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反派的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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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虞家的第一个晚上,在虞珂出厂自带的的准点生物钟驱动下,缓缓结束了。

    宋闻也因此躲过一劫。

    就如原书剧情那样,他只是被摸了摸,然后关进房间里。

    第二天一早。

    虞珂早早起床,准备按照她昨晚入睡前的计划——先在饭桌恶心申贺颂,然后拍拍马屁送人上班,最后询问能否跟着一同去公司。

    没办法,申贺颂这种商战文男主,哪怕胃病出血都会在公司待着,在家时间少得可怜。

    如果虞珂不能跟去公司,就会丢掉恶心对方十几个时的会,太亏了!

    就这样,六点刚到,虞珂风风火火离开副楼,朝主楼饭厅方向快步走。

    才走进大厅,她就看到申贺颂穿戴整齐从楼下走下来,一身凸显气质的笔挺西服套装,纯黑外套纯黑内搭,就连领带都是暗色的,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阳间的颜色。

    他见虞珂走进来,下意识抬眼,似乎被她的纯白睡裙刺到眼,又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

    虞珂没有考虑那么多,喘着轻气靠近对方,“哥哥,要去上班了吗?”

    “嗯。”

    回复字数少得可怜,大约就是:“不要和我话”的意思。

    申贺颂并没有因为虞珂的到来而停留,他穿上外套,就准备往车库方向走了。

    虞珂瞄一眼饭厅,早饭盘都是干净的,可想而知他并没有吃早饭。

    不吃早饭?不吃早饭可不行啊!

    这样她还怎么恶心继兄啊!

    想到自己计划的恶心人三部曲,虞珂在申贺颂错身离开的瞬间,不假思索地立刻出,挽住申贺颂正扣袖扣时不自觉弯曲的臂弯。

    申贺颂身形一顿,朝虞珂方向看过来,面无表情。

    “哥哥你怎么不吃早饭,你这样会生病的。”

    虞珂在装乖装甜方面很有天赋。

    一来她长相天真单纯,不会有人怀疑她外表的纯情,二来虞珂是未修炼成人的人工智能,她没有人类错综复杂的情绪,单纯的恶毒在她的认知里,是最自然不过的反应。

    这样的想法体现在外表上,就是一双澄莹几乎透明宝石的眼瞳。

    她看着某个人,着好话时,似乎是真心为对方考虑:“得胃病可不好啊!”

    开玩笑,虞珂恨不得申贺颂得胃癌。

    只是心中想法恶毒,行动上却很懂事讨喜——妹妹可怜兮兮地拉着哥哥西服袖子一角,将他往饭厅方向拽,挽留的声音那么细弱、哀求,像一只刚被收养的流浪猫咪。

    申贺颂本来想拒绝,可心中升起流浪猫的比喻后,最终选择了沉默。

    他被虞珂拉到饭厅,当着目瞪口呆的女佣面前,被摁在主座上。

    ——申贺颂从来不吃早餐,所以女佣们压根没准备他的份,主座面前只放了一份餐盘,是虞珂的。

    大少爷突然出现在饭厅,所有人慌了,忙脚乱地从厨房拿食物出来。

    很快,一盘酷似虞珂餐盘的早点,被装点得漂漂亮亮,放在申贺颂面前。

    港城人很重视早餐,譬如虞家就请了两个早点师傅,专门做干蒸、虾饺、笼包等吃食。再譬如申贺颂面前这盘餐食,不仅搭配得当,还冒着袅袅热气,蒸汽和香味往人鼻孔里钻,

    然而这么丰盛的餐点,申贺颂只是眼睑微敛,打量一眼后:“我海鲜过敏。”

    呃,海鲜过敏?女佣们面面相觑,没听过大少爷还有这个症状啊!

