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反派不让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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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屋子刚搭没多久,就建在离营地不算远的树林里,原本还没想好用处,恰好久时构运气不错赶上了,便成了他的专属牢房,外面还安排了人轮番值守。

    除了天上长翅膀的和会遁地的,没人有本事靠近。

    因为是野岛,一切从简,几乎都是就地取材,屋内地上仍是坑坑洼洼的土面,下雨之前会返潮,下雨会渗水,地上凌乱铺了一层松针就当是床,软是软,却也扎得久时构完全躺不下去。

    另外还摆了张木头桌子,原始的榫卯结构,木板边缘的毛刺还没被磨光。

    整个屋子,除了月光透过天窗落下来的浅银色光晕,和树西先前给他带来的云雾茶砖,便找不到任何可以称之为艺术性的东西了,这对品质有着高追求的久总裁来,简直无法容忍。

    生活可以没有面包,但一定不能没有鲜花!

    一切都是如此的恶劣,一天都无法呆下去了。

    “吃。”

    伍庭再次命令他。

    人也有点恶劣。

    久时构宁折不弯,他端起一杯冷掉的茶,“陛下,我喝茶就够了。”

    他手腕上还缠着布条,那是被藤蔓尖刺划破的伤口之处,伍庭目光一动,看了半晌才将视线挪开几寸,“你最好不要寄希望于那只畜牲,它若能救得走你,你今日便不会被关在这里。”

    久时构心无波澜,丝毫不怂,“希望这东西,你信就有,不信就无。树西话没什么遮拦,不过我倒是觉得它是一只很有品味的动物,至少它帮我挑的这块云雾茶砖味道很不错。”

    他抿了口冷茶,道:“陛下,你喝不了酒,茶总是能喝的吧?尝尝?”

    伍庭:“你莫顾左右而言他。”

    久时构缓缓放下茶杯,“陛下,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呢?”

    伍庭沉着视线看着他,就好像在凝视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仿佛久时构什么都不怕,总能很快适应新处境,总能变换不同的脸色来应对不同的人,似乎什么人都可以轻易靠近他,但却看不透他真实想法。

    “你想死?”伍庭问。

    “我不想死。”久时构。

    “朕不会让你死。”

    “我的确也不太想死。”久时构忽然朝他笑了一下。

    伍庭:“……”

    他曾无数次与俘虏以这样的角度对视,却从来没有哪一个俘虏像久时构这样从容。

    久时构保持着只有在谈判桌上才会露出来的标准笑容,就不信了,气势压不过你,笑也得治愈死你!

    不知过了多久,伍庭终于垂下视线,“你歇息吧,我走了。”

    他转身走,却听身后之人:

    “晚安。”

    陛下的手在门上停了千分之一秒,他回过头,视线经过桌上潦草的饭菜,“吃了吧,总好过饿死。”

    久时构维持着体面的微笑,点了点头。

    听到门锁重新被扣上的声音,久时构才忽然像换了一个人,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改久总裁温和包容的皮囊,对着空气拳脚踢一番:“暴君,昏君,锁我,抢我酒喝,还敢瞪我。”

    “我早就告诉你啦,我主人是个坏得不得了的家伙。”

    久时构冷哼一声,“鲁南已经被你家陛下一刀砍了,怎么没把你一起处理掉?”

    午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了屋顶,透过那扇的天窗望着地上戴着镣铐的人,“无名哥哥就这么希望我死掉?”

    久时构缓缓坐低身,将冷透了的茶倒进地里,“我希望世界上的女孩都能长得像你这样可爱,但却不希望任何一个可爱的女孩心肠像你这样坏。”

    “可是你从来没见过我的心,怎知我的心一定很坏?”午兰。

    久时构:“我差点儿死在你手上。”

    “可你现在却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差点儿的事作不得数,”午兰笑着道,“陛下已经教训过我,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杀你,你以后可以放心了?”

    久时构并不想和这丫头太多,只平平问道:“所以你现在来到底想干什么?”

    屋顶忽然没了声响,久时构抬头,发现那里此刻已没有人。

    难道走了?

    门又一次被人从外面开。

    久时构就奇怪了,怎么这门谁都可以开吗?

    午兰从夜色中走了进来,她反手将门带上,连关门后往门上轻轻一靠的动作都和陛下别无二致,就像照着模子复刻出来的一样,只是她比陛下更喜欢笑。

    久时构:“你从什么开始跟着陛下的?”

    午兰倚在门上,笑吟吟道:“父亲死在陛下手里的那一年——约莫六七岁时,便跟着陛下了。”

    久时构:“你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午兰道:“没几句。”

    久时构道:“现在呢?”

