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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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中的上元灯市, 一如往昔的热闹。

    萧燕绥和萧悟两个人沿着长街慢慢的走着,身边依旧跟着好些个仆从护卫。

    萧悟提议道:“去河岸边走走?听今年那边邻桥的一条街上, 也都挂满了灯笼, 映在水里的模样,倒是以往不曾见过。”

    萧燕绥眨了眨眼睛,略带愕然的道:“水边上?不是, 七月十五中元节的时候祭祀亡故亲人、缅怀祖先的同时,才在水上放灯么,希望祖先能够从酆都回来,再见人间烟火……”

    对于这种风俗习惯,萧燕绥本身了解的比较有限, 还是在什么杂书上瞥见过一眼才知道的。

    “河边的街上,不是水里。”萧悟一字一顿的强调道。

    “明白了……”萧燕绥顿时恍然。

    萧悟瞅了她一眼, 忍不住笑了笑, 然后道:“走,过去瞧瞧!”

    “好。”萧燕绥干脆的点头。

    正月十五的灯市上,人头攒动,只可惜, 所有人几乎都拥挤在一起,整条热闹的街道仿佛都随之变得凝固了。

    不过, 出来赏灯的人呢多, 这一路上,碰巧遇见的熟悉的人,却也不少。

    比起经常喜欢自己宅在院子里捣鼓奇奇怪怪的东西, 以至于今年十二岁了但是朋友数量相当有限的萧燕绥,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萧悟已经碰上了两个学院里的同窗,他们稍稍站定互相招呼寒暄两句的时候,萧燕绥便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眼神微垂,也不怎么话,只是悠然自得的等他们完。

    萧悟那两个同窗倒是忍不住好奇的飞快瞥了萧燕绥一眼,只是,见人家姑娘不话,便也没有开口叨扰,很快便分开各逛各的了。

    “想要兔子灯吗?”片刻后,萧悟又忍不住的问萧燕绥道。

    萧燕绥不答反问,微微一笑道:“哥哥你要去猜灯谜吗?”

    萧悟点点头,表示道:“可以,那我们等会儿就去?”

    兄妹两个笑笑的,顺着人群的方向,渐渐的朝着河岸边的那条街上走去,比之主街,这边沿着河岸的街上,虽然也挂了灯笼,不过人群却远不如刚刚那般拥挤,抬眼望去,甚至能够隐约看到,用五色纸糊成的漂亮花灯,还在水面上映出了一片影子,如浮光碎金,随着水波轻漾。

    半路上,萧悟眼尖,突然瞥见了前面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怎么了?”萧燕绥转头看向他。

    “六娘,你看那个是不是张九郎?”萧悟伸手指向了前面的方向,快挨着岸边的位置上,一位年轻的郎君身边还带着大队的人马,同时,还有一个头上发饰在灯火映照下闪闪发亮的五六岁女孩,正被那位郎君牵着手站在一起。

    “好像是吧……”萧燕绥这话的时候,其实也不太肯定。

    今日虽是正月十五,可是,天空笼着乌云,阴沉沉的,星月的光辉被浓云遮挡,人世间仿佛只剩下了繁华的灯市中,还带着几许昏黄的灯光。尤其萧燕绥和萧悟和河岸边还有一段距离,离得这么远,又是在夜晚,基本也就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身影罢了。

    “他身边那个女孩,应该是张十四娘?”萧燕绥微微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清楚一点点,虽然收效甚微。

    “过去瞧瞧,是他的话正好个招呼!”萧悟收回手,径自向着张岱所在的方向走去,萧燕绥自然也直接跟了上来。

    结果,因为刚刚萧悟的目光一直往张岱那边瞧,这一突然转身,正巧就和旁边刚刚走过的一个年轻人撞在了一起。

    “哎呀!”萧悟一步撞上去之后,甫一回过神来,便忙不迭的后退了一步,“抱歉。”

    “哥!”萧燕绥伸手,一把握住了萧悟的胳膊。

    几乎是同时的,跟在刚刚那位被撞的年轻人身边的仆从,也失声叫道:“郎君!”

