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传承

    祭祀节当天的庆典一直持续到深夜,苗笙吃饱喝足，在婆婆的客居里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他和好多大萝卜头一起,站在了山下的广场之上。

    因为去年有孩子觉醒了祖巫血脉,今年来参加传承仪式的学徒数量，打破了以往任何一年的记录,足足有七十多名。

    巫族的巫师总共也就几百个,除去已经进过传承之地,和年龄过的学徒，这次真是的快把家底掏干净了。

    学徒们聚集在广场上，都有些躁动不安,今天就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能否觉醒血脉中的先祖传承，就在此一举了。

    苗笙觉得，虽然错过今天，也不代表以后就没有会成为灵气复苏时代的强者了，但身负巫族血脉，觉醒自身种族的力量应该是最容易走的一条路了。

    所以，对于他来,今天也是只准成功，不能失败的关键性时刻。

    连他这种有些把握和依仗的人都很紧张，可想而知其他学徒的心里压力了,毕竟传承之地是有灵性的,任何人一生都只能进去一次,任你是谁的学徒,谁的儿子,都没用。

    苗笙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与他同排的孩子衣着都很光鲜，他们的父母或老师在族中都是有些话语权的，这些孩子受人追捧久了，性子都有些高傲，他们频频向苗笙投来带有敌意的目光，把他看得万分无奈。

    觉醒血脉又不限制人数，他们就算瞪穿他，与自身能否觉醒也没有一丝益处，被好多人当成假想敌，这种感觉真是呵呵哒。

    苗笙今天是轻装上阵，打从出生那天就相依为命的金子都被留了下来，这让他心里空荡荡的，虽然平时金子也经常出去浪，苗笙还是感觉今天格外空虚。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苗笙站直身体看向走上高台的两位大巫，术巫一脉的大巫依旧是亲切慈和的一张笑脸，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会给孩子放毒品的人。

    斗巫一脉的大巫让苗笙有点意外，这人长得面方口宽，天庭饱满，目蕴精光，可不像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部下排挤出祖地，难道只是单纯受不了师傅的臭脾气吗？

    两位大巫照例先一堆场面话，无非是讲述巫族往日的辉煌，激励大家努力振兴巫族之类的，再就是讲解觉醒仪式的全过程。

    今年因为参加的人数比较多，与往年相比规则也有所变更，为公平起见，需要学徒们独自穿过两峰峡谷，以抵达祖峰的先后，来决定进入传承之地的顺序。

    此话一出，学徒们先傻了眼，围观群众也随之躁动起来。祖峰位于巫族居住的两座山峰之前，与两峰形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正对着两峰之间的那道峡谷，传承之地就在祖峰之上百米高的山洞之中。

    往年学徒都是在广场这里接受三位大巫的祝福，再由各自的老师骑马护送去传承之地的，今年的新规对于这些最才五岁，最大不过十多岁的孩子来，未免过于苛刻了。

    两位大巫面对众人的质疑，表示从今年开始，觉醒仪式都会以这个规则举行，因为去年觉醒的学徒，就是徒步走去传承之地的。

    听到这话，周围先是安静了下，随后响起了更大的议论声。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让孩子独自穿过两峰峡谷太过危险，只有少部分人认为如此才能体现出对祖巫的敬意，要不怎么只有独自走过去的孩子觉醒了呢。

    旁边立即有人反驳持有此种观点的人，之所以过去要由老师护送孩子们去传承之地，并不是因为娇惯什么的，而是曾经有学徒在徒步通过峡谷时遇难，才会将规矩改成护送过去的，也没听过从前那些独自走过去的孩子有谁觉醒了啊。

