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永远都不离开你
就在这时,余瑾听见了枪响,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太近了……
他这样想。
再加上他被这疯女人桎梏着,根本就没有逃窜的空间。
所以,他今天注定会死在这里么?
手上尖锐的压迫感忽然一松,余瑾睁开眼,他身前的白衣女人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缓缓地倒向了一边。
而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蓝外套也捂住了手,痛苦的嚎叫着。
怎么回事?
余瑾站在原地,满脸怔然,此时他的脸色惨白得简直没法儿用眼睛看,他的手臂,手腕,包括手掌,都在不断的流着血,包括身上也溅上了零星的血迹。
一道黑色的身影忽然从带他来的面包车后面跑了出来,用力的抱住了他,那人身上的味道他很熟悉,是顾南渊。
顾南渊在颤抖,受伤的明明不是他,可是他却在颤抖。
“乖,余瑾,没事了,我来了。”他亲吻着余瑾的额头,脸颊,嘴唇。
他带来的人训练有素的上前,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三个人全都绑了起来。
余瑾呆了一会儿,看着那几个人,他听着顾南渊近在咫尺的心跳声,像是才发现他来了似的,张嘴道:“顾南渊。”
“嗯,我在,别怕。”顾南渊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剩下的都交给我,你会没事的,我先带你去医院治疗。”
余瑾在他的怀里挣了两下,挣脱开了,他脱下了自己的大衣,随手扔到了一边。
“你脱衣服干什么?”顾南渊皱着眉头,借着昏黄的车灯,他随意的瞥了一眼那衣服,发现上面有血迹,当即把自己身上的毛呢外套脱下来披到了他的身上,“荒郊野外的,不要冻着了,走吧,我们去医院。”
他着又去揽他,可这一回余瑾没有挣扎,顺从地任由他揽着。
顾南渊是自己带人过来的,开了三辆车,他带着余瑾坐上了其中一辆,从车上拿出急救箱给余瑾处理伤口。
余瑾伸手搓了搓脸颊,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问:“有水吗?”
顾南渊拿了水给他,余瑾又拿了纸巾,用水湿了纸巾后,用力的擦着自己的脸,先开始顾南渊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以为他是觉得自己的脸上有血,可是等到他越擦越用力恨不得把脸上的皮肤都擦破的时候,他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腕:“余瑾,你在干什么?”
余瑾没话,盯着自己的前方,那毛呢外套穿在他身上有些大了,坐下来时他整个人都被裹在其中,身体便显得的,他微微垂着头,唇色雪白,眉头轻皱着:“我不去医院。”
“为什么不去?”顾南渊本来是在帮他处理受伤的手臂的,现在又要拉住他的另外一只手,十分不方便,因此他干脆整条胳膊揽过去,将余瑾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他看着他没有焦距的眼眸,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与忧虑,耐心的哄道:“宝贝儿,你的手臂受伤很严重,流了很多血,要是不及时治疗的话很容易感染,到时候整条胳膊都会废。”
余瑾像是一个木偶一般被他抱着,一动也不动,固执的重复道:“我不去。”
顾南渊紧盯着他的侧脸:“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余瑾慢慢的转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与他对上,十分空洞:“那个女人……是不是死了?”
顾南渊此时内心最起码闪过十条对余瑾的表情的分析,在千分之一秒内他选择了最靠谱的那条,谨慎的回答:“她没有死,我开枪的时候只中了她的手腕,她是疼晕过去了,而且我也报了警,这件事情会移交给警方处理的。”
余瑾的表情微微一动,他伸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脸,但是刚一动手便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被顾南渊握住了,顾南渊伸手将他的脑袋按向自己的怀里:“乖,没事了,没有人死,你的伤最要紧。”
余瑾任由他动作,整张脸都埋在顾南渊温热的胸口前,鼻翼间涌动的全都是顾南渊的气息,深沉的,霸道的。
“顾南渊。”他忽然轻轻的喊他的名字。
顾南渊安抚性的拍着他的后背:“嗯?”
“你觉得……有什么人是一出生就背负着原罪的吗?”
余瑾觉得自己的脑子疼得都快要炸了,耳边不断的回响着那女人对他嘶吼的话——
他还,你和他一样,都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们的存在就是原罪!