    原本还沉浸在深沉的夜色中,看着满街花灯微微的赵君卓,也是因为微微走神,所以萧悟刚刚一转身不贤撞过来的时候,他才完全没来得及做出躲闪的反应。略微后退了两步之后,赵君卓本来还有些微微的拧眉,不过,听到萧悟直接就道了歉之后,便又很快收敛了脸上不悦的表情,轻声道:“无碍的。”

    萧悟站稳之后,方才抬起头来,冲着赵君卓友好的笑了笑。

    路边屋檐上挂着的灯笼里烛火摇曳,透过或是五色彩纸、或是绢帛的等笼罩映射出来,便也染上了继续昏暗的颜色,这般微弱的灯火映在赵君卓那张俊美、清隽而又透着几分冰冷的面孔上,萧悟竟是微微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己不心撞到的人,竟是一位五官如此精致的年轻郎君。

    只不过,看他身上的衣着扮和颇为清冷孤傲的气质,显然不会是什么寻常百姓,多半也是出自门阀世家的儿郎,然而,在这偌大的长安城中,若是有哪个府上的郎君长了这样一幅好相貌,便是门第不显,似乎也不应该这般沉寂无名。

    想起自家兄长萧恒过几日便要参加今年的科举,并且,外地的学子也都已经纷纷赶赴京城,萧悟便琢磨着,这位被自己不心撞上的年轻郎君,单看年纪,似乎同萧恒差不多大,没准便也是要参加这次科举的学子,亦或是年节之时来长安城探亲做客的……

    比起萧悟好奇的盯着人家量,萧燕绥扶了一把萧悟之后,便只是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扫了赵君卓一眼。

    长得是挺好看的,不过眼神间的郁色很深,看着就是个清冷的性子,应该不是个好相处的,而且,刚刚虚晃扫过一眼的时候,萧燕绥便隐约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眉眼间似乎还有点眼熟,但是她却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见过这个人,自然也就更加不会认识了——或许碰巧是京城里哪家她正好见过的人家里的亲戚吧!

    萧燕绥瞥向赵君卓的时候,赵君卓也正在看她。

    才撞到自己的那位郎君一身锦衣华服,身边跟着的好几个随从护卫全都面露关切之色,若非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算友好,估计那群护卫刚刚就已经上来了。

    至于旁边这位神态从容不迫的娘子,皮肤白皙,五官本就生得好看,尤其一双眼眸漆黑明亮,灿若星辰,她的视线飞快扫过的时候,正好同赵君卓对视了一眼,只不过,两个人谁也没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互相错开了目光便是了。

    当然了,最引人瞩目的地方其实在于,萧燕绥的一头长发如瀑,却只是随意的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漆如墨染的发间不带任何一星半点的发饰,整个人看起来十足的清雅,扮得素淡得紧,偏偏看她身上价值不菲的披风皮毛,以及身边这一大群护卫,却又完全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哥,走吧!”萧燕绥很快收回目光后,漫不经心的向萧悟道。

    萧悟很快“嗯”的应了一声,又冲着赵君卓略微颔首示意,旋即便转身离开,径自朝着刚刚就瞄上的张岱和张十四娘所在的方向去了。

    一直等到萧燕绥和萧悟兄妹俩个的身影走远,渐渐溶入了灯火繁华热闹的灯市,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赵君卓才微微困惑着收回了目光。

    终于有机会能够插上话的那个仆从连忙关切的问道:“郎君,刚刚没事吧?”

    赵君卓微微摇了摇头,很快便收敛其内心一瞬间起伏的思绪。

    萧燕绥刚刚瞥过来的时候,明明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淡淡一眼,可是,从她那种颇为随意的表情上,赵君卓却诡异的有了一种熟悉感——就像是当年的她表面对母亲刘氏的时候,连表面上嘘寒问暖做做样子的兴趣也无,但是,等到刘氏病重之时,她却又主动用最决绝也最有效的方式,将所有的一切尽数解决,一力承担起了原本并不应该压在她的肩膀上的厄运和艰难……

    赵君卓平日里便从来都是这样一副漠然的态度,话做事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那个仆从见了,也没多想,便只是继续安安静静的跟在了赵君卓的身边。

    过了一会儿,见赵君卓始终不曾移步,那个仆从才声提醒道:“郎君?”

    赵君卓的视线落在深沉的夜色中,仿佛在缅怀和回忆着什么,随后又静静的凝望了一眼之后,方才收回目光,淡淡道:“走吧!”

