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亲二十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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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绵一个人逛完了整个画展。

    徜徉在艺术海洋中的时候, 她总能轻易忘记一切的烦恼, 好像连全身的细胞都是自由的。

    等她恋恋不舍从美术厅出来的时候, 一眼就瞥见了在门口花坛边站着的徐引默。

    花坛边有些黑, 只有路灯浅浅的光在他身上,拉得影子修长。

    却也衬得他五官的每一笔线条都立体而完美,仿佛是造物主的神来之笔, 比刚刚她在画展里看过的任何一幅画都美。

    徐引默似乎等她已经等得有些久了,需要抽根烟来提提神。

    指尖有隐约间明灭的火光,抬起来时,映在他冷峻的眉心,又多了几分神秘深邃在里头。

    阮绵心尖轻颤了颤,又有了想要将这一幕画下来的冲动。

    她稳住心神,垂下眸子走过去,勉强自己不再去看。

    徐引默见她走过来,迅速将只抽了一口的烟灭了,刚抽过烟的嗓子有些哑,“出来了?”

    “嗯......”阮绵微微点了一下头, 加快了脚步。

    徐引默大步跟上,他的腿比阮绵不知长了多少,即便阮绵是迈着加快的碎步, 他也可以慢悠悠地迈着腿,丝毫不费力。

    徐引默侧眸瞥了一眼阮绵,随口道,“今天的画展, 没什么好看的。”

    阮绵微怔,却没接话,只是脚步慢了一些。

    讨论画的事情,她总格外上心。

    徐引默漫不经心关注着阮绵的神色,淡声着,“不如卷神画得一半好。”

    阮绵呼吸滞了滞,而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阮姐,你也是画画的,你应该知道卷神?”徐引默轻声在她耳侧提问。

    阮绵藏在口袋里的指尖忍不住轻轻摸了摸袋口的边沿,轻轻点了点头。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因为......她就是卷神啊......

    可是,她不能被徐引默发现,因为他的家里挂满了她的画。

    如果他发现她就是作者,那......

    阮绵不敢再往下想,因为徐引默又继续了起来,“阮姐应该发现了,我家里的画,都是出自卷神之手。”

    卷神,名字是谜,性别是谜,一切都是谜。

    就连卷神这个名字,也是喜欢卷神的画的人,一起取的。

    因为卷神的画没有落款的名字,只有一撮卷茸茸的羊毛简笔画,全是由卷曲的线条组成,而且卷神的画里,线条最多的也是用的卷。

    又因为卷神的画,欣赏起来觉得每一处都是神来之笔,所以被大家尊称为卷神。

    能让大家用“神”来形容,已经可以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阮绵当然知道别人怎么称呼她的,但是在徐引默面前,她还是从善如流地装着傻,“我对卷神......有一点了解,但并不是特别清楚。”

    徐引默眸子的微光掠过她灯影之下照得近乎透明的耳廓,声音仿佛也随着迷离的夜色轻飘飘了起来,“是啊,毕竟卷神没办过画展,可能阮姐了解画家,都是透过画展来了解的。”

    阮绵呼吸一滞,自从接了龚江涛的电话之后,她好像就对“画展”两个字敏感了起来。

    “我很喜欢卷神。”徐引默装作没发现阮绵已经慢下来的脚步,继续着,“她的画,我总觉得与众不同。”

    阮绵眼尾微挑,眸中淡淡的光华流转,似乎来了些兴趣,“徐先生为何觉得与众不同?”

    “我不是艺术家,也不懂那些内行的词语。”徐引默微微皱了皱眉心,好像在思索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总之,卷神的画,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有了光。”

    “看一眼,就觉得心生希望,世间万物都温柔......”徐引默的嗓音轻飘飘的,好像揉碎进了温柔的晚风里。

    阮绵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眸底沁出一缕淡淡的笑意。

    原来徐引默,懂她的画。

    她还以为,徐引默只是和S市其他上流社会的人一样,收藏她的画摆在家里,只是为了显摆,跟附庸风雅差不多。

    而徐引默摆满了一客厅的画,简直是附庸风雅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可是阮绵没想到,徐引默竟然是真的喜欢她的画。

    他谈起她的画时候,眼睛里的光,是骗不了人,伪装不出来的。

    阮绵一直处于闭门造车的状态,所以除了龚江涛,她从没听人谈论过她的画,所以走在徐引默身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她心里好像也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她的画,色彩用得都很大胆,但是却能奇异的糅合在一起,让人感觉到十分融洽,这也是她想传达出去的思想。

    世间万物,温柔地糅合在一起。

    天也温柔,地也温柔,明月清风都温柔。

    所以她的景物都画得很美,没有一处凌厉的线条棱角,都是柔和的美感。

    美得让人欣赏的时候能沉醉在其中,好像进入了另一个和谐融洽的世界,舍不得离开这视觉和心灵的盛宴。

    而且这种美,不仅仅是视觉上的美感,而是由心产生的,特别纯粹,特别真实。

    这都是徐引默所能感触到的,也让阮绵的心底产生了动容。

    知己难寻。

    徐引默,竟然这么懂她......

