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修罗场二十三天
清早,在阳光钻进冰冷病房的前一刻,虞珂已经离去。
她就像是夜晚才会盛开的花朵,专挑人迷茫无所依托的时刻出现,搅得别人心头发慌。
睁开眼的林霄亦,望向身边空空的被窝,思绪像被蜘蛛笼罩了一样。
——每每想起什么,浮现的回忆都会磕磕绊绊地带上虞珂的影子。
然后两个人的身影在脑海里黏黏乎乎的,怎么也佛不掉。
这对回忆过往来,是好事吗?
林霄亦不知道,但是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甜蜜,似乎有一个漂亮又体贴善良乖巧的女朋友,才是他最应该恢复的记忆
呃,虽然但是,过去的他好浪迹噢。
居然还在女朋友面前戴狗项圈,到底怎么想的?
就在林霄亦沉浸“回忆”,无法自拔的时候,门外一声高挑男声乍然响起。
“好一个林霄亦,回国居然不告诉我。”
林霄亦抬头,看到门口光亮处站着一位笑容灿烂的高挑青年,身穿纯色卫衣短运动裤,单薄的衣料面料上透着一点点训练的痕迹。
这人他记得。
不对,不是记得。
而是昨天看他先前出圈的滑雪场宣传视频时候,这人就站在他旁边,应当是好友,挚友之类的身份。
可是对方的名字却完全记不得了。
就连这人走过来,林霄亦的第一个反应只有摸脖颈,然后松一口气——还好,虞珂走时把狗项圈一齐带走了。
来人走到跟前,然后熟络地伸出拳头,林霄亦下意识与他对碰一下。
随后蹙眉疑问道:“你是?”
“我靠不是吧,我潘浩驹啊,你真失忆啦?”
潘浩驹有着一张典型的运动员长相,浓眉大眼轮廓很深,身材高挑又健壮,不似健身房练出来的观赏型肌肉,而是实战中真刀实枪历练出来的精壮。
当然,虽然长得顺眼,却没有虞珂的模样有服感,所以林霄亦依旧端着疑惑的目光。
“你这眼神怎么回事?等着!”
潘浩驹气急败坏,直接拿出翻起过去的合照,食指一张张划过去。
“这是我们在挪威冬季青训营的照片,这是某天想看极光,我们逃训去冰岛的照片,这是你出道受伤,我们在病房的合照——”
“等等。”
看着这些照片,林霄亦感到既新奇又熟络,与此同时,潘浩驹的身份已经相当明确了。
他之所以喊停,是因为最后一张合照,正是虞珂所的,他们两人偷偷病房约会的照片,不禁疑惑问道:“我腿受伤的这一天,你也在病房里?”
“是啊。”
潘浩驹不明所以,却相当听话地让屏幕停留在病房合照上。
照片中,躺在病床上的林霄亦穿着一身蓝白病号服,右腿高高吊起,对着镜头摆了一个戏谑的大拇指势。
而潘浩驹和其他探病好友,正“大逆不道”地在人气偶像的石膏上写字。
衣服、造型,的确和上看到的饭拍如出一辙。
看着看着,林霄亦眸光逐渐柔软。
他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知道虞珂吗?”
“知道啊,你的青梅竹马。”运动员脑子转的不够快,潘浩驹不知道林霄亦问这人干嘛,老实巴交地将已知信息出来:“有一次,你妈妈给宿舍打电话,就虞珂妹妹要生日了,让你给她发一条祝贺短信。”
“当时宿舍那帮兄弟起哄,你还生气了。”
恐怕不是生气,而是在竭力隐瞒恋情吧?
不得不,从旁观者角度被告知这段回忆,林霄亦感觉自己像一个炒单身人设的渣男竟然为了虚无缥缈的偶像形象,屡屡伤害女朋友,还不敢将她的存在告知亲朋好友。
实在太过分了。
生病后的林霄亦,看过去的他,就像看另一个人一样,对其产生浓浓的排斥。
不过现在不一样。他意识到虞珂的重要性,以后也会好好对待她
床边,潘浩驹还在罗里吧嗦讲述着他所知道的好友过往,居然连“常年单身”都出来了,听得林霄亦会心一笑,不由自主地开始幻想起他和虞珂地下恋的曾经。
可能在当年,他的好友离开病房后,虞珂会突然跳出来,然后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可能在朋友问他怎么不找对象的时候,他正在给虞珂发短信,然后熟络得全删掉。
可能在粉丝问他理想型是什么的时候,他正在镜头面前,用文字勾勒虞珂的形象
同一个早晨。
虞家副楼内,女佣正在虞珂房间门外走来走去,空气中交谈声细细碎碎。
生无可恋的宋闻正躺在虞珂床上,被迫装成虞珂本人,还不敢睡不敢闭眼。
因为女生床上的百合馨香持续不断,香味似乎有意识地往身上攀爬,然后钻进鼻孔里。如果宋闻敢闭眼,飘忽不定的思绪就敢跟着香味,勾勒出另一个虞珂躺在他身边。
想到这,宋闻不由自主打起冷战——二十岁青年的幻想,太可怕了。
床边,站着同样帮虞珂掩护的女佣,有人在闲聊,有人着急得频频望向。
“姐究竟去哪了,怎么还没回来?”
