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场雨

A+A-

    贺晚来到达蒲岐病房, 她还在外面没回来。他踱了两步,也没算等,直接就要出去找她。

    手机在这时候“噔”的发出两声响, 贺晚来漫不?经心地点开看?。

    一条是投诉撤销的通知消息, 另一条是贺秋发的微信:我开完会了,你这会儿空吗?

    贺晚来攥着手机出神地看?了几秒钟,听见房门传出拧门把的响动,附带着还有欢快的?话声。

    “好?呀, 我们约……”

    声音的主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 嗓音和脸上的笑容都像被?施展了魔法一般,全部凝固。

    但她调整得?还算快,惊愕神情只闪过一秒, 便继续和通话的人谈笑风生。

    “好?的,就那儿。”

    “可以啊!后到的人买单!”

    一直到挂断电话,蒲岐才把贺晚来从透明状态解放出来, 径直走到他脚跟前?:“贺秋来大京了。”

    贺晚来轻描淡写?回应一句:“我知道。”

    蒲岐起先?不?清楚贺秋有没有和贺晚来提这事儿,也不?清楚这兄弟俩的关系是否还像当年那么的僵。

    碍于这些因素, 她没有告诉贺秋现在她正和贺晚来在一块,而是选择在结束通话之后和贺晚来沟通。

    可这当儿看?来, 确是她顾虑太多了。

    蒲岐表情转为轻松:“所以你是来找我一起去的吗?”

    “不?是。”贺晚来否认得?直接又迅速。

    他见蒲岐神色转为疑惑, 微微张唇应该是要?什么, 抢先?一步堵了她的话:“我就不?去了。省得?耽误你们续旧情。”

    他脑海中?想的是延续的续, 但蒲岐理解的是叙述的叙。她没觉察出贺晚来的阴阳怪气?, 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好?吧。”

    ——

    蒲岐要换衣服,还要精致地梳妆扮一番。再?待下去不?恰当, 贺晚来自觉地退出门。

    他看?了眼护士站显示的电子钟,这个时间回趟家再?赶过来有点划不?着, 便决定往科室办公室走。

    路过徐凯风的病房,房门敞着,孩瞥见他,开心地高声招呼道:“贺医生!”

    贺晚来停下脚步,冲他笑笑,挥了下手。

    徐凯风也挥手回应,举起他刚画好?的一副画给贺晚来看?。末了,又招招手想喊他进来看?仔细些。

    贺晚来迈步走近,挤出笑容,不?把私人惆怅的情感带给病患。他拿捏着与稚童对话该有的语气?,柔声细语道:“叫我什么事呀?”

    “贺医生,这是我画的你。”孩指着蜡笔画上的一个抽象男人,大眼睛亮闪闪,急切想从被?画人那里得?到称赞。

    虽然画得?很不?尽人意,但贺晚来懂他的意思?,竖了个大拇指以免击孩子自信心。

    他又看?到自己旁边还画了个长头发仙气?飘飘,手中?抱着大大花束的女人,感兴趣地问是谁。

    徐凯风眉眼弯弯地回?:“这是早上送我花的漂亮姐姐呀。”

    这个回答贺晚来着实没想到,他又用手比划着问道:风为什么要画她?

    “这个姐姐是非常好?的人。”徐凯风指着桌上的各种水果,肉乎乎的包子脸无比认真?,“她送了我很多水果。”

    “吃货,这就被?收买了。”贺晚来以开玩笑的轻松口吻逗孩,还上手捏他脸蛋。

    风听不?见话,望着贺晚来的嘴发愣。而后放弃思?考他?了什么,继续拿起蜡笔把那花束的颜色涂得?更鲜艳些。

    “那姑娘真?是个不?错的人,还?会帮忙联系她国外的一位名?医看?能?不?能?给风治治耳朵。”风妈妈看?来同样是被?收买了,帮蒲岐?好?话。

    贺晚来怅然,呢喃道:“是吗?”

    “其实不?知道那姑娘是不?是单身,我还有意撮合你俩呢。就是刚认识怕问这些不?礼貌。”风妈妈脸上流露出姨母笑。

    郎才女貌总是教人忍不?住想要促成一段好?姻缘。

    贺晚来失笑不?语,转头静静看?风画完那幅画。

    画上的全是风喜欢的人。有他爸爸妈妈,他自己,还有贺晚来和蒲岐。背景是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他们站在草地上,每张脸都在微笑。

    ——

    孩子困意?来就来,一个不?留神就阖上了双眼,睡姿乖巧可爱。

    贺晚来帮他收捡好?散落在床上的画纸和蜡笔盒,轻轻关门出去。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看?清楚来电人,贺晚来叹气?,举到耳边接听:“喂?”

    贺秋的声音有些尴尬:“是我。”

    “嗯。我知道。”贺晚来同样尴尬。

    贺秋很明显地咳了一声,想缓和气?氛。他问贺晚来:“你看?到我发给你的微信没?”

    “刚在忙,没注意。”贺晚来撒了个谎。

    “噢。那这会儿呢,没扰到你吧?”