    见面不识的擦肩而过之后,萧燕绥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随着萧悟一起,朝着河边的方向走去。

    河岸边的这条街上,张灯结彩一般的挂了两排花灯,因为邻着河水,柔和微弱的灯笼映在水面上,偶有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而在那一望无垠的河面上,却是波光粼粼,光影绰绰,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映在水面上的花灯好看。”萧燕绥微微睁大了眼睛,笑着了一句道。

    萧悟也点了点头,却压低声音,声同妹妹嘀咕了一句道:“就是可能不太吉利,你知道的,嗯……”

    对于这种封建迷信,萧燕绥眼神微妙的瞅了萧悟一眼,只不过,碍于旧时民俗如此,她倒是也没多什么。

    随着他们两个终于走近了之后,刚刚猜测便是张岱和张岱那个妹妹的两个身影,自然也就去清晰的映入了萧燕绥和萧悟两个人的眼帘。

    “张九郎!”萧悟兴奋的喊道,然后又转向了旁边那个还在咬手指的女孩,略微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问道:“这位,便应该是张十四娘吧!”

    “是啊,我妹妹!”张岱拉着女孩的手,大大方方的把自家孩儿往萧燕绥和萧悟面前轻轻的拉了拉,只不过,这个女孩明显还有些微微的拘谨怕生,被哥哥推到前面之后,也只是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和当年才六岁的时候就横行无忌颇为骄纵的张岱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燕绥认真的量了一下姑娘,刚刚被张岱给拎出来的张十四娘已经又重新躲到了张岱的后面,只是从张岱的身侧稍稍探出头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满怀好奇的看向萧燕绥和萧悟两人。

    “十四娘眉眼间长得和你倒是有些相仿。”萧悟笑着道,还不忘揶揄了张岱两句:“你今天这是特意带十四娘出来玩的?”

    以张岱那霸道骄纵的脾气,面对张十四娘的时候,居然会有这么好哥哥的举动,萧悟都觉得挺难得的……

    张岱毫不犹豫的白了萧悟一眼,态度十分坦然的强调道:“这可是我看着她从那么的一个不点慢慢长到这么大的亲妹妹!”

    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和平日里都不怎么有时间在一起相处的兄弟姐妹,孰轻孰重、孰近孰远,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的也是。”萧悟点了点头,还深有同感的看了萧燕绥一眼。

    萧燕绥:“……”并不想理他,哪怕萧悟得其实也是实话,哎!

    张岱的目光落在了萧燕绥只扎了一个马尾的头发上,有些诧异,还有些嫌弃,“六娘,你这算是个什么扮?”

    ——便是出了家的女道士,莫平日里的模样,恐怕就在她们穿着一身道袍时佩戴的道家头观都不会这么单薄素淡。

    在张岱的眼里,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扮得漂漂亮亮的,金玉所制的簪子发饰便已经花样繁多,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在阳光下更是闪得令人几乎睁不开眼。那些手艺好的首饰匠人,更是能将金银箔片抽丝做出花来,种种复杂精湛的工艺简直难以描述。

    “我觉得挺好的,”萧燕绥一歪头,微微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我就喜欢这样。”

    “……”张岱显然没法理解萧燕绥的喜好和审美,明明她的衣服披风好像都挺正常的,怎么就偏偏不喜梳各站漂亮的发饰,更不喜欢佩戴任何簪子饰品呢?

    几个早就熟识的人站在一起着话,张十四娘又一直站在她的哥哥张岱的伸手时不时的探头出来,旁边还有两家的护卫仆从都在,一时间,聊到兴头上,张岱、萧悟和萧燕绥自然也就没太把注意力放在刚刚一直都乖巧的站在旁边拉着她哥哥衣摆的张十四娘身上。

    结果,这才稍不注意,意外便发生了。

    张十四娘本来抓着张岱的衣服躲在他的身后,张岱也没在意,相当纵容的任由自己的妹妹扯来扯去,结果,冬季低温,河岸边上的泥土也被冻得偏硬,孩子自己跑跑跳跳的玩着,一个不心踩到某个凸起的土块上,土块突然碎了,姑娘脚下一滑,身子趔趄着往后摔倒的时候,原本抓着张岱衣摆的手上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根本稳不住自己的身形,偏偏她的位置又一直都在张岱的伸手,旁人根本来不及伸手拦着,随着“啊”的一声惊恐的尖叫后,姑娘便直接从河岸边上摔倒翻滚着掉到了河里。

    霎时间,岸边站着的这几个人脸色全都白了。

    “婉婉!”张岱几乎是本能的就要往河水里冲,他身边的那些护卫仆从也俱是被骇得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这种寒冬腊月的天气,河水冷得刺骨,便是一个身强体壮的大人掉进去,恐怕都会染了风寒生一场大病,更别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了。

