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破冰
他的话题跳跃幅度太大,以至于顾南渊顿了一会儿才消化完他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是消化了一会儿,完全是因为他没想到余瑾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他们在一起五年,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对于彼此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对自己的熟悉程度,像这种根本不需要问题的答案,余瑾为什么会问?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爱情不是算术题,每一分每一毫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有时候它就是来得莫名其妙且毫无预兆。
顾南渊扬起唇角,那明明是个微笑的模样,但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喜欢你?”
余瑾迟疑了一会儿,回答得很是困难:“因为……我的脸。”
也就是,余瑾从头到尾,都觉得顾南渊对他是见色起意。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情深似海,都不存在的。
顾南渊几乎都要被这答案给气笑了。
他站起来,深吸了几口气,在客厅里反复踱步了一会儿,才勉强压下快要爆发的怒火,半晌,他走到余瑾面前,恶狠狠的看着他:“余瑾,我他妈……”
余瑾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依旧垂首不语,嘴唇紧抿着,似乎茫然极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哪一句话惹怒了他。
“我要是只看上了你的脸,那当初为什么在你那么不情愿的情况下还死乞白赖的求你去领证啊?!我他妈有病吗?非上赶着找人绑着?”
顾南渊的表情从来就没有这么凶狠过,像是一条恶鲨一样,连眼神都带着刀。
余瑾不话,似乎是被他吼懵了,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什么该干什么。
顾南渊觉得自己这三年来所有的气全都在今天被激出来了。
他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余瑾这些欠干的想法才仅仅只吐出来一半,他就像是一只禁闭的蚌壳一样,无论对谁从来都不肯主动开内心。
三年了,直到今天才肯犹犹豫豫的吐出只言片语,万里长征不过才走了一半,今天无论什么都得把他的另外一半逼出来,要不然回头他就能再次畏畏缩缩的回到自己的乌龟壳里面,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捂得严严实实的。
顾南渊从茶几上摸出一包烟,阴沉着一张脸点了,然后放进嘴里吸了一口。
谁知,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出来,也朝那烟盒摸去,十分熟稔的拿出了一根烟来,然后朝回收去。
顾南渊:“……”
他想也没想的把余瑾拿走的烟没收了,冷冷的道:“挺好,还学会抽烟了?”
余瑾被夺了烟,表情很空白。
其实刚才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这些年来,不好过的时候,比较烦闷的时候,他总习惯抽两根,缓解一下心情。
所以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而且……顾南渊也抽了。
余瑾眨了一下眼睛,重新又低下头去,像是个犯了错被抓包的孩。
顾南渊淡淡的道:“继续,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余瑾闷闷的嗯了一声,下意识的被他牵着走,道:“我以为你……只是喜欢我的脸,所以我想尽量在你面前表现得完美一点,想在你的心里留下最好的印象,如果我只是感冒发烧,我肯定会跟你讲的,但是精神出问题……有谁能接受这样的伴侣?
所以我就……我就没有跟你。后来出国治了一年病,痊愈后回国,一直待在盛家,差不多就是这样。”
顾南渊眯了眯眼睛:“催眠师为什么要害你?”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没能躲过。
余瑾知道自己今天不交代干净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是蒋丽的人,蒋丽是盛禹的原配,盛禹是我父亲。催眠师当初受了她的指使想要找机会催眠我,没想到我直接找上门去了,在我之前她和盛家的三个少爷也用过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哥。”
“在你们从到大的成长中,余格一直替你默默遮风挡雨,尽量躲着盛家那三个瘟神,他们的母亲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顾南渊接话道,顺手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了,转头看向他,每一个句话咬字都特别清楚,掷地有声,但他的面容却是十分平静的,“然后在你的嘴里,离开我的这三年里,你的生活用这么一句话就能概括——一年时间治病,两年待在盛家。是这样吗?”
