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反派你快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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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时构以为伍庭只是一时赌气,便也没在意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反正一个人无论怎么生气,碰上久时构这张能把花念叨开的嘴,终究也是要被哄好的。

    此刻久时构身上的汗已经干了,越发的黏腻,很不舒服,该洗澡了。

    他见伍庭不算理自己,于是默默出去了。

    此处只剩下伍庭一人,他听到久时构离开的脚步声,心中那股被压抑很久的怒气逐渐升了起来。

    树西那一句‘他选的是我’重新回荡在耳边,像一只发了疯的野猫在神经上胡乱拨动,昏暗的山洞里照不见他的神情,他脚边就是桃树屈曲蔓延的根,将原本平整的地面撑得凹凸不平,桃林里还有几千棵一模一样的树,它们的根深深扎在土里,就像濒临死亡之人额头上暴起的青筋。

    那是树西的杰作。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意。

    不会有后天了。

    有些事,本不急着做。

    但现在,提前倒也无妨。

    他走出去。

    他要去找久时构。

    “久先生?”折曙指着外面,“久先生去了瀑布。”

    “去洗澡了。”

    伍庭沉着脸离开。

    折曙后背仍发凉,望着伍庭的背影低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谁惹得陛下不高兴了?”

    兰牙摇摇头,“陛下这个表情一看就是要出去砍人,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去帮阿久收尸吧。”

    临姜信以为真,脸色恐惧:“我们要不要想办法救先生?!”

    兰牙神色一凛:“你想忤逆上意?”

    临姜涩声:“不敢。”

    骆岩这时拿着一个瓶子从外面进来,一边嗅一边皱眉,“这味道不对啊,是不是坏了?”

    兰牙睨了他一眼,“你怀疑我配的药有问题?”

    骆岩将瓶子递过去,“首领,您闻闻,好像和先前的味道不太一样。”

    还没靠近鼻子,兰牙便闻到一大股复合的香气:“当然不一样,你拿的是阿久带来的牛乳膏。”

    “啊?”骆岩又闻了两遍,“怎么会?怎么会是牛乳膏?”

    但事实就是牛乳膏。

    也是久时构的身体乳。

    “是不是你拿混了?”兰牙道。

    骆岩想起昨晚被久时构半路拦下时的情形,忽然想到,会不会是瓶子掉地上的时候捡乱了?

    除此之外,骆岩也想不到其他可能。

    刚好这时候,兰牙叫他过去帮忙搬东西,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回久时构这边。

    他刚洗完澡,坐在石头上擦身体乳,只觉得质地和他平时擦的不太一样,一开始也没太在意,后来越擦越觉得身上很痒,他挤了一点在手上,借着月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但很快,他又发现味道似乎不太对。

    然而瀑布之下,水花溅起的风很大,什么味道都夹杂着一股水汽,他嗅了嗅,只觉得是香的,而且散发一种莫名让人觉得开心的气味,脑子都有点犯迷糊了。

    他将身体乳放了回去。

    光着身子坐在石头上吹风,丝毫没有想穿回衣服的念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风不够凉快,于是扑通一声重新跳进潭水,将整个人完全潜了进去。

    伍庭找来的时候,只看到石头上放着几件衣服,却没看见人。

    他往潭水中望去,耳畔只有瀑布砸下来的轰隆声,水花很大,看不出何处有人何处无人。等了片刻,还是不见人探头,伍庭眉头缓缓皱了起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脱了鞋往水里走去。

    一步一步在水里摸索着。

    突然,身后一个大浪花翻起来,将他撞了出去!

    伍庭转回身时,就看见一个人正在拂去脸上的水,浑身上下未着片缕,在看到自己这个忽然闯入的人时,他的眼神中透着异常的震惊。

    所谓异常,是因为震惊之外,还有几许迷离。

    “陛下。”久时构见自己冲撞了陛下,连忙伸手要抓他。

    然而手一碰到陛下,连他自己都惊了,陛下身上为何这么凉?

    与此同时,伍庭心里也奇道:他为何身上这般烫?