    尤其,这会儿还是唐朝,没有后世的抗生素,便是在不愁医药的贵族人群之中,风寒也是能要人命的症疾。

    水里正淹着一个呢,萧燕绥哪还能再让他也跳下去,知道自己伸手肯定拉不住张岱,不定还得被他的冲劲给带飞出去,萧燕绥干脆心下一横,直接抬腿绊了张岱一下,趁着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的时候,才又伸手扶了一把。

    萧悟就在萧燕绥身边,刚好把萧燕绥抬腿绊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一时间头都大了,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概是场中所有人里最冷静的一个了,萧燕绥毫不犹豫的将摔倒在地的张岱扔给萧悟之后,已经动作飞快的接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快步冲到了河岸边上,抓住披风的一角抛向了张十四娘。

    冬季的河道,比起汛期水量定然会少上几分,张十四娘刚刚落水又是在河岸边上,掉的位置并不是很里面,所以,这一片区域的河水其实并不是很深。再加上,张岱今天是带着妹妹出来看花灯的,夜里本就更冷,张十四娘身上裹了好几层暖和的衣服,整个人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刚刚掉下去的时候,一时半会儿的,冰冷的河水还不至于将她全身的衣服浸透,从脖颈、袖口处容易往里面灌水倒是真的。

    人在落水的时候,求生欲望和极致的恐惧双重所致,本能的就会拼命挣扎,随便让她抓到碰到一个漂浮在水面的东西,也会下意识的死命抓紧。

    所以,张十四娘在河水中惊恐挣扎的时候,伸手碰到了萧燕绥扔过去的披风,自然是本能的双手握紧,宛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浮木。

    萧燕绥悠着手上的劲,尽量匀速平稳的将姑娘拉了过来,以免这边骤然一个拉力,使得披风从姑娘的手里挣脱。

    等到人靠近岸边之后,都没等萧燕绥伸手,自有护卫伸直手臂,一把将张十四娘从水里拉了起来。

    一群护卫仆从刚刚就被惊得团团转,若是遇到敌袭,他们倒是心里有谱,碰见这种意想不到的意外事件,反而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便是人已经被救上来了,依然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燕绥动作麻利的将由于惊吓而失声大哭的张十四娘最外面已经被冰冷的河水浸得湿了一多半的衣服扒下来扔到一边,摸着她里面的衣服并不是那么湿透了之后,才猛地回头,冲着那边翻滚着也乱成一团的张岱和萧悟吼道:“披风拿过来!”

    张岱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手指发着抖就要去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不过,这会儿远比他冷静的萧悟,手上的动作自然会更快一些,三两下已经脱掉了自己的披风,冲过去披在了张十四娘的身上,待到姑娘被厚实温暖的披风裹得严严实实了之后,萧燕绥这才示意身边的人把还在哽咽着、哭得直嗝的姑娘扶起来。

    慢了两步的张岱一瘸一拐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妹妹,“婉婉,婉婉你没事吧!”

    萧悟拍了拍张岱的肩膀,建议道:“赶紧回府吧,熬些姜汤驱寒,十四娘今天真是遭了老罪——”

    旁边的仆从闻声便要去取燕国公府的马车,然而,不等萧悟一句话完,萧燕绥已经断然否决道:“回什么回,直接就近找户人家,先给十四娘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再多喝点姜汤驱寒,这会儿朱雀大街上都人挤人的,别是马车了,就是直接走人都一时半会儿根本挤过不去!”

    萧燕绥平时不声不响的,只是自己主意大,但是轻易不去干涉别人,可是,真要遇到事情的时候,她的话语间条理清晰,令行禁止、丝毫不容旁人置喙的气势便也出来了,甚至还带着几分独断专行的强势意味,一时间,根本没有任何人敢去反驳她半个字。

    张岱就要抱起妹妹,萧燕绥微微拧着眉,有些担心他刚刚走路一瘸一拐的别是崴着脚了,自然是直接命一个护卫接手抱着人,最后甚至就连张岱,都是被护卫给强行背过去的。

    萧悟抬头张望了两下,确定了最近的一户民居的位置之后,立即一马当先的带路。

    找到正门后,院中却并无动静,想来也是出门去天街灯市赏灯了。

    根本不容那住户拒绝,便有护卫强行弄开了门锁,只留了两个人守在外面,萧燕绥想了下,还吩咐了两个护卫,一个回燕国公府上送信,一个去找郎中来。

    剩下的一大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涌了进去,找水找锅,点柴烧水,切了干瘪的生姜,在灶台上实在是翻不出糖来了,便先用水煮上,希望等会儿十四娘能忍着喝下去几口别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