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无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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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离峰顶,殷昉迟迟不踏上云离峰,却站在青云梯上看热闹。

    元灵宗在山下亮出这样一手,着实叫不少人开了眼界。昆吾剑君虽然不至于像某些人一样没见过世面,倒也觉得有趣。

    所谓御灵,指的其实是“元灵”,也就是修士的“元神”。寻常修士的“元婴”也是元神,但“元婴”弱,是要保护起来的存在,轻易不可唤出体外,更别架。

    然而有一类人,或依靠先天的血统,或是后天的机缘,或是什么都不因为,只是运气好,他们的元神生来强悍,且具有自己的“个性”,扬长避短勤加修炼,强化到一定程度,就成为专属“召唤兽”。

    只不过这一派特别吃血统和运气,所以神州沉陆之前,一般的御灵修士主要靠和灵兽签订契约来引灵气入体。沉陆之后,下界气息浑浊,灵兽几乎灭绝,不少人便以为御灵一脉已经走到头了。

    其实厉害的反而是余下的这些,真正做到了和灵宠共修共生。

    这样的元灵宗居然是剑宗弃徒所创建,真不知道当年的剑宗祖师如今作何感想。

    殷昉看着山下的热闹迟迟不动,剑宗其他人也不敢催促,只能默默陪同,等这位剑君自己移步。

    然而“青云梯”乃随云烟、暮云昭二人剑气所凝,殷昉差一步就登上云离峰顶,却故意站住不动,随暮二人只得源源不断消耗真气,维持这架“青云梯”不消散。

    眼见暮云昭额间沁出汗珠,随云烟低声道:“师兄。”

    她暗中吸收云海雾气,混入剑气之中,在注入青云梯上,以承载昆吾剑君,想要一次帮暮云昭分担——若是让昆吾剑君在就差一步登上云离峰的地方掉下去,那剑宗脸上可就好看了。

    这二人的眼色当然逃不过殷昉,他看够了热闹,感受到脚下原本清纯的剑气混入洇水之汽,冷笑了一声,足下微微一踏。

    碎裂声传来。

    随暮二人脸色骤变。

    刹那间,熠熠生辉宛若琉璃搭就的“青云梯”碎裂成千万片冰凌,折射着天光下落,如一场琉璃冰雨。

    反观殷昉,人在空中,足下是云海茫茫,他却如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负手立足虚空之上,闲庭信步如履平地。

    “不过尔尔。”殷昉道。

    他的身后,老蒲亦岿然不动,笑道:“宫主,以剑气凝形成梯,也算有趣的把戏,只可惜修为不到家,坚持不了太久,再引入水汽,水遇冷成冰,‘云梯’自然就变成了‘琉璃梯’,一碰便碎了。”

    随暮二人对视,随即齐齐拱手一礼,“多谢剑君指点。”

    “本君不喜欢这些‘把戏’,不过——”殷昉指向随云烟,“你也算知道临危应对,想办法顾全本君颜面,比那个要强一点。”

    随云烟一怔,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口,她看了一眼身旁一脸尴尬的师兄暮云昭,最终选择沉默。

    暮云昭又道:“剑君一路辛苦,商师兄尚在前殿招待诸位贵客,剑君请随我等——”

    “不必了,本君对商云岐没什么好的,带我去剑阁。”殷昉道,“本君要看妖……无鞘剑。”自家的孩子,虽然确实爱作妖,总不好称为“妖剑”。

    随云烟看了师兄暮云昭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剑君请这边走。”

    路上,老蒲看着前面带路的二人,又看向殷昉,忍不住传声。

    ——宫主,你既然怀疑禁地之事宗主商云岐知情,为何又不去一探究竟?

    殷昉点了点头:你得对,我是怀疑这位剑宗宗主。

    老蒲:那宫主为何要去剑阁,难道另有安排?

    殷昉看了他一眼:品剑会结束,我可能要去见管青柠。

    老蒲一怔,这话题转得有点快,怎么又跟管姑娘有关系了?

    老蒲:然后?

    殷昉神色一凛,态度很是郑重:本君堂堂昆吾剑君,总不能空着手见她,我得送她个礼物。想来想去,送一把剑最为合适了。

    老蒲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宫主,你不会算把无鞘剑送给管姑娘吧?

    无鞘啊?!能把寻常剑修逼疯的无鞘啊!宫主你快醒醒啊!

