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阴司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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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落下纷纷扬扬的纸钱。

    是谁在低低的笑。

    十人,百人,千人。

    数也数不轻。

    远方有女子坐在河边哭。

    那条和蜿蜒漫长,从世界的这一头,一直流淌到另一头。

    忘川。

    玛瑙也似的血骤然炸开。

    红色的光幕瞬息间扩散。

    青铜甬道,蛇脸儒士。

    在扭曲间化作虚无。

    浓雾散了。

    露出阴沉沉的天来。

    诺顿豁然转身。

    他听到了。

    就在身后。

    在他来时的方向。

    那是康斯坦丁!

    “哥哥,哥哥!”

    少年切切的。

    “我怎么找不到你了。”

    原来诺顿撕开了之前的尼伯龙根,却并未脱身,而是落入到了另外的一个更为庞大更为恐怖的造物。

    此刻诺顿已然确定。

    这根本不是尼伯龙根。

    就在他的身后。

    在红色光幕立起的刹那。

    一座乌沉沉的巨大牌坊,如远古巨人般,冷冷的俯视他。

    牌坊上书三字。

    “鬼门关”

    诺顿恍然明悟。

    在之前,有人屏蔽了康斯坦丁的呼唤,并进行伪装,一直将他引到了此处。

    先前呼唤他的那少年,并非康斯坦丁,而是他人假扮。

    原因有二。

    一个,以康斯坦丁的性格,不该有那般迫不及待的情绪流露。

    再一个,当他出康斯坦丁的名后,那个伪装者竟将康斯坦丁给认作了叛臣。

    有此两点,诺顿便能认定,那人并非他的弟弟康斯坦丁,而是他人伪装。

    可惜,反应过来时,已是迟了。

    “阎王要你三更死!”

    有人阴恻恻的笑。

    “谁敢留你到五更!”

    笑声骤然拔高尖锐到了失真。

    诺顿脚下延伸出一条无边的路来。

    两旁声出红色的寂静的花。

    有什么东西在花丛中影影绰绰。

    此乃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

    声场于黄泉路旁,以魂体为食粮。

    看啊,那重叠的红色花瓣,多美。

    这就是死。

    “良辰美景奈何天!”

    红色嫁衣的姑娘一甩长袖,一句戏中唱词,多少哀婉凄凉。

    她朝着诺顿所在盈盈一拜。

    “公子,诶!”

    远方河流上架起青石板铺就的桥。

    一座奈何,承载忘川。

    桥上麻衣的老妇人,慢悠悠的搅着铁锅。

    一碗孟婆汤,可以忘却今生,换取来事。

    老妇人鸡爪似的捧着碗,朝着诺顿慈祥的笑。

    “公子,老身已候了多时。”

    层层叠叠的宫殿鳞次栉比。

    拿镣铐的牛头马面抖擞精神。

    使棍棒的黑白无常薄唇陡峭。

    殿与中走出一清面黑眼的书生。

    他一捧书,一执笔。

    铁青的脸上显出凶煞的威严来。

    一灶服吏佝偻着腰跑上前。

    他一敲锣。

    铆足了气力用那尖嗓子喊。

    “阴兵过道,活人退避!”

    一瞬的寂静后。

    嫁衣女鬼。

    孟婆老妪。

    牛头马面。

    黑白无常。

    清面判官。

    以及也不知从何处探出脑袋的影影绰绰。

    大肚子的饿死鬼。

    长舌头的吊死鬼。

    看那二八年华模样俊俏,却正是白骨披了人皮,道是画皮。

    再看忘川上无底的船摇摇晃晃,斗笠蓑衣的摆渡人要你用三生的记忆,充那船资。

    所有的所有。

    有形的无形的。

    美丽的丑陋的。

    有一个算一个。

    在同一时同一刻。

    齐齐将脸转向了诺顿。

    千万人。

    不。

    千万的鬼都是笑起。

    或冷笑,或阴笑,或干笑,或笑也不笑。

    他们齐声道了句。

    “公子,诶。”

    老唐并不知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若是换做九州的人在此,必是颤抖着脱口而出。

    “阎罗。”

    民间传山中老虎自有神异,它们在吃人之后会拘下人类的灵魂,令之成为听命于自己的伥鬼,为老虎骗来其他人类以供吞食。

    这便是为虎作伥的由来。

    而阎罗之所以为阎罗,其真正的缘由,正在了此。

    九州的武者惊恐的发现。

    阎罗的领域,无望天,有一骇人功效。

    也不知阎罗究竟用了何种段。

    凡是死于他无望天中的武者,永远都无法安眠。

    他们正如那传中的伥鬼般。

    扭曲了心智,套上了枷锁。

    成了阎罗无望天中的魑魅。

    日子一长。

    死人一多。

    便是成了如今这般的光景。

    你看那嫁衣女鬼。

    还有那孟婆老妪。

    哪一个不是九州响当当的武者。

    只一朝死于阎罗之。

    便落的如今这般下场。

    他们成了无望天的魑魅与魍魉。

    那一日,武者云集,泰山北斗广发英雄帖,誓要围杀了那维祸武林的魔女。

    他们也成了。

    路明非孤身于江湖飘荡三载,做过乞儿,摸过包子,住过桥洞,打过野狗。

    毕竟当时的他充其量只是个一干二净的白纸,学初中高中的知识全加一块,也没哪个老师教了穿越回古代如何谋生,江湖险恶又怎样提防。

    好在他有武道傍身,不至于稀里糊涂的死了去。

    后来每每回想,那时的他,可真是狼狈。

    但路明非从未后悔。

    师妹啊。

    师傅走了,师妹又在某一日留下书信,是要与师傅报仇后不辞而别。

    路明非早该看出来的。

    从前笑的那般好看的她。

    自师傅走后,就再也没笑过。

    路明非真的该早就发现的。

    当师妹一遍遍的教他梅子酒时。

    她当时。

    “少了梅子酒,师兄你可怎么办呢。”

    路明非就笑嘻嘻的答。

    “这不是还有你么,你酿的已经很好啦。”

    师妹就淡淡的笑了。

    可那笑却如此苍白。

    当时的路明非却被师妹以“身体抱恙”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往后的日子,在他图杀后偶尔清醒的空当,路明非便一次次的想起师妹那苍白的笑。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孤身于江湖漂泊,苦寻师妹三个年头。

    当路明非终于找到她时。

    是在武林众门派围攻之中。

    他们人是那么多。

    路明非一路冲来,血染红了衣衫。

    还是迟了。

    师妹在他怀里。

    她。

    “路师兄,我没法,给师傅报仇了。”

    路明非忙脚乱的试图用去堵住师妹身上的血。

    可伤口是那么多。

    他哪怕是三头六臂,也于事无补。

    路明非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无妨。”

    他。

    “我来。”

    师妹缓缓的摇头。

    “师兄。”

    她。

    “你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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