    “你怎么了?”伍庭沉眉道。

    久时构刚才在水底下想清楚了,一定是昨天晚上捡东西的时候弄错了,他用的这瓶身体乳应该是兰牙给骆岩他们配的催.情.药,所以才会越抹越热,身上一片一片地发红。

    “我没事。”久时构尽力掩饰,其实喉咙都快渴得冒烟儿了。

    好像回到漂在海里的时候,明明身边四周全是水,但对水的渴望几乎快要了他的命。

    伍庭本来是要来告诉他另一件事,见他如此拘束,只觉得没什么意思,正算离去,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骤然回头,只见久时构眼底的欲望未及消退,就这样被伍庭看在了眼里。

    久时构没想到他会杀个回马枪,越发局促起来。

    “你被下药了?”伍庭问。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久时构勉强地点了点头,“唔。”

    这一声略带沙哑的回应落在伍庭耳里,不轻不重地在他某根神经末端敲了一下。

    他那张俊秀冷淡的脸上不知是什么神情,只听他又一次问出那个问题:“可要我帮你?”

    一个月前,他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也是在水里,但久时构的回答是让他转过身去。

    这一次,久时构盯着伍庭的脸庞看了许久,喉结干涩地上下滚动一道,终于强忍着胸中的欲望,道:“陛下,你还是先回去睡吧,太晚了……我……”

    伍庭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久时构手臂不住微颤,被伍庭握住的地方骤然而来一阵凉意,好像大热天里捧上一块嘶嘶冒冷气的冰,可是身体的热度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心里愈发燥热。

    久时构有些难堪,他现在这样子一定很原始,很不雅吧。

    “你松手……”久时构另一只手去掰伍庭的手指。

    伍庭却只是伫立水中,静静地攥着这只手腕,沉默地注视他。

    久时构眼神愈发涣散,药物在血管里不断冲荡,仿佛擦过他神经里每一个敏感的点,他从来不知道古人所谓的情药威力居然这么猛,他竟然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抹遍了全身……

    “可要我帮你?”

    伍庭又一次在他耳边道。

    久时构挣脱不开,实在是因为他现在所有的力气都拿去和药物抗争,手脚根本使不上劲,幸而他还存半分神智,他几乎是强压着要拥吻眼前人的冲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不……你走……求你别在这儿……”

    他不想被陛下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但他已经被看到了。

    不仅是他发红发烫的全身,还有水波淌过的潭下他那奋发的欲望。

    那药本是军中男儿为寻乐子配的,一群亡命之徒,活过今天不知有没有明天,能寻得一时欢愉自然须得尽兴,因此药物下料极猛,往往一点便可让他们放肆一整晚。

    伍庭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在等,他不想趁人之危,但如果是对方主动求的呢?

    如果是他要,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慷慨地予他一次?

    “不要……”

    久时构还是咬着牙坚持道,恍惚间他已看不清陛下的脸,眼前的月色和人模糊成一团,自己好像已经整个人溺进了水里,又好像水还没浇到心头最痒的地方,“别看我……”

    “为什么?”

    为什么你情愿被焚身而死也不要?

    伍庭像被人触到了逆鳞,为什么宁愿要一只畜生也不要自己?

    就这么嫌弃他吗?为什么答应了自己的事一次又一次爽约?为什么不选自己?

    为什么明明没有后天了,却还要承诺后天的事?!

    久时构眉心紧紧拧着,他朦胧地听到陛下问了句‘为什么’,过了会儿,他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的确是他自己的声音,像飘在天外,没有经过思考,几乎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直接的想法,他呢喃低语着:“因为……陛下是……”

    “是什么?”伍庭箍住他,好像不从他嘴里逼问出回答不罢休似的。

    “白璧……”久时构嘴唇微微动着,“是,白璧……无瑕……”

    久时构涣散难以聚焦的眼睛蒙着雾气,不知是汗还是瀑布落下的水汽,他齿间露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零碎得成不了完整的句子,但伍庭却听得明白。

    他听见久时构:

    “我不想……脏了……你……”

    这简短的几个字从久时构喉咙里挤出来,就像是往伍庭心里也注入一剂情药,他不断地冷笑、嘲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他笑不出来。

    自己这样的人,何曾是白璧?

    世间有什么比他更加不堪?

    丘黎的桃花开了,株株染血。

    他是罪人。

    后世寥寥数语的史书如何写得尽他的罪孽?

    他忽然靠近将久时构整个拉向自己,视线近乎侵略,手托着久时构后脑,居高临下凝视着他绯红的脸颊,又问了一遍:“要不要我帮你?”

    “不……”

    久时构刚出一个字,话音就被一双微热的唇瓣堵住了。

    下一刻,久时构脑子里绷着的某根神经就像洪水涌来时冲断的堤坝,顷刻溃得天崩地裂。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很想要,他将自己贴近,就像飞蛾徇着亮光,身体的本能使得他再也无法松手,只有这人身上的味道,才是一切欲望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