    当然不会!殷昉不可思议地瞄了老蒲一眼,仿佛在“我又不是疯了”?他是要结缘又不是结仇,把无鞘这熊孩子送过去给自己添堵吗?

    老蒲松了口气,那就好,宫主总算还有一丝理智在。

    下一刻,就见昆吾剑君仿佛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一般,露出“不愧是我”的表情,胸有成竹地道:“我准备把无鞘熔了,再造一把适合女修的剑。”

    “不过无鞘当初用料很足,给管青柠的剑不能太重,可能半把无鞘就够了,具体的,我还得先把无鞘拿回来看看。”

    干脆改成双剑?没事敲敲听个响也不错;或者做个剑鞘吧,省得它到处惹麻烦!

    老蒲:宫主三思!OTZ

    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七星台剑阁。

    暮云昭身为天元五子之一,正是剑阁执剑长老,只见他默念了一个法决,剑阁大门应声而开。

    “剑君,妖剑在最顶层,还请剑君移步。”

    提起这把“妖剑”,暮云昭就头疼。

    想他镇守剑阁多年,什么离谱的剑没见过?当初弟子把剑送来,他一眼便看出这剑来历不凡,知晓不能等闲对待,特意用玄铁链锁在地下室。

    谁想这剑跟发了疯似的,斩断了玄铁链不,还一路穿透了七层剑阁,来到顶层,把陈列的凌风碎雪二剑两下赶了出来,自己躺了上去。

    它倒也不伤人,但十分灵敏,捕捉之人畏惧它剑锋锋利无鞘,也不敢用力,最后只得把七层尚未受害的剑全部搬走,把整个七层空出来给它当“寝宫”,这“妖剑”才满意,不再折腾。

    只是这些日子过去,它似乎对新“房间”很满意,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让剑宗很是烦恼。

    不料,殷昉刚一靠近剑阁,剑阁内便产生了兵刃震动之声。随暮二人尚能抵御,修为尚低的剑宗弟子已然抱头跪地,双耳轰鸣,哀嚎不止。

    “我家剑君乃神州剑修之首,他化神那日,万剑参拜,想来是剑阁的剑颇有灵气,感受到剑君的到来,”老蒲道,“叫其他人退下吧,免得被剑鸣所伤。”

    暮云昭立即吩咐众人退下。

    等到了第六层,殷昉突然开口问道:“若本君不来,你们本来算如何处置这柄妖……无鞘剑?”

    暮云昭道:“剑君,宗主师兄算在明日的品剑会上将此剑列与奖品之列,供胜者挑选。品剑会云集神州剑修,兴许此剑能找到愿意侍奉的主人。”

    倒也是甩开这烫手山芋的办法,殷昉挑眉。

    “当然,若剑君降服此剑,此剑理应归剑君所有。”随云烟观殷昉神情,立即道。

    暮云昭看了师妹一眼,显然不是很赞同。

    殷昉果然开口,“倒也不必,按你们原本的计划就很好。”

    他取回自己的剑,何须别人馈赠。所有强者得之的规则,对他而言,与“需要自取”并无区别。

    众人到了第七层门口,暮云昭又道:“剑君,那‘妖剑’十分嚣张,等闲人不得近身,虽不伤人,却会攻击剑修的佩剑,剑君多加心。”

    殷昉回过头,见这二人皆死死地护着自己的剑,知晓他们是吃过亏,见识过无鞘的厉害。

    ——这逆子,这次在外面可威风大了!殷昉心中叹了口气,“既如此,你二人且在外守着,不必跟来了。”

    殷昉一走,六层便只剩下暮云昭和随云烟。

    “……为何自作主张?”暮云昭看向师妹随云烟。

    “若那昆吾剑君真要取剑,我们如何回答都是一样的。”随云烟道,“神州无人是他敌手。”

    “即便如此,你我身为剑宗之人,也不能卑言谄媚。”

    “师兄,我没有——”

    “无需多言。”暮云昭背过身。

    随云烟握剑的手紧了紧,“是。”

    ……

    第七层剑阁内,入目所见是一片狼藉,剑台被劈得四分五裂,陈列用的红绸也被撕得东一块西一块。

    正中央矗立着唯一完好的剑台,一柄凝霜赛雪的无鞘长剑陈列其上。

    殷昉信步靠近,眉心金色的道印若隐若现。

    电光石火间,杀气迸现,无鞘剑猛然飞起,剑指殷昉眉心直刺而来。

    殷昉眉间道印金光大作,昆吾剑瞬间凝化成型,以重剑之身稳稳地挡住无鞘的攻击,金属相击,火花迸溅!