    午兰:“真真假假何必分得那样清呢?有些故事从别人嘴里讲出来,不知比它真实的样子好看多少。”

    这屋子就建在营地附近,白天还有卫兵把守,可奇怪的是,午兰一来,外面的动静便没了。

    她难道将外面的人都处理了?

    “哥哥可是奇怪外面的人去了何处?”午兰一步一步缓缓靠近。

    与其靠近,不如是逼近。

    久时构本来是侧倚在桌旁,现在已经坐了起来,防备地盯着她。

    午兰贴着久时构坐下,“哥哥可知陛下为何要杀我父亲?”

    话归话,能别靠这么近嘛?

    久时构挪了个位置。

    午兰嫣然一笑,“我来的地方呀,穷山恶水,可人却很富裕,你可知为何?”

    久时构:“……”

    想就,有屁就放,不要互动。

    “那是因为住在那里的人并不种地,而是靠种毒草、制毒药为生,”午兰一个人着,“可是毒药须得有人试药才行,穷山恶水哪来的人试药呢?”

    久时构猜到了,“所以你爹拿你来试药?”

    “我本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后来哥哥们为父亲试药而亡,母亲便带着比我一岁的弟弟逃离了故土,留下我一人在父亲身边。哈,不知是不是我命硬,直长到六七岁都还未被父亲毒死,可是后来有一天,父亲很开心地回家,提了几坛酒,还带了我从未吃过的蜜果。”

    午兰讲这些的时候,就像只是在叙述一个她听来的故事。

    她清白的脸上没有同情,没有悲哀,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我从未见父亲那般开心过,父亲长得很丑,笑起来更丑,我知道,这对我定不会是一件开心的事。所以那天晚上,趁着父亲喝醉睡着,我偷了他的毒药册,一个人逃离了家。”

    久时构虽然还没原谅这丫头要杀他的事,但手却轻轻搭在午兰肩上,就像安慰一个来找他诉心事的姑娘,“然后你遇上了陛下?”

    “不,是陛下遇上了我。”午兰道,“我发现陛下时,他身上全是血窟窿,我只是随便探了脉,竟在他身上发现数十种毒,我见他生得好看,便救下了他。”

    久时构忍不住问:“他如果长得不好看呢?”

    午兰:“兴许我会从他身上跨过去。”

    久时构:“……后来呢?”

    “后来,后来父亲找到了我,他要让我随他回家。”

    久时构:“你就那么确定你父亲会害你?”

    午兰:“父亲从来不是慈爱的的父亲,他若对我笑,只会是因为他配出了一种更烈的毒药,我偷了他的毒药册,看见他正在调配的这味药还差最后一个药引,是童女心脏。”

    久时构:“??!”

    “那天父亲追来之时,陛下伤重尚未痊愈,我本想弃了他自己逃走,可是陛下却拉住了我,那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别怕。也正是在那天,我收到了人生第一个礼物。”

    久时构喉咙干涩:“是什么?”

    午兰忽然笑得非常灿烂:“我父亲的心脏!”

    久时构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午兰却越越开心:“陛下将心脏连肉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曾告诉我,若有人样貌丑陋,你便一定要挖出他的心来看看,看看他的心可是与他的皮囊一般丑绝。哥哥,初见之时我曾挖了颗心脏送你,你不要,可于我而言,那是我能送出的最贵重的礼物。”

    久时构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是个这样的故事,过往的确令人唏嘘,但对久时构而言并不意味着报复就是对的,尤其当午兰将对父亲的怨念转移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时。

    “长相是先天定的,你不能单纯凭样貌去判断人。”久时构道。

    午兰抚掌笑了起来,“哥哥,我今日找你并不是为了听你讲道理。这岛上别的没有,唯月色与故乡有几分相似,哥哥就不想与我同去山顶赏月?”

    久时构怎会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娇嗔,然而他只道:“你来这里陛下知道吗?”

    这话问的有点多余,陛下前脚走,她后脚来,显然是故意等陛下走了她才来。

    “我自然是背着陛下来的。”午兰道。

    久时构并不了解午兰和陛下平时如何相处,但直觉告诉他,午兰今夜来这里一定没安好心。

    午兰就像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似的,“哥哥,我了,我不杀你。”

    久时构才不信她的鬼话,“所以你来找我,总不会只是想给我讲你童年的事吧?”

    “哥哥,”午兰语气越发软糯,听得久时构一身鸡皮疙瘩,“我想告诉你,从陛下送我父亲心脏的那一天起,我便将命奉给了陛下,他要我杀人,我便替他杀人,他要我为他配毒,我便为他炼世上最毒的药。”

    “所以呢?”久时构道。

    午兰眼神分外坚毅:“所以陛下若想留下你,我便会让你这辈子都没法离开他一步。”

    久时构心里升起一种相当不妙的预感,“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