客厅里很安静,太阳已经慢慢的升起来了,秋天的太阳,总是很慵懒的,光线也不炽热,斜斜的从窗户外爬进来,在地上投下大片亮格,空气中涌动着不知名的花香,衬得一切愈发的静谧。
他们坐在沙发上,无声地对视着,眼神交汇,所有掩埋于内心最深处的情绪都像是破开了黑暗,直白的袒露于阳光底下,连带着那些阴霾,苦楚,痛苦,眷恋,全都混合在一起,织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在眼底流露。
余瑾的心忽然就抽疼了一下,在霎那间明白了顾南渊的意思。
在外面的三年,颠沛流离,勾心斗角,有你待在我身边的日子好吗?
我既然都来到你面前了,你就真的什么委屈都没有吗?
他忽然侧身,重重的抱住了顾南渊,尾音带着些许颤栗:“不是这样……”
顾南渊就像是拿着蜜糖的猎人,一点点慢慢的诱哄着防备心极强的兽爬出自己的洞穴来,他耐心的追问:“那还有什么?”
余瑾的声音透过衣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很软很轻:“最难忍受的只有你不在我身边,其他的与这个相比,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罢了。”
所以他才能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
所以那天顾南渊在送他去医院的车上的时候,余瑾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体温,感受着他来之不易的温柔,才会恍惚的出「我很想你」。
一直都很想你啊。
很想很想。
哪怕你在我身边,都弥补不了那三年因为刻骨的想念而产生的空缺。
顾南渊回抱住他,在他的背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余瑾搂住他的脖子,偏过头来。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吻在了一起。
这个吻先开始很轻柔,就像是和风细雨一样,但是愈到后来,因为想要发泄的情绪是那样的浓烈,便逐渐演变成了飓风暴雨般的疯狂。
余瑾被顾南渊压在身下,沙发因为两人的体重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顾南渊……”
“嗯,不碰你。”顾南渊道,“再让我多抱一会儿。”
思念彼此的不止只有余瑾一个人,他比他更甚。
看着纸条上的在家等我这四个字,一直枯等,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新春旧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以永不回头的姿态流水似的往前淌,把他永远的留在过去。
从希望,到绝望,再到心灰意冷,自暴自弃。
他甚至是不无怨恨的。
但是在忍不住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在余瑾追出来抱住他的那一瞬,顾南渊就缴械投降了。
当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永远都没有办法拒绝他。
以至于那三年的孤寂,全都在余瑾轻轻巧巧的一个拥抱里烟消云散。
除了继续惯着他,宠着他,他还能怎么办呢?
是他亲手把拴住自己的钥匙交到余瑾手上的。
而且,这么多年了,一直都甘之如饴。
……
作为已经被解雇了的负伤人员,余瑾有充分的理由赖在顾南渊的家里不走。
毕竟都是老夫老妻了,在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因此不过短短几天里,他们便迅速的习惯了有彼此的生活。
而余瑾的伤也在顾南渊的悉心照料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康复着。
只要有顾南渊在,基本上不需要他动什么,连上楼都是他抱着他走的,先开始余瑾还颇为不习惯,但是最后却也就习以为常了。
习以为常的后遗症就是余瑾变得越来越懒,经常能够一个人窝在一个角落里待上半天,只要顾南渊不过来抱他,他就能一直不动。
这天余瑾趴在床上玩平板,他刚洗完澡,没过多久,顾南渊也从浴室里走出来了,非常习惯的拿过吹风机帮余瑾吹头发。
余瑾配合地坐起来,背对着他,身体软得像是没骨头似的,头发刚吹没两下就想往后靠,被顾南渊扶住了。
他有点无奈的道:“吹头发呢,坐好。”
余瑾哦了一声,坐正了,然后道:“我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最近马上就要到我父亲的生日,盛辰这两天急着想要跟我见面,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这些天断断续续的,余瑾也差不多跟顾南渊讲清楚了现在盛家的局势,顾南渊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的听着,却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自从那天被顾南渊逼着吐露心声之后,余瑾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得开了,跟他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流露出的,尽是全心全意的依赖和信任,还有爱恋,这让顾南渊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