如果只是她的这一句话,余瑾不会那么在意,甚至也不会受到震动。
可是在余格的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也写着一句类似的话:致亲爱的阿瑾,美丽是原罪,这是一种可怕的罪罚,每个背负上它的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解脱,比如你亦比如我。
他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理解过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刚才听见那个女人的话。
余格真的过那样的话吗?他真的是那样想的吗?
更进一步,余格希望……他们都不要存活于世吗?
余瑾忽然觉得胆寒,浑身上下每个毛孔从内而外都透着刺骨的寒意,像是整个人都浸在了冰冷的湖水里,脚上被绑着大石头,不断的往下沉,直到被一只手拉入无名的深渊。
顾南渊拍他背的手动作一直没停过,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丝毫的起伏:“胡八道。”
余瑾的身体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顾南渊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他低下头,摸了摸余瑾柔软的发顶,语气轻柔得仿佛羽毛擦过他的耳边:“没有人生来就是有罪的,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是神经病就是疯子。”
余瑾没有话,也没有抬头。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你愿意我就愿意听,你不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顾南渊低头吻了吻他的脸颊,“余瑾,我爱你。”
余瑾心神一震,眼睛微微睁大。
不同于含蓄内敛的余瑾,在与他在一起的时候顾南渊几乎把「我爱你」挂在嘴边上,时不时的突然袭击,可是没有哪一次,哪一句,有今天这次来得猛烈。
余瑾觉得自己如同磐石一般坚硬的内心像是被这柔柔的三个字撬开了一条缝,有一缕带着暖流的蜂蜜顺着缝隙流了进来,甜甜的,热热的。
这种感受几乎是在霎时间冲上了头顶,毫无预兆的让他整个人沦陷其中。
美丽是原罪,比如你亦比如我。
他想让你死。
你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
嘭的一声,所有恶毒得如同诅咒的话语尽数消失,声浪后退,湮灭得一干二净。
一道光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光的主人对他——
余瑾,我爱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都不离开你。
余瑾的指尖颤栗着,长睫覆盖下,他那双如同皎月一般的眼眸像是被水洗过了一般,清澈剔透。
顾南渊吻了吻他的眼角。
但就在这一秒,余瑾闭上了眼睛,追逐着他的唇,轻轻的印了上去。
四片唇瓣柔柔地贴合到了一起,两人在这一瞬间都没有任何的动作,仿佛这只不过是一个温柔而虔诚的吻。
顾南渊睁开眼看着余瑾近在咫尺的脸,弯唇笑了一下。
……
余瑾最终还是没有去医院,他执意要回酒店,顾南渊没办法,只能让人请了外科医生过来帮他缝合伤口。
回到酒店后余瑾便给丁拾了电话简单的提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顺带让他帮忙改签机票。
还没等外科医生过来,余瑾便直接去了浴室。
顾南渊不放心的想要跟进去,但是被他拒绝了。
余瑾将自己从头到尾都洗了个遍,他不断的冲洗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浅红色的血水顺着温热的水流不断往下流,很快在他的身下聚集,他勉强遏制住想吐的欲望,想把血都冲干净。
今天是他第一次动手伤人,尽管拍戏的时候见过无数次的血浆,但那和伤真人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余瑾在花洒下闭上了眼睛,半晌,他弓起了腰,用力的干呕了几声。
为了不让顾南渊起疑,不过十五分钟,他便穿好了浴袍,走了出去。
顾南渊正在窗台电话,背对着他。
医生已经过来了,见他出来,忙道:“余先生你好。”
余瑾对着他点了点头,坐到了他的面前,他把浴袍的袖子挽上去,露出了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因为刚刚浸过水的缘故,伤口处的死皮还泛着粉红,带着浮肿。
医生愣了一下:“这个……你刚才洗澡的时候洗伤口了吗?”
新伤口不能碰水,这是常识。
顾南渊偏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眯了一下眼睛。
余瑾还没话,医生便凑近观察了一下,语气分外肯定,还带着点不赞同和责备:“这得是用水冲过了吧,全都肿起来了。”
余瑾镇定的回答:“没有,您看错了,我的伤口没有浸过水。”
顾南渊对电话那头不知道了句什么,紧接着便挂断了电话,大步流星的朝着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