    徐引默幽幽叹了口气,“如果卷神也能办画展就好了。”

    “......”阮绵默默轻掐了掐手背,眸子中有一晃而过的月色漓漓,伴着夜晚的清风。

    却没再话。

    ......

    从宠物医院将猫接回家后,猫仿佛自闭了。

    可能是因为变秃了,全身雪白的毛剃得光溜溜的让它十分没有安全感,所以一回家,它就躲到了沙发底下,任阮绵怎么叫它,也不出来。

    阮绵无奈,只好任由它去,正巧龚江涛又了电话过来。

    “阮姐,请问画展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龚江涛礼貌的声音传来。

    阮绵抿了抿唇,脑海里浮现出徐引默淡淡的眉眼,但很快又晃了晃脑袋,掐灭那些不合时宜的想象,她淡声道:“抱歉,我不想办画展。”

    龚江涛在那边沉默两秒,才回应,“那好吧,阮姐,虽然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我会替你拒绝赞助商的。”

    “赞助商他......”阮绵没有挂断电话,反而咬唇轻声问,“他怎么会点名赞助我的星星孤儿院和流浪动物救助站?”

    龚江涛停顿了半拍,这才反应过来,“阮姐,是这样的。赞助商只是表明他想将所有的收入捐到公益事业,是我提及您名下正巧有孤儿院和流浪动物救助站,可以接受捐赠。我并没点名是星星孤儿院,没有暴露您的身份,阮姐不会介意吧?”

    “不会。”阮绵的声音轻飘飘的,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

    还有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气。

    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

    那天过后,阮绵依旧躲着徐引默出门。

    她和徐引默是邻居,房门也隔得近,他关门开门的声音,如果仔细听,都能听到。

    所以接连几日,在阮绵心翼翼的避让下,都没有碰到徐引默。

    即使只是在门口遇到,一块乘个电梯,她都觉得电梯里的氛围很压迫,实在不舒服。

    这一天,她又避开了徐引默出门,到了星星孤儿院。

    星星孤儿院主要是由阮绵出资捐助的,当然也有很多其他社会爱心人士捐助。

    阮绵除了主要捐助人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这里的义工。

    她每周都会来这里一次,带这儿的朋友一块画画、唱歌、玩游戏。

    阮绵才走到朋友们的画室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她连忙跨进去,看到一群朋友围着两个男孩,都在看热闹。

    两个男孩似乎在抢一张画,两人各扯着画纸的一半,谁也不肯让谁。

    “你松手!”

    “你才松手!”

    虽然在孤儿院,但两个男孩都穿得整齐干净,脸也圆润,只是现在两人四目相对,都眼睛瞪得大大的,又凶又急的看着对方,谁也不肯让谁。

    “......”阮绵看了一周,发现画室里并没有老师守着,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正算走过去劝一劝,没想到两个男孩都用力过度,一不心将那画撕成了两半。

    其中一个胖胖的男孩立刻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块激动地往下流,圆圆润润的脸哭得挤成了一团,“呜呜呜,容霆!你把薇薇送给我的画弄坏了!我要告诉老师!呜呜呜!!!”

    被称作容霆的另一个男孩子倒是俊秀明朗,眉眼还未张开就能看出来以后起码是校草级别的人物,只是清澈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狠劲儿,一言不发地看着胖子哭,手里捏着撕碎的半张画,暗地里使着劲。

    “......”阮绵很是无奈,走过去拉了拉胖子,声音轻软地劝,“胖胖,别哭了。”

    胖子抬起脸看了一眼阮绵,哭得更狠了,抽泣着指着容霆,“阮姐姐,他欺负我!他抢了薇薇送给我的画!”

    阮绵闻言看向容霆。

    容霆原本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凶戾的脸,看到阮绵,也有了一丝缓色,略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目光,语气里还是倔着,“他有什么好的?薇薇为什么给他只送画?薇薇送给别人的画,我都要撕掉。”

    周围的朋友就从来没安静过,也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看热闹。

    就在这些熙熙攘攘中,阮绵突然听到了一身酥沉的轻笑声。

    她陡然抬头看去,只见徐引默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这群朋友,还有她。

    眸中浮着看不清的雾霭,不远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