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对照组大家长(完)
哼哧哼哧挖了一个多时的陷阱, 又被老爷子指挥着捡柴、劈柴、烧水、刷锅,最后还扫了院子。
贺有德才得以跟老爷子共用午饭。
明明是猫冬的时间,硬是跟平时干农活的时候一样累, 虽然鸡蛋和肉吃嘴巴里还是那么香, 但他爸变了。
姥姥以前就过, 男人善变,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他爸这么多年都没再找, 不代表就永远没有这份心思,这些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 还又去县城拿了中药治腿,今天他瞧着, 老爷子腿走路已经基本上看不出来了。
整天鸡蛋肉的这么吃着,脸色都养好了,人又收拾的干净,以前像六十岁的人,现在像五十岁。
贺有德一边给老爷子烧洗脚水,一边哼唱起准备了多年但又一直没派上用场的歌谣:“白菜地里黄, 七八岁离了娘……”
刚吃完晚饭, 就躺床上歇着的贺有粮:老三可真有出息,姥姥那么些年以前教的歌又唱起来了, 可关键爸也没找后妈呀。
张老太以前还想着嫁给他爸,一个寡妇,一个鳏夫,村里可有好几个闲人要撮合这俩, 可他们不愿意, 他爸不照样拒了那边。
贺有福今天跟在袁家老三后面, 白得了两条大白鲢, 晚上已经让孩儿他娘做了一条吃了,还有一条他算明天拎到队长家去,让大队长给他批块地基。
现在他是没盖房子的钱,可不妨碍先把地基拿下来,地方他都看好了,就在村东头边儿,离河近。
以前他是不知道,今天才发现这条河真是个宝贝,不光春夏秋三季能在里面摸到鱼,冬天河面上都结冰了,袁家老三随便凿个洞就冒出来七八条大鱼。
他趁袁家老三回去拿盆,赶紧抱了两条最大的白鲢躲起来,等袁老三端着一盆鱼回去,他才偷摸的往回走,这要是家就在河边上,何必这么麻烦。
不过把鱼送回去之后,他也去河面上凿冰了,选了五六个地方,硬是没见着一条鱼,白费力气,这会儿也躺床上歇着呢。
他算明天再跟着袁老三去瞧瞧,看到底是运气好,还是真有凿冰的技巧。
至于院子里他们家老三那不成调的歌谣,是挺聒噪的,从到大都这样,眼睛里就装着那点好吃的东西,没出息的很,还被老爷子支使得团团转。
等着吧,不用十年,再过上五年,他们兄弟三个的日子就能看出差别来了。
贺有德也就吃了老爷子一星期的饭,每天就一顿中午饭,得指使他干大半天的活,可这样他也乐意,谁让老爷子的饭菜一天比一天丰盛,久违两年多的鸡汤都喝上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贺知年跟生产队借了牛车去路口接人,约好了是正午,贺知年掐着时间,在正午之前就到了,没想到刘司机到的更早,大老远就瞧见停在路边的那辆卡车了。
因为是临时工,所以并不需要转户口和粮油关系,当然刘司机也承诺了,厂里提供住宿。
贺知年走得低调,到了地方才给家里了个电话,因为整个村子只有村委会有一部电话,所以这电话一,基本上等同于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贺家的老叔去市里上班了,虽是临时工,可多少年轻人削尖了脑袋都还去不成呢。
贺家老叔有什么?
没文化,年纪大,要是拖关系走后门,贺老叔还有三儿子呢,怎么着也不该轮到一个年近五十岁的人去。
一茬又一茬的人跑去贺家听,可贺有粮他们一样是一头雾水,谁知道老爷子是怎么弄来的工作,还偷偷摸摸自己去了,这不是浪费名额吗,一个五十岁的人还能干多长时间,留给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多好。
“整天跟在老爷子屁股后面,喝碗鸡汤就觉得了不起了,贺有德你没想到老爷子还跟你藏着心眼吧?”贺有福撇着嘴道,老爷子藏得够深的,把他们都给瞒住了。
谁会不想去城里呢,贺有德心里不是不埋怨他爹,但转念想想,爹有三儿子,名额给谁都不好,还不如爹自己拿着,好歹到时候领了工资应该会买些吃的给他寄过来,要是俩哥哥拿个这份工作,赚了钱肯定自己装起来,怎么可能给他买吃的。
反正工作在爹手里肯定比在俩哥哥手里强,就是不知道这工作能干几个月。
一个月后,贺知年就坐车回家了,不是被退回来的,而是回家转粮油关系的,他转正了,马上就是化肥厂的正式员工了,不过,接收他的不是车队,而是技术攻坚队。
贺知年也没空着手回来,给儿孙都买了东西,他不在家,几个孩子过得都还不错,尤其是老二贺有福,一个月不见,人都胖了一圈。
出手也很大方,为了迎接老爹,硬是掏了一条草鱼和五个鸡蛋。
“这是哪儿发财了?”