    这么多年了,兄弟对话还是生分。

    “没。有什么事你?吧。”

    贺秋沉默几秒,贺晚来感受到他深吸了一口气?。

    “上次和你?过想聚一聚,不?知道你还记得?不?。我和蒲岐约在了京美?学院涂鸦街,一家老字号炸酱面馆前。你去吧,别让她落单了。”

    贺晚来的眉头紧缩成一团疙瘩,他听贺秋这话的意思?是他不?准备赴约?赶紧出声问清楚:“你不?去吗?”

    “我快登机了。”贺秋的笑声浅浅淡淡,非常刻意。

    他告诫贺晚来:“你记得?去。蒲岐她很倔的,我一直没到,她会一直等的。”

    贺晚来不?置可否,贺秋便再?强调:“你记得?一定要去!”

    自顾自?完,也不?听回复,直接就挂断了电话。等贺晚来拨过去,无人接听了。

    ——

    贺晚来赶回病房,可是蒲岐已经离开。他只能?车去贺秋?的地方。刚下车就看?见蒲岐的身影,她明显也是刚到。

    蒲岐穿一条浅紫色的收腰长裙,快及腰的长发被?风拂动,比风画里的还要仙气?飘飘。

    贺晚来没有喊她,一路跟随走进店里。

    尽管不?是用餐时间,店里的顾客仍是很多。蒲岐找了一圈,没瞧见贺秋的人,又到前台问有没有人订座。

    老板笑笑,回?:“我们这都是到店吃完就走人,不?兴订座。”

    “好?吧。”蒲岐知道了,贺秋还没赶来。

    她拿出手机电话给他,想知道他还要多久。接连三次都没通。

    贺晚来旁观不?下去了,走到蒲岐身边,告知她:“贺秋他不?会来了。”

    蒲岐抬起头,看?见贺晚来,难以掩饰的惊讶。她抿了抿唇,压着嘴角:“你不?是?不?来吗?”

    贺晚来嫌弃地瞥她一眼:“还不?是怕你傻子一样一直等。”

    “不?是,真?不?来了?”蒲岐再?三确认,她不?信贺秋会食她的言。

    “爱信不?信!”贺晚来生气?了。他转身就要走,但两步后,又倒退回蒲岐身边叮嘱道:“你那胃至少得?控制半个月的饮食。不?准吃炸酱面。这儿的南瓜米粥也还不?错的,可以试试。”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南瓜米粥不?错?你来过这?”蒲岐的眼神变得?犀利,“你怎么会来这儿?谁带你来的?你女朋友?”

    贺晚来望着蒲岐长叹一口气?。

    他想,这个女人恐怕早就忘记自己曾经兴高采烈地告诉过他:我家附近有一条涂鸦街,街上有家大京特色老字号炸酱面。

    她还信誓旦旦地?以后他来大京,可以带他来吃。肯定也早被?忘到九霄云外。

    贺晚来懒得?搭理他认为的这些愚蠢提问。

    蒲岐见他表情不?好?,问?:“贺晚来,你是不?是还生我气??”

    “气?什么?”贺晚来“呵”的一笑。

    这个只有他知道的问题,他居然还反问。大概是想测测蒲岐是不?是真?的懂他。

    “气?我投诉你?”蒲岐语气?不?确定。

    “我知道你已经取消了。”贺晚来排除这个答案。

    蒲岐再?多思?考了一会儿,这次有点把握,?得?笃定了些:“那就是气?我当年没有等你放学回来才离开。”

    “肯定是!所以才一直像把我当陌生人一样对待啊!贺晚来 ,你也忒记仇了!”

    贺晚来沉默。?他记仇是对的,但他倒真?没气?过这个。

    “还不?对啊?那我不?猜了,管你气?什么。”

    蒲岐厌倦了猜题,她转换话题道:“哎,你那时是不?是还来桥头看?我的?”

    “我没有。”贺晚来矢口否认,“你一定是看?错了。”

    “可我很确信,岸上有人,人就是你!”蒲岐这件事记得?特别牢。

    “你绝对看?错了。”贺晚来还是这句话,面不?改色,死鸭子嘴硬。

    “我绝对没有!”

    蒲岐笑起来,笑容甜滋滋地望着贺晚来。他眼神躲避,蒲岐便笑得?更甜,也更加确信。

    “贺晚来,我想尝尝看?你?的南瓜米粥,你要一起吗?”

    ——

    贺秋坐在炸酱面馆对面的一家茶饮店里,整面的玻璃窗刚好?能?让他看?见蒲岐和贺晚来。

    他们吃东西,?话,或是在闹,他都一览无遗。

    “原来,你已经不?喜欢吃炸酱面了吗?”

    贺秋笑了笑,一直待到两人坐车离开,他穿过马路,走进面店铺子,要了两碗炸酱面。

    店铺重新?装潢过,陈设和以前有很大不?同。以前他和蒲岐常坐的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了桌椅,摆放着一棵摇钱树。

    贺秋环视一圈,最后选择了蒲岐和贺晚来坐过的那桌。桌上还留着他们吃过没来得?及收走的餐具。

    老板在前台收银,看?见后提醒他可以选干净地儿坐,这会儿他们忙,还腾不?出人手来收捡。

    贺秋笑笑,?:“没事,我就想坐这里。”

    两碗面,贺秋吃完一碗,留了一碗。他留的那碗是为蒲岐点的,他想,就当作她和他一起吃过了吧。

    起身,从这家店门跨出去,将一些情感永久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