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钱呢 “给你脸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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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9日晚。

    完了。

    回不去了。

    这就是姜如棠现在脑子里疯狂刷过的一句话。

    她站在拐角处看着前头,手里捏着的二百块钱都微微发烫。

    巷子里乱七八糟的电线缠在一起,墙上挂着的是没了盖子的电表箱。

    边儿上的灯忽明忽暗,几只凑热闹的飞虫围着起哄,这场面,像极了电影里随时会发生凶杀案的犯罪现场。

    而她就是那个一旦被发现就会领盒饭的炮灰。

    前面五六米的地方,一十七八岁的男生叼着根烟站在那,烟头上的火星差点都要戳到另一人脸上,他懒懒掀了下眼皮,语气懒散又吊儿郎当,“钱呢。”

    “……”

    被他逼地贴在墙角那人为了躲烟侧了侧脸,顶着快30度的天,身上还穿了件掉皮的破旧皮夹克。

    男生等了有半分钟那“皮夹克”都没开口,他极轻地皱了下眉,脸上已然有了几分不耐,“话。”

    “……”

    然而那皮夹克只是侧着脸,没话,也没准备跑路,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样子。

    又或者他知道现在跑更没好果子吃,干脆认命。

    巷子里的灯明明灭灭,毫无节奏,在明暗交替中,勾勒出男生冷冽的眉峰和流畅的下颌。

    他大概嫌咬着烟话不利索,抬手把烟拿下来,一口白雾缓缓吐出,夹烟的手挑衅地在皮夹克的脸拍了拍,不轻不重,却危险十足,“给你脸了是吧。”

    烟灰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皮夹克的肩头。

    沉默,依然是沉默。

    这次的沉默比上次更久,看的姜如棠都一阵着急。

    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快把钱给他再去该报警报警呀。

    哦对,报警。

    姜如棠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把二百块钱塞回书包里,掏出手机摁下“110”三个数字。

    她白皙的手指悬在“拨出”摁键上久久落不下去。

    这电话还是不。

    主要还是怕待会儿警车声刺激到他,再对那“皮夹克”干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姜如棠抓着手机,大概是因为太紧张,都没发现那边的动静已经结束了。

    前头光线骤暗,却久久没能亮起。

    姜如棠回了下神,才察觉眼前多了道颀长的身影,在她看见那人手里拿着一摞红色钞票的时候,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跟前的人用拿钱的那只手点了下她正显示着“110”的手机屏幕,声音从她头顶悠悠传来,“我帮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才要钱那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她话都磕磕巴巴,“不,不用。”

    姜如棠微低着头,没敢去跟他对视。

    他像是轻笑了一声,很快便抬脚往前走了,走了两米那脚步声又停下,转过身道,“喂,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收保护费的吧。”

    姜如棠怔了几秒,咬了下唇,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反正觉得这人不是好人,这地儿也是个是非之地。

    跑的越远越好。

    姜如棠一口气跑回大伯家,进了门才放松下来微微喘着气。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压压惊,坐下时目光看见桌子上多了一些钱和一张字条。

    是大伯留下的。

    上面意思是大伯临时出差了,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让她拿着这些钱好好吃饭,有事给他电话。

    姜如棠再开手机的时候,微信上也收到了和字条内容相同的消息,她给大伯回了话,才把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嵌进了沙发里。

    周围这片儿弯弯绕绕,都是六层封顶的那种老楼,楼和楼都长一个样子,中间穿街走巷跟迷宫似的。

    姜如棠反正是不想下去吃饭了,等着待会儿点个外卖。

    这里的隔音也不好,她躺在沙发上能听见楼道里时不时传来的脚步和咳嗽声。

    比如现在,听声音应该是对面住着的陈阿姨回来了。

    “……”

    陈彩萍拎着菜进屋,就看见陈诀大喇喇敞着腿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放着厚厚的一沓钱。

    陈诀听见声儿抬眸扫过一眼,语调慵懒漫不经心,“你倒是大方,他要你就给。”

    陈彩萍把袋子放上桌,弯下腰把那沓钱收好,“我怕不给他就砸东西。”

    他垂头刷着手机,语气不善,“他以后要是敢来,你让他找我。”

    陈彩萍张了张嘴有话想,但看见他头都没抬一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沉默着掂上菜去了厨房。

    没几分钟接了个电话又匆匆摘了围裙出来,朝沙发上的人,“你表弟骑车把胳膊摔骨折了,我去医院看一下,你随便吃点儿或者下去买,我很晚回来。”

    陈诀支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直到听见关门声他才懒懒掀了下眼皮,又坐了一会儿后去冰箱前转了两圈,里头空空如也。