    大巫等众人的议论声平息下来后，才言明峡谷中已经安排好了斗巫和族中的打猎好，以确保孩子们的安全，学徒这一路上虽然会很辛苦，却不用担心他们有生命危险。

    如果有孩子太过落后了，感觉今年并不是进入传承之地的最佳时，大可以回去锻炼一年明年再来，只要不走进传承之地，随便大家参与多少次都可以。

    大家琢磨了一下新修改的规则，这样做的确比较公平，过去来参加仪式的学徒两只就能数得过来，谁先谁后差别不大，如今人数太多，进入的先后秩序确实是个问题。

    大巫能想出以公平竞争的方法，而不是依照各自老师的地位来排秩，已经很照顾大家的感受了。

    见周围众人再没有异议了，两位大巫对视一眼同时宣布传承仪式正式开始，学徒们可以出发前往传承之地了。

    在大家都看着两峰峡谷愣神时，苗笙已经先一步蹿了出去，他快步跑到广场正对峡谷那面的台阶，下去时发现已经有很多巫师等在这里了。

    他们都是要送学徒到传承之地的老师，听这次改了规则，学徒只能自己走过去，而且为了防止老师在途中帮学生作弊，他们这些人都要留在广场这边，直到学徒们都进入传承之地，他们才准过去。

    老师们来不急抱怨，他们正紧急精简行李，准备必须品给学徒带上。通过两峰峡谷到祖峰有十多公里的路程，至少要让孩子在路上有吃有喝，有驱虫的药粉可用。

    婆婆和师傅也都等在这里，见苗笙第一个跑过来，婆婆满脸堆笑的递过来一个背包，柔声交待里面有水和点心，如果中途渴了累了，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走，可别硬挺着。

    苗笙被她的样子弄出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面色如常的接过了背包，乖巧与婆婆和师傅道别，再对跟在师傅身边的米多它们笑着眨眼，让它们放心，婆婆给的包裹他是不会打开的。

    婆婆在村子里和祖地准备了许久，为的就是今天控制他窥探传承之地的隐秘，苗笙和伙伴们对此都心知肚明，早就提防着呢。

    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没接触过婆婆给的东西，后来有青团这个探毒器在，为苗笙的安全保障又提升了一个级别，他才不再疑神疑鬼的过日子了。

    今早出发前，他提前准备了一竹筒清水，几张肉饼和十多块巧克力，都隐藏在宽大的外套下，以他的体力这些东西足够保证能量充足的抵达传承之地了。

    对于苗笙要独自穿越两峰峡谷这件事，米多几个并不担心，峡谷的路程虽然比较长，可要论难走程度，与村子到山谷那段原始森林根本没法比，这边好歹还能骑马过去，森林里只有皂角和米多这样擅长攀岩的家伙才能应付得来。

    金子也知道苗笙的本事，却不妨碍它对自己不能跟在苗笙身边的气愤，这一切都是那个老太婆造成的，金子藏在米多的背毛里，看着苗笙远去的背影，越想越气，如果不是有青团压制，它都想撺掇蛊蛇们给她一口了。

    苗笙并不知道自家可爱蚕宝宝的危险想法，他一马当先的冲进了峡谷里，将其他学徒甩得远远的。

    并不是他想出这个风头，而是孩子们对他的敌意太过明显，他实在不想应付他们那些段，到时是打他们，还是打他们呢。

    好像怎样选择都不是个好主意，还不如与他们拉开距离，免得麻烦找上门。

    两峰峡谷被族人经营多年，早已踩出了坚硬的路面，除非遇到大暴雨，行走起来并不困难，苗笙的灵识全开，路上的人和树还有虫类，统统尽收眼底。

    他维持着领先第一梯队三四百米的距离，他们赶路他也走，他们休息他也停下，这样既可以躲开人群，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趁着没人注意时，他还将婆婆给的背包丢到山石缝里，把隐患彻底断绝掉。

