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反派莫不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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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庭将久时构从野人手中救出之时,仓促混战间并未看清他的衣着扮。

    直到脱身之后,伍庭将昏迷不醒的人从背上卸下来,才发现此人虽长着一副中原人的相貌,身上穿着的竟是洋人衣物制式,头发剃得很短,发尾卷曲,仔细看的话,发色并非完全黑,反而像……黄褐色?

    扒开他的眼皮,除了那一对乌黑漆亮的眸子符合汉人的特征,其余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

    此人非我朝中人。

    必与洋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伍庭此生最痛恨西洋人,伍国近五十年的动荡不安、战火纷飞……呵,洋人可出了不少力,若非洋人渡海而来,踏足中原,他此等天潢贵胄,何以背井离乡、一生从戎?

    “你认识我?”伍庭语气中充满危险。

    久时构看着这张脸,模样虽还是伍停先前那副模样,头发似乎更长了些,也更柔了些,只是眉宇之间却多了几分阴鸷,全不像邮轮上嬉笑谄媚的嘴脸,或许这才是伍停的本来面目吧……

    久时构不由冷笑了一声,“怎么,伍停,才几天不见,不认识我了?”

    他竟知晓自己的身份,伍庭微眯起眼,向后退了两步,缓缓站起身,“你即识得朕,便该知晓,朕这柄召伯剑下,从不走生魂,吧,你是何人,来我中原意欲何为?”

    久时构动了动身体,这才发现自己手腕被人用一道绳索绑在了树上。

    “莫作无用挣扎,”伍庭抽出淬着冷光的剑,倒映出森冷神情,“今日你若不交代清楚,此处便是你埋骨之所!”

    久时构不知他这扮的哪出,居然自称为‘朕’,提剑的姿势倒是像模像样,眼神狠戾程度也十分到位,就是的这几句话,听着……像是脑子进水了。

    “别装了,”久时构向后一仰靠在树上,“推你下海是我错手,我没想杀你。”

    “你没想杀朕?”伍庭骤然将剑横在久时构脖子上,紧抵着他的咽喉,“西洋人自古与大伍势不两立,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你没想杀朕,那你倒是,你来我中原图什么?”

    他在什么?

    久时构总裁位置坐了大半辈子,偌大的商场被他拿捏于股掌之间,自问从未与人产生过什么沟通上的障碍,怎么听这便宜兄弟话这么费劲儿?

    难不成真的被海水淹了脑子?

    总不会失忆了吧?

    久时构决定试他一下:“伍停,你知道你跟我什么关系吗?”

    伍庭好歹也是一代帝王,虽日夜为江山奔波,亦无朝堂给他坐镇,手下却也从未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骤一听到‘伍庭’这名字,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

    久时构见他没话,心底隐隐有了猜想。

    ——果然失忆了。

    既然如此,倒也犯不着跟个傻子计较。

    久时构语气明显变得轻松了一点,眼神里甚至流露出关爱傻子的表情,“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伍庭见此人如此放肆,杀意愈发盛,只听他从牙缝中迸出几字:“朕乃伍国十九代皇帝,你这蛮洋子,可知直呼朕的名讳,乃是死罪!”

    听见这个答案,久时构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仅失忆了,还得了妄想症。

    然而正当他要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痛,像是皮肉被利器一寸寸割开。

    久时构惊惶地望向眼前之人,“你要干什么?!”

    伍庭斜起嘴角,剑刃一点点划开这人白皙的脖颈,“朕了,今日你若不交代你与洋人的关系,朕便让你命丧此处,,到,做,到!”

    若是平时,久时构绝不会受他威胁,只不过眼下念在他神志不清,而且又是被自己错手推进了海,算是欠了他一条命,于是便缓了语气道:“乖,把剑放下。”

    岂料这话非但没能缓和气氛,反而触怒了天子。

    只见伍庭一剑砍断绳索,生拽着久时构从地上起来,长剑从他腿上划过,分明是威胁的意味:“朕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一个,若是朕不满意,便斩你一条腿,如何?”

    久时构从船上落水时不心撞了桅杆,左腿骨折,之后一直泡在海里没能及时救治,此刻全无力气,被伍庭这么一拽,他只能勉强背靠树干才能站稳。

    他不以为意地笑了下:“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哦,不对,你这还使用了残忍手段,所以呀,至少十年起,再往上,还有无期徒刑、死刑……啧啧,你敢吗?”

