”

    她们匆匆来一趟,梁教练纵使舍不得,也知道比赛要紧,一直把人送到了大门口。

    “平时训练之余,也要注意休息,别把自个儿累坏了,得不偿失。”

    简常念笑道。

    “梁教练放心,我们啊,劳逸结合,倒是您,别太操心啦,容易长白头发。”

    “嗐,不操心不行啊,当了主教练才知道这工作有多繁琐,对了,今年要是再回来,可得多留几天,好好给你们这些师弟师妹们上上课。”

    “行,没问题。”简常念爽快应了。

    谢拾安:“那您保重身体,我们就先走了。”

    “好,再见。”

    梁教练看着她们的背影,眼眶微红,让他没想到的是,其他正在训练的队员们也都跑了出来,一齐喊:“师姐,你们要加油啊!”

    “师姐,你们是我们的榜样!”

    “师姐,下一次我要挑战你!”

    简常念回过头去,明媚地挥了挥。

    “加油,全国大赛见!”

    她们离开江城的时候,也顺便带了外婆一起去北京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好歹才把人劝动,简常念把这个情况跟万敬了一下,万敬又大一挥,给她批了几天假。

    谢拾安就没这么好运了,她得回学校上课,哪有人刚开学就请假的。

    这一日刚下课,她就背着包匆匆跑到了医院里。

    医生把简常念拉到了走廊边上。

    “老年人基础病多,又是白内障,高血压高血脂的,她之前是不是还出过车祸,动过血管瘤的术?你们要是有条件的话,还是得把老人接到身边,方便照顾。”

    他这话已是的委婉了,人老了年纪大了,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意外。

    简常念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谢拾安从身后把放上了她的肩头。

    “外婆会没事的,嗯?”

    简常念回过头去,看着她的眼睛,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把眼里那一点儿水光憋回去,这才和她一起走进了病房。

    外婆在北京待了十来天,简常念归队训练后,给她请了护工,但仍是每天都来。

    谢拾安也会跟她一起。

    两个人闲暇的时候,就带着外婆去游山玩水,逛名胜古迹,在各大景点门口打卡拍照。

    照片里的外婆总是笑的合不拢嘴。

    到了她出院那天。

    简常念在外面订了饭店。

    饭桌上,她试探着开了口。

    “外婆,是这样,我寻思着,要不您就别回去了吧,我在北京租个房子,您离我近些,我也方便照顾您。”

    外婆乐呵呵笑着,温柔地拒绝了她。

    “常念,外婆知道你的好意,但你训练又忙,还要备考,拾安也是,动不动就往过来跑,我在这你们还能安心训练学习吗?”

    “再了,我也住不惯城里,电梯都不会按,想去哪都去不了,哪有乡下自由自在,家里喂的鸡鸭,还有顺财,都需要人照顾。”

    “外婆”简常念眼眶微红。

    外婆揉了揉她的脑袋。

    “大孩子了,别哭,你啊,就安安心心地训练,和拾安一起,为咱们国家,多拿几个金牌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