    一路走走停停，峡谷之内由于风比较大的关系，地上的杂草特别稀少，几乎就是竹林和树木的天下，偶尔还有道山泉流过，可以用来补充水分。

    这里面实在没什么风景可以观赏，被夹在两山中间的地形，又无形中增加了许多压迫感，孩子们的队伍越拉越长，一个时后，已经有落在最后的孩子放弃此次传承仪式了。

    十几公里的路程对苗笙这个从被灵气滋养的人来，跑一趟还算轻松，可他却不想被人看出来，只能随着后面的孩子保持同一步调。

    随着路程的延长，孩子们休息频率也逐渐增加，苗笙百无聊赖之下，还捡起了石头玩，捡着捡着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在无意中拿起一块黑石面对太阳时，竟然看到石头表面发出了红色的反光。

    这是黑曜石？还是品质比较高的彩虹眼黑曜石。苗笙都有些无语了，先祖们选的祖地还真挺讲究的。

    这里没有惊天财富引人觊觎，又能出产些零零碎碎的宝物，让后代活得不那么艰难，如果真是有意为之，也称得上思虑深远煞费苦心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用了五个多时，苗笙才站在了祖峰的山脚下，接下来还有上百米的山路要走，他都感觉体力有些跟不上了，再回头看一眼行走速度只能用蠕动来形容的孩子们，都替他们掬一把同情泪。

    拿出口袋里最后几块巧克力，塞一块到嘴里然后认命的往山上爬去，平地一百米走几步就到，可步步登高的一百米，足足用了苗笙两个时才爬上去，站在传承之地的山洞面前时，舌头都快耷拉下来了。

    “行啊，家伙，下午过半就能抵达这里，不愧是队长的学徒。”之前见过的黑脸斗巫，正带着人守在山洞入口前，看到苗笙一步步挪过来，朗声大笑。

    “大叔，现在你是队长了吧？”苗笙累得连话都费劲了，听到现任守卫队长的调侃，轻轻回了句嘴，然后问道，“要直接进去吗？”

    “你不害怕就直接进去呗。”队长大人依旧没正行，指着黑洞洞的传承之地入口，挑衅的看着苗笙，那样子分明是，我量你也没那个胆子敢进去。

    苗笙白了他一眼，心这位的激将法也太老套了吧，真当有人会上当吗？随后他又是一囧，好像他就是那个不得不上当的人，都走到这里了，难道能不进去吗？

    气哼哼的瞪了大叔一眼，苗笙把剩下的巧克力都塞进嘴里，再咕噜噜灌下半竹筒清水，而后踏着重重的步伐走进了传承之地。

    进去的一瞬间，苗笙感觉自己好像是突破了一层阻碍，啵的一下冲过了透明的肥皂泡，来到了新的世界。

    刚刚在山洞外面时，他已经察觉到传承之地的不同寻常了，因为他的灵识根本无法探入洞里，突破那层阻碍后，他本以为能恢复正常，没想到灵识连延伸出去都无法做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降临在身上，仿佛真有先祖注视着他一样。

    苗笙在压力下试探性的向前一步，压力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轻，再走一步，依然如此，再向前走了好多步，压力一直没变。

    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大概传承之地里面就是这样的，并不是故意针对他，这就行了。

    其实苗笙不知道的是，这种压力会在无形中增加人的恐惧感，对于一般人来是很难承受的，否则当年婆婆也不会怕到只进来一会儿就逃出去了。

    但是这点压力对于苗笙来，只会让他心生警惕，根本达不到让他害怕的程度，更别提逃跑了。

    他回头看了眼，也不过走出十多步而已，洞口已经看不见了，周围黑乎乎一片，山洞的墙壁像是涂了吸光材料一样，黑到伸不见五指，这要是一头撞上块石头，苗笙捂着自己挺翘的鼻子，如果他毁容了，溪水镇的镇长大叔肯定会哭死的。

    在原地转了几圈，苗笙心中没了主意，正想着要不要吼一嗓子，根据回声来辨个方位，突然一丝感应从心中猛的升起，苗笙不受控制的抬脚向感应的方向迈出几步，才勉强回过神来。

    刚才那种不由自主被吸引的状态，把他吓得不轻，后背爬上了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如果产生吸引的人或什么东西想对他不利，在失神的瞬息之间足够他死几个来回了。