    伍庭从未听过有人用这么大口气跟他话,当即被气笑了,“朕一生杀人无数,多杀你一条洋狗,有何不敢?”

    洋狗……什么玩意?

    久时构眯了眯眼,念及对方脑子不清楚,便多了几分逗趣的心思:“那你,你构建的这个世界里,我是谁,身份又是什么?”

    伍庭从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俘虏,他加重手上的力气。

    久时构却只是闷哼一声,没作太大反应。

    跟傻子没那么多计较。

    这个场景实在太诡异了。

    久时构玩火而不自知,伍庭被人当了傻子,却还义正严辞地逼问:“第一个问题,你究竟是汉人,还是洋人?为何穿着洋人的衣物?”

    久时构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穿的,经过海水浸泡又在土里过滚儿,原本纯白衬衫此时脏得不成样子,这么一看,身上何时多了这么大片的血渍?

    梦里被人绑在架子上、一群野人迎面扑来的情形突然变得分外真实。

    好像还有人扇了自己一巴掌?

    “!”

    脸突然被人用狠力掐住,久时构被强迫地扭头和伍庭对视,对方滚烫的气息喷薄在耳侧,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对视半晌,久时构破罐子破摔,纯当逗乐道:“陛下,敢问当今是何朝代?”

    这话其实再正常不过,只可惜不赶巧,伍庭所在的这个时期正值动荡,各方势力割据,虽名义上为伍朝,但四处藩王拥兵自重,隔几日便会传来某某王在何处登基、改国号为什么什么……

    久时构没能得到回答,反而被伍庭剜了一眼。

    那意思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撞上来!

    这个瞬间,久时构几乎是凭着危险来临时求生的本能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纵横商场见惯人心,往往别人表情微一变化就能看出端倪,此刻他发现伍庭眼底杀意骤起,遂当即改了口:“我错了。”

    久时构这辈子几乎从不认错,只有两个例外。

    一个是对上对象,另一个就是对上傻子的时候。

    伍庭意外地挑了挑眉,“错在何处?”

    久时构不知还有多久才能获救,想着接下来的日子还得和这傻子一起,既然如此,便哄哄他,傻子开心了,自己日子也好过一点。

    他姓伍,那就——

    久时构上下嘴唇一闭:“伍朝千秋万代。”

    伍庭怔了怔,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人,一会儿挑衅,一会儿屈服,究竟意欲何为?

    久时构见伍庭眉眼松懈下来,心道傻子可真好哄。

    他笑着道:“陛下,我是汉人,之所以穿这种西式服装呢,其实是因为……我和人了一架,衣服被撕烂了,没办法只好把对方的衣服抢过来穿了。”

    伍庭狐疑,“当真?”

    久时构确信地点点头,“千真万确。”

    伍庭用剑一挑久时构卷曲的刘海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敢断了这青丝?实属大不孝!”

    久时构终于明白伍停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留那么长的头发,原来是这封建余毒在作祟。他想了一会儿,才道:“和人架的时候,一不心被人割断了发。”

    他信口胡诌,丝毫不理会逻辑。

    大概以为变成傻子的伍停很容易被糊弄吧。

    然而他遇上的终究并非真傻子,而是一生杀伐决断的帝王伍庭,只见伍庭倏然震怒,利剑瞬间扎入,久时构陡然睁大了眼,后知后觉神经中传来剧烈的疼痛!

    “我艹!!”久时构爆发出吼叫,“伍庭,你有病吧!!”

    伍庭抽出剑,久时构软塌在地上,腿处不断往外渗血,皮肉被利刃破开,触目惊心。

    “朕过,你若答得不让朕满意,朕便砍你一条腿,”伍庭在一旁的树上蹭拭掉血迹,“如今只是刺你一剑,便宜你了,接着来罢,第二题……”

    “闭嘴!”

    久时构吼道。

    伍庭耸了耸眉头。

    开始觉得这人有趣了起来。

    世上还从未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让自己闭嘴。

    他竟是个人物。

    “伍停!你骗我,你根本没失忆!”久时构按住伤口,痛得钻心,“你什么都记得,你在报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