贺有福当着兄弟们的面没什么,但是陪老爷子去办手续时,却透露了一二:“我跟在袁老三后面,总能捡到点东西,也是邪门儿了,我提前踩过的道,啥也捡不着,只要是跟在袁老三后面,多少都能捡到点东西。”
就算他捡不着,那袁老三也能捡到,不见面分一半,分一部分给他总是可以的,毕竟这山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那都是集体的东西,没见着就算了,见着了为了封口也得分他点儿。
“爹,你岁数大见的多,袁老三这是什么情况?以前也没发现他运气特别好啊?”
这倒是让贺知年想起上辈子的那个‘福星’,这辈子老袁家也有个‘福星’,不知道两个福星是不是同一种情况,如此罕见的命格,不会让他一下子碰见俩吧。
抱着这个想法,贺知年回城之前去了一趟老袁家,见着了袁家的‘福星’。
还真是个福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这辈子才能福星高照。
并非是透支未来的福运,而是现在的福运就已经足够深厚了。
老二跟着薅了羊毛,却没跟着倒霉,不过再这么薅下去也快了。
“姑娘长得好,跟年画里的娃娃一样,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送,这个平安福拿着给孩子戴吧,保佑她平平安安。”
贺知年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玉牌,水头足的很,现在是不值什么钱,再过上二三十年,这东西能值市里的几套房子,而且上面有他布的阵法,佩戴的人可蕴养身体。
老二再怎么薅羊毛,应该也薅不出这么一块玉牌的价值来,这玉牌就当是给老二抵账了。
贺知年这要是拿出一块黄金做的平安符来,袁家人肯定能认出它的价值,但是一块玉做的平安符,就不晓得有多高的价值了,送礼看的是情分,就贺家和袁家的情分,送块石头都不意外。
所以袁老太压根儿就没把这平安符当回事儿,更没算让她的宝贝孙女戴着,贺老头一走,她就准备把孙女脖子上的平安符拿下来,可谁曾想姑娘不乐意,几个月大的娃娃用手抓着平安符,不让大人摘。
孩子的力气哪里比得过大人,可好不容易把平安符摘下来,姑娘哭的厉害,怎么哄都不行。
没了法子,袁老太只能把平安符又给孙女戴了回去。
难不成贺老头还真送了个好东西?不应该啊,那老东西心里头就那仨儿子,自己都舍不得吃喝,有点好东西不留给仨儿子,还能送人不成?
如果孩子只有十几岁,那还能送到学校再教育,可贺知年的三个儿子都已经是结婚生子的人了,现如今也根本没有学校可以接收,只能自个儿教。
贺知年转正不到一年,职位就实现了三级跳,当然随着他职位的升高,化肥厂也扩建了。
因为他是化肥厂得以扩建的功臣,所以扩建后的招工名额给了他两个。
古有二桃杀三士,他有三个儿子,招工名额却只有两个,落下哪一个都不好。
贺知年只能采取最公平公正的方式——考试,前两名当正式工,最后一名入厂就只能先当临时工,等待机会转正。
反正不管是正式工,还是临时工,贺知年是把一大家子都折腾进城了。
他不光是大家长,还是三个儿子的领导,这管教起来可就轻松多了,之前三个儿子里他也就是能拿食物诱引管管老三,剩下那两个听不听的全靠心情。
但进了城就不一样了,能不听家长的,还不听领导的?
让学文化就学文化,让背条律就背条律,让干活就干活,当然贺知年也不只是端着领导的架子,家里也规定了明确的奖惩制度,萝卜大棒双管齐下,还能纠正不了几个‘逆子’?
原主的愿望是希望几个孩子都能好好的,贺知年只能尽力而为,毕竟原主也没有留下明确的答案和标准。
贺有粮在化肥厂一直干到退休,最后那几年还当了车间主任,一双儿女也很争气,都是大学生,毕业后考上了铁饭碗。
贺有福是最跳脱的,他是几个兄弟里头最早当干部的,但是改革开放没多久,便停职留薪下海了,之后就再没回厂子,而是轰轰烈烈在外头干起来了,也当了个不大不的老总。
贺有德一开始进厂只是临时工,后来被他爸拿食物诱哄着去上了夜校,恢复高考的时候,也是被他爸用佛跳墙诱惑着报了名,本来也没想着能考上的,他就是奔着佛跳墙去的,可误误撞居然考中了,哪怕只是专科,他也是老贺家光宗耀祖的人了。
当然,还是比不了他爸,他爸可是全国农民的‘熟人’,头像就印在化肥袋子上,后来厂里的化肥在央视上播了广告,他爸的头像也在全国观众面前露了脸,出去买东西都能被人认出来。
这一世,贺知年一直活到一百零二岁,送走了儿子们当中最长寿的大儿子,才阖上眼睛,进入下一个世界,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先封印了自己的记忆,以全新的自己进入下一个世界,只有当再度脱离一个世界的时候,被封印的记忆才会恢复。
如此,他大概才能体会到一个又一个最真实的人生吧。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