    苗笙定了定神，最终还是决定向吸引着他的方向走去过，他来这里就是想要得到传承的，既然感应到了召唤，哪有不一探究竟的道理。

    不知走了多久，越是深入，苗笙感觉越舒服，等一下，他站定身形，为什么会越舒服，好的身如刀割呢？

    苗锋那子是进来后糊里糊涂的就会刮风了，什么也没记住，可其他所有进来过的人都证实了，越向里面走，感觉越痛苦。

    苗笙品味了下这种舒服的感觉，与训练过后土灵气入体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所以，他现在正处于土灵气之中吗？

    看不清身处的环境，苗笙不敢贸然前进，他努力调动灵识，想看看身周到底有些什么，可灵识被限制在身体里，根本出不去。

    灵魂之力只能在体内上下不停游走，试图寻找突破口，突然他感到双目一阵刺痛，捂着眼睛直到疼痛过去，再睁开时，眼前金灿灿一片，全是土灵气。

    这不科学，灵气复苏的速度有多慢苗笙是看在眼里的，从他出生到现在快六岁了，灵气的密度只增加了一丢丢，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那种，眼前这么多土灵气又是打哪里来的？

    难道苗笙有些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难道这些灵气已经汇聚在山洞里几千几万年了不成？从上古灵气丰沛的时期至今？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饶是苗笙再镇定，此时也有些难以把持了，他伸出向黄色光点的汇聚中心处抓去，直觉告诉他，那里面一定有他渴望的东西。

    他的指尖刚触及到土灵气的最核心，大脑猛的一震，瞬间眼前的景象变得天高地广，举目皆是杀戮的战场。

    身穿简易甲胄的巨人战士，与无数长得奇形怪状的兽类绞杀在一起，飞溅的鲜血和断肢，将天地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苗笙的视线从高处向下俯瞰，他的目光所到之处，黄沙漫漫地龙翻滚，经过之地的所有兽类都被灭杀殆尽，在被黄沙笼罩过后，许多兽类直接成为了干尸，死状凄惨。

    巨人这边也没占到多少便宜，许多兽类亦是出不凡，火龙冰箭风刃，像是玄幻大片一样的招数发出，巨人像收割稻杆一样成片倒下。

    双方不知交战了多久，直战到流血漂橹，伏尸万里，如此生灵涂炭的惨状终于惹怒了天道，有滔天雷霆降落到战场之上，打算将巨人和兽类全部消灭干净，还世间一个清明。

    眼看着巨人一个个倒在雷霆之下，苗笙只觉心中悲痛万分，可他深知自己一族杀孽深重，再无生可寻。

    最终，他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冲入地府，以自身全部力量化为六道轮回，补全了天道，以此换得族人的一线生。

    苗笙，他以祖巫后土的视角，目睹了她的半生直至身死的全过程，看到她的身躯和灵魂最终消融在六道轮回之中，只留下最后一点真灵，回归到巫族祖地，在这个洞府中沉寂下来，等待继任者的出现。

    不知不觉间，苗笙已经泪流满面，心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悲悯，为后土，为巫族，为了在生死轮回中受苦的芸芸众生。

    他的泪好似也染上了金黄色，滴落的瞬间如同号令，洞中全部土灵气向他的眉心汇聚而去，不再是随的进入身体，而是遵循着特定的路线，从眉心游遍四肢百骸，最终汇聚于丹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随着进入身体的土灵气增多，漩涡越来越明亮，将苗笙的身体照得纤毫毕现，他被迫欣赏了一遍自身的血肉骨骼，直到连脑海中的灵魂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自己的灵魂时，苗笙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谁来告诉他，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灵魂体中，额头上散发着金光的石头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