“听,她是因为被大少爷训斥了,不开心才往外跑的。”
女佣惊呼,“怎么了?”
“好像是因为传闻有误,申大少爷根本就不爱吃甜食,昨天姐还送了一个蛋糕过去唉,你也知道少爷的脾气——”
话故意不全,女佣们彼此一个“你懂的”的眼神,面上表情唏嘘不断。
这些交谈声传到宋闻耳中,俨然形成另一个虞珂的形象。
——虞珂对哥哥的好是真的没话。
有好几次,宋闻早起去医院“当义工”的时候,都会听到虞珂风风火火赶往饭厅的脚步声。
还有蛋糕的事情。
申贺颂的冷漠,虞珂的热情,宋闻都见识过。
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人碰撞在一起,就像冰和火的见面,再浓厚的感情也会化作水蒸气,于一来一往的试探中荡然无存
胡思乱想间,宋闻的思绪猛然刹车。
他有什么资格管豪门的家事,当下还是顾好自己吧。
“兹拉——”
推门声忽然乍响。
女佣们立刻停下交谈回头望去,见是虞珂鬼鬼祟祟跑回来,不约而同地松开紧蹙的眉头,“姐,你终于回来了,吓死我们了”
虞珂一进来,就跟烟气一样钻进床褥里,吓得宋闻连忙从床铺的另一头退出来。
再回头一看,她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大眼睛眨巴眨巴。
娇声娇气地:“热的。”
“”
能不热吗,宋闻和病秧子虞珂不一样,二十来岁铁血青年,就连皮肤血管都是滚烫的,平常睡觉根本用不上被子,却因为怕被申贺颂的人发现,被迫裹了一晚上的厚被子。
现在的床褥,热得跟开了电热毯一样。
同理,现在的他,身上到处熏满了虞珂的味道,热得香喷喷。
虞珂躺在宋闻暖好的床褥里,在温暖的包裹下,很快陷入沉睡。
宋闻也终于获得自由,火急火燎地离开副楼,打算去医院照顾养母。
只是今天离开虞家时间,比过去几天要晚许多。
于是宋闻刚走到花园栈道,就遇到平常遇不到,即将要去上班的申大少爷
一人一车在虞家进出的环状道路上擦肩而过,宋闻也立刻刹住步伐,礼貌性礼让车辆。
本以为这辆豪华车会很快离开,却没想到,它都往前开了一段路,竟然又倒退回来,悄无声息地停在宋闻面前,后座窗户正朝着宋闻站立的位置。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下颚线利落的高挺侧脸。
平淡的质问同时响起:“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明明这话是同宋闻的,高傲如申贺颂,却连正面都懒得转过来。
他将眼眸微微垂下,凝视着虚无的阴影,语气中不乏有警告意味:“虞珂,不懂事。”
“而你,应该要知道怎么处理孩子的玩笑。”
完,司就有眼力见地关上车窗,开着豪华车扬长而去——不仅不给宋闻回复的会,还让他吃了一嘴车尾气。
商战文男主的三句话,拐弯抹角,话中有话。
然而聪明如宋闻,只消片刻功夫,就反应过来话里的潜台词。
他恼怒地踢开路边的鹅卵石,借此发泄气愤:“该死,该死的有钱人!”
从头到尾,申贺颂只了三句话,却字字高傲,死死踩在别人的自尊上——介于申贺颂不知道虞珂夜间出逃,宋闻掩护的事情,极大可能是闻到味道后,错以为他还被关在虞珂的衣柜里,直到现在才放出来。
宋闻被关衣柜,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
可申贺颂却是不知道详情的。
申贺颂随口一句话,就将被锁衣柜的人身囚禁,归纳为孩子的玩笑,还提醒宋闻自己处理好情绪简直太冷漠无情了。
宋闻回头,望向藏在迷雾中深浅不一的豪宅,内心感情复杂难以描述。
一方面,理智告诉他:“申贺颂是虞珂的哥哥,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代表了虞珂的态度,虞珂也是这样看你的,把你当玩具把你当笑话”
一方面,感情告诉他:“申贺颂天性冷漠无情,虞珂想要和他拉近关系必定受了很多苦,才会晚上一个人跑出家门”
救命,宋闻感觉自己快精神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