    唯一剩下一盒能吃的也过期好几天了。

    陈诀瞧着那日期,顺手就把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

    姜如棠刚才那么一通跑出了一身汗,又是夏天,黏腻腻的感觉浑身不舒服。

    她对着浴室那两个钮操作了好半天,都没能把热水弄出来。

    姜如棠不清楚这里热水用的太阳能还是什么,时好时坏,没热水就没热水。

    丝毫不带商量的。

    姜如棠把胳膊伸到冷水下面,试了下还是忍不住往回缩。

    算了,还是先去问问隔壁。

    如果隔壁家有热水她再回来鼓捣鼓捣,没准儿热水就出来了。

    要是隔壁也没热水,那就是今天没热水,任凭她怎么鼓捣都没用。

    这话是几个月前刚到这里的时候,大伯原封不动教给她的。

    姜如棠拿毛巾把手擦干出去,敲了敲隔壁402的门。

    没人应。

    她不死心地又敲了好半天,里面才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刷的一下子开,开门的不是陈阿姨,而是一个男生。

    他头发全是湿的,耳朵下面还有没冲掉的泡沫,垂下的乱发有些遮眼,手里拿着条毛巾,身上随便穿了件衣服裤子,从眉眼到下巴都是满满的不耐烦。

    “……”

    这是被她硬生生从浴室给敲出来了。

    姜如棠站在门口,问的有些心虚,“抱歉,请问有热水吗。”

    “不知道。”他恹恹撂下这么一句,抬手就要关门。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你……”

    他关门的动作顿了下,“我习惯用冷水洗。”

    “……”

    空气中安静两秒,那扇门便在她眼前关上了。

    姜如棠站在门口,觉得这人瞧着有点眼熟。

    觉得眼熟但又偏偏想不起在哪见过,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抓心挠肝。

    她还没来得及回去,跟前这扇门就又开了,里面的人像是专门回去试了一下才出来,“有热水。”

    姜如棠微抬眼看他,这会儿他耳朵下的泡沫已经没了,头发也被他随手履了一把露出清冽的眉眼。

    是保护费!

    姜如棠震惊一瞬,恨不得连着鞠上三个躬,“谢谢谢谢,扰了。”

    她忙不迭转身回了屋,看他那样子像是没认出自己来,可能那巷子灯光昏暗他没看清。

    万幸万幸。

    姜如棠又在浴室试了几次,才总算是出了热水。

    她洗完澡想着点外卖,却一不心忘了时间,这附近的外卖烊都特别早,晚上八点半以后就点不到外卖了。

    姜如棠抱着手机纠结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出去吃。

    防止意外,走时还是多装了几百块钱,万一被劫报警都是后话,当时利索把钱掏出来才是识时务的好办法。

    姜如棠在楼下不远的地方找了家面馆儿,店里人不多,她点了一碗面找位置坐下。

    坐下不到五分钟,门口又进来两个人。

    是“保护费”和一个瘦杆儿似的男生。

    二人进来时看了她眼,没带有任何的表情,就像是单纯扫过这里不经意扫到她了而已。

    姜如棠低着头,听见他二人点了两碗面,然后坐到了她身后的这一桌。

    这一顿饭她都吃的胆战心惊,直到吃完准备走的时候,后面那人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那个……”他顿了顿,像是非常费解地找出一个较为准确的称呼,“110?你大伯让你去我家。”

    “……”

    姜如棠站着没动,他竟然认得自己。

    她侧过身冲他匆匆点了头,又和上一次一样忙不迭逃开了。

    陈诀睨着她背影,回过头笑了声,也不知道那姑娘看见他就跟见鬼似的在怕什么。

    是陈彩萍电话让他吃完快回去,叫隔壁姑娘过来,对门儿家里大人不在,让个姑娘来他家住几天。

    不,那也不能是他家,他只是暂住在那里。

    他没有家。

    “……”

    姜如棠刚出面馆儿没走几步,紧接着就接到了大伯的电话。

    她接起来凑近耳边,“喂,大伯。”

    大伯像是在赶路,话的声音透着些急,“如棠,你还是去隔壁住几天,刚刚社区群里有人举报最近有入室抢劫的,我害怕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跟陈阿姨二十年老邻居知根知底熟得很,过招呼了,你放心去就行。”

    姜如棠犹豫着开口,像是抱着侥幸的试探,“陈阿姨家还有别人吗。”

    “还有她侄子,叫陈诀,今年来这儿上了两三个月学,这都高考完了,天天住门对门的,你们还是一个学校,到现在还没见过?”

    “……”

    姜如棠脑子又是嗡的一下,原来,他就是陈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