    或者,过往大少爷鲜少在家里吃饭,就算偶尔出现,也只是闷头喝酒,餐盘一动不动。所以无论是女佣还是虞家家人,都不知道申贺颂还有过敏的食物。

    一时间大家都有点尴尬,只有虞珂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默默记下这点。

    在明眼人看来,申贺颂全程臭脸,还自己海鲜过敏拒绝用餐,相当于不给妹妹面子。

    换做其他人可能就黑脸了,然而虞珂很快就收拾好失落的表情,对身后女佣明媚一笑,示意对方撤掉餐盘,没有继续劝申贺颂吃早点。

    拜托,逼迫主角吃过敏食物,这是没有脑子的炮灰行为。

    真正的反派,是不会把反派两个字写在脸上。

    她们只会把恶意藏在甜蜜善良的行为深处,诱骗主角们自甘堕落,自行灭亡。

    所以虞珂当下的决定是——拉椅子拖到申贺颂身边,和哥哥亲密地坐在一起。

    然后像孩子那样,掏出藏在睡衣里盼盼法式面包,假装关心对方,“这个给你。”

    “你什么都不吃,很容易饿坏的。”

    因为虞珂的靠近,申贺颂的身体习惯性朝另一边微倾,冷声拒绝:“不用了。”

    可真是铜墙铁壁呢

    然而,申贺颂表现得越厌烦,虞珂就越喜欢。

    被拒绝后,她跟变魔术一样拿出第二个面包:“不用担心我,我还有一个,我们一起吃。”

    明明申贺颂是厌烦才拒绝的,却被虞珂扭曲成“家人的担心“,还用”我们“这个亲密的词,来囊括他和她。

    系统边吃瓜,边尝试代入申贺颂视角去想:虞珂作为家产竞争者,没感情基础的妹妹,站在不可置否的亲情层面,自作聪明地将两人拉扯在一起啊,真的,好恶心人啊!

    申贺颂低头看一眼。

    两个盼盼面包,被放在虞珂的掌心里,比她本身还要大上许多。

    申贺颂丝毫不怀疑,只要他轻轻打掉对方,就可以脱离这种“接和不接“的选择局面。

    然而他抬头看向虞珂,看着她几乎”哀求“的清澄黑瞳,最后沉默无言地接过其中一个,塞进高定西服口袋里,起身就要走。

    连一句谢谢,一个眼神都没有,像是想急切逃离虞珂的靠近。

    欸,这就走了?虞珂的早晨恶心人三部曲还差最后一步没完成呢!

    她赶紧跟着起身,追着申贺颂的背影,往门口方向跑去。

    照顾虞珂的女佣都吓到了,一溜跟在后面劝:“姐别跑,你身体不好——”

    差点忘记这件事情了。

    虞珂好不容易才在申贺颂跨步上车的时候,追到他身边,又因为心肝隐隐作痛,她只能双捂在胸前,连拉住对方不要上车的都没有。

    “哥哥,可以带我去上班吗?”

    申贺颂坐在车内,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眼。

    虞珂赶紧扯开笑容。

    然而她心肝疼,疼得她泪水都出来了,现在眼睛莹光闪闪好不可怜。

    换做其他男人,可能会心疼虞珂,依着她任何心愿去做事,然而申贺颂可不是一般人,他只是隔着厚实泛青的车窗,看动物园一样冷眼扫视外面,最后什么都没,扬长而去了。

    装得漂亮又可怜的虞珂,就这么吃了一嘴尾气,被呛得咳嗽连连。

    她本来就心肝脾肺疼,剧烈咳嗽后连站立姿势都维持不了,柔弱地倒在隔壁女佣怀里,面上呈现不健康的潮红。

    申贺颂就在后视镜默默看着。

    等车子拐弯,再也看不见这出闹剧后,他才慢慢收回目光。

    车辆行驶在蜿蜒盘旋的豪宅山道,滑动声音很闷,和路边某个快步行走的男孩擦肩而过。

    申贺颂看报表的注意力,被忽然放缓的车速打断,抬头,正好看到一道踉踉跄跄的背影。

    司注意到后座申贺颂抬头,赶紧解释:“难得看到这条路上有路人,被吓一跳。”

    虞家所在的地皮,是位于市中心外的山道,是港城最富人家的聚集地。

    像这种高端住宅区,自然没有公车、没有出租车、没有地铁。就连司也忍不住感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男孩,从山顶走到山下,至少要走两个时,看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司的意思很明显,想要拉这个男孩一把。

    然而申贺颂面不改色,淡淡收回目光,:“开稳点。”

    就没有再关注了。

    司听老板的,只好加快马力,将宋闻远远甩在身后。

    宋闻是真的很着急,同时也觉得很神奇。

    今天,他趁虞珂不在,找到老女仆,自己想去医院照顾母亲,没想到竟被放出门了。

    本以为会有人阻拦,可等他费尽千辛万苦下山,站在消毒水味道厚重的医院走廊上时,他才终于意识到:“好像,得到自由了?”