    下一刻,昆吾剑现出人形,阿吾对着半空中的无鞘喊道:“阿鞘,你疯了吗?这是爹爹!”

    无鞘剑却宛若根本听不到同类的呼喊,眼中唯有殷昉一人,挥剑又刺,被蒲节扬剑劈开,回,钉在侧面星柱之上,嗡嗡轰鸣。

    “宫主,你看。”老蒲挥手,无鞘身上的障眼法退去,原本雪白的剑身竟然萦绕着一股黑红色的气息。

    殷昉眸光一冷,“是凶骨。”

    有人让无鞘剑接触了“凶骨”,沾染上了凶煞之气。“犼兽”是上古兽神,性情残暴嗜血,其骨是凶中之凶,人类尚且会受到这股凶气的蛊惑蚕食,剑灵更是毫无抵抗之力。

    看来今天这一场,也是有人设计好的。

    殷昉唇角轻蔑地一挑,可惜世上只有一把剑能杀他,但并非无鞘。

    殷昉一挥手,阿吾便被一道力量遏制住,被强行退后。

    “爹爹!”

    殷昉凝眉,“聒噪,退后!”

    老蒲对阿吾道:“宫主,你也是剑灵,宫主是怕你沾上凶骨的煞气,你在这里等着,宫主能够应付。”

    阿吾这才点头,而后乖巧地变回剑身,随时准备保护殷昉。

    只见殷昉眉宇间的金色道印隐去,转而浮现出一道形状完全不同的红色印记,等殷昉再度开眼,他的瞳孔变得血红,周身居然散发出和无鞘剑相同的黑红盘绕之气,只是更为凶猛,霸道,隐隐有吞噬天地之魄力。

    无鞘受制于此,动弹不得。

    殷昉趁机抬手,五指一张,无鞘剑便归于掌心,黑红煞气瞬间顺着剑柄被吸入手掌之中,与殷昉身上的融为一体,剑身则渐渐流露出雪白的原貌。

    殷昉极力遏制着这份力量,闭目,气息缓缓平息。他眉间红色印记隐去,金色又隐隐浮现,而无鞘静静置于掌中,安静乖巧的不似一把“灵剑”。

    “阿鞘!”阿吾脱离禁制,跑路过去。

    无鞘听闻,顿时立了起来,伙伴相见,雀跃又欢欣。

    “阿鞘,你终于醒了!”阿吾高兴地道,“你刚才连爹爹都要刺,吓死我了。”

    无鞘剑一怔,似乎终于“回忆”起了什么,随即看看殷昉,半晌,它晃了一圈,“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收起真气的殷昉看了这破剑一眼,冷冷道:“别装死。”

    无鞘抖了一下,又立了起来,来到殷昉身后,用剑柄在肩上轻轻的敲,力道适中,温柔意,仿佛自己并不是什么绝世锋利的宝剑,只是一把伺候人的如意。

    殷昉冷笑,“这么会敲,不如熔了做个锤子。”

    什么?熔、熔了?!

    无鞘剑浑身突然剧烈的震动,周身散发寒气,剑身甚至沁出水珠。

    阿吾眼眶一红,安慰道:“阿鞘,你不要哭了,爹爹不会这么做的,只要你以后乖乖的,不再欺负别人就好了。”

    这里的“别人”,自然是指别的剑。

    然而殷昉太知道这把剑的德性,“出生”到现在一场正经的架没过,剑倒是砍碎了不少,只会窝里横的孬货!殷昉冷笑,“不欺负人,它还会干什么?”

    无鞘剑闻声一立,迅速地跑到剑台之后,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下面鼓捣什么。

    不一会儿,就见无鞘剑重新横到剑台上,剑柄上挂着一串系着红绳的核桃手链,看成色包浆年头不浅,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那顺来的。

    只见无鞘用剑柄对着手链,“咔嚓”一敲。

    一个核桃碎裂,露出里面完整的核桃仁来,而后,无鞘像个眼巴巴等着夸奖的孩一样,对着殷昉晃个不停。

    “它是有用的,它会给主人敲核桃。”阿吾完,看向殷昉。

    “……阿鞘的。”

    ?

    作者有话:

    殷昉:我看它就是想做个锤子!(╯‵□′)╯︵┻━┻

    无鞘: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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