    居然那么轻松吗?

    太出乎意料了,以至于宋闻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反而内心隐隐不安。

    怀着这种复杂情绪,他走进这间国立医院的大门。

    就算医院不开冷气,它也是冷的。

    长途跋涉而流出的汗水,被里头悲凉的冰冷空气轻抚,迅速干爽起来。

    宋闻的养母,此刻就住在医院二楼的病房里。

    养母是火锅店兼职店员,因为和客人起争执被泼油锅,导致下半身大腿皮肤严重烧伤。事发后,警察调取监控,发现是养母率先动挑衅客人,所以不仅没有赔偿,还丢了工作。

    宋闻抿紧嘴唇,沉默地朝公共病房方向走。

    才将脚踏进冷色的、菜市场般喧闹的病房门口时,就听到一声尖锐的阴阳怪气。

    “你可总算来了。”

    “果然不是亲儿子就没有孝心,如果是佳宝,肯定早早来了。”

    宋闻猛然站定,深呼吸后才埋头朝里面走。

    他照顾养母完全是出于对养育之恩的反哺,可是比起他,养母更想念亲儿子。

    她责怪所有人,却不会责怪自己的孩子。

    临床老头是个乐观的教授,听到指责后立刻打圆场:“闻怎么受伤了?”

    连外人都能注意到宋闻额头的绷带,养母却没注意到。

    她一个劲在跟病友聊八卦:“我儿子在豪门长大,特别出色,脑子里有我的基因呢”

    这种神奇的自豪,让老教授如鲠在喉,不知道什么好。

    他默默看一眼宋闻,看到对方轻轻摇头,才假装拿起报纸,没有再问伤口来源。

    宋闻是真的不在意。

    二十年来的朝夕相处,已经让他习惯养父母的脾气了。

    能忍受烂赌丈夫的养母,自然不是大众印象中的柔弱包子,而是牙尖嘴利的贫困妇女——去超市会凶学生模样的推广员,会动抢赠品抢活动礼品,有时候会因为“谁先捡到这一毛钱”的事情,跟菜市场大妈扭打起来。

    她骂人,听着就好,反驳反抗只会更糟心。

    就这样,养母脱口而出的脏话,在宋闻耳边转一转,完全没被他听进去就消散在风中。

    宋闻沉默地拿起尿盆,像闻不到臭味那样走到洗间,倒掉、清洗、擦干,然后换水盆端来热水和毛巾,擦拭养母皱巴巴的四肢。

    养母舒舒服服被服侍着,嘴上还要骂他:“你好臭。”

    好臭

    在这个词的引导,宋闻上动作依照本能地擦拭,一颗心早已飘到昨天晚上。

    虞珂见女仆总管给他换衣服后,被新形象逗笑得开心,可是他从来没听虞珂他好臭还有最后她喜欢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虞姐究竟在想什么?

    余光间,宋闻瞄到病房门口站着两个女佣制服的女人,是昨天在虞家见到的面孔。

    她们正和医生话,还用指对这边指指点点,又从医生中拿走什么纸张。

    宋闻头皮一僵,沉默无言地放下毛巾热水。

    他真傻,怎么会觉得逃到医院就脱离虞姐的掌控。正如虞珂昨天所:只要宋闻敢走,她就敢让医院停掉养母的治疗,再将养父丢到澳门去赌博

    宋闻不敢赌,在这一刻,他的骨气算什么东西?

    女佣站在门口,对着宋闻点点表,比划五十。

    现在才十点多,女佣的五十,肯定不是五十分的意思,而是一个时内必须回虞家。

    这种纯粹的、裸的指令让宋闻毫无安全感,他忍不住出声,想要同家人倾诉:“妈,我爸他把我——”

    “注意称呼,我们不是你爸妈。”

    养母被宋闻侍候舒舒服服,嘴上却和他拉远关系,是怕宋佳宝听到会难过。

    难不难过不知道,宋闻不打算继续养父将他卖给富婆的事情了,因为已经没必要了,他的人生还是自己决定吧。

    赶忙擦完身体,又弄完订饭的事情后,宋闻急急忙忙往那栋囚禁他的房子跑。

    等他气喘喘拉开虞珂房间,听到的却是两声娇滴滴的责怪。

    “十八分,宋闻,你迟到了啊。”

    “迟到,要挨罚噢。”

    气喘吁吁的宋闻,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做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