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最新] 第 53 章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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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与兰绣庄”经过几十年的发展, 如今甚至可以的上是城中权贵相互攀比的资本之一,今日韶棠和兰芷这一出安排,不仅推出了新的绣品, 还给了众人先行购买的有待, 是以宴会还没结束,过来找韶棠预定新绣品的人就已占了大半。

    席间的姑娘们多是出自高门大户,再经她们的一番传扬, 宴会过后的几日,来绣庄预定新绣品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实际的效果远比韶棠预想的要好上许多, 所以宴会过后她既要为前来的客人推荐合适的新绣品,又要抽空给绣娘们指导绣品的裁制,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而骆夜白到底不大放心,还是让手底下的人去查了一下那天匆匆一瞥的身影,得知只是“绛纱阁”里的一名帮工,这才没再继续探查。

    不过, 就在绣庄如火如荼赶制新绣品的时候, 一道消息好似经人刻意引导与传扬, 竟于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临安城的大街巷。

    ——“与兰绣庄”黔驴技穷, 暗中抄袭“如意绣庄”的新纹样!

    “如意绣庄”乃前几年才兴起的绣庄,东家姓林, 原是做的布料生意, 还曾经给季氏的绣庄供货, 但后来因为料子时常出岔子, 季氏便断了与他们的合作。而之后他们便改而做了绣品生意,但一直不温不火,直到前年城里闹了雪灾,他们因屯了许多货品趁机大赚了一把, 这才慢慢扩大规模,陆续在城里开了好几家铺子。

    只不过,相较于“与兰绣庄”,还是不值一提。

    可任是谁也没想到,就在“与兰绣庄”正式推出新绣品的前一天,他们先一步将近乎一致纹样的新绣品摆上了货架,并言之凿凿指责是“与兰绣庄”抄袭他们的花样,势必要讨一个法。

    他们这一出明显是有备而来,先是一夜之间将消息散了出去,又于一早集结了十余人堵在绣【工/仲/呺:寻甜日记】庄门口,越吵越大声,再加上许多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群,便是彻底将“与兰绣庄”围了个水泄不通。

    韶棠刚到绣庄,还没来得及听文掌柜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完就听到外边传来一声盖过一声的声讨。

    “快叫你们东家出来给个法!”

    “就是!有胆抄袭没胆见人啦?!”

    “心虚了?躲着不出声?”

    “出来出来!”

    “对!出来!”

    ……

    而夹杂在一阵阵声讨的声音里,还有围观群众的不解。

    “什么什么新绣品?前几日我才来定做了两样插屏,没见着有新的绣品啊?”

    “听这意思是还没正式售卖哩。”

    “估摸着是抄袭了人家的纹样,不敢大大方方摆出来?”

    围观的人群中不乏因自身实力不足而对“与兰绣庄”心怀嫉恨的店家,听得众人的议论,也趁机添了把火。

    “是啊,大家本本分分做生意,怎能昧着良心去抄袭别人的绣品纹样呢?”

    “可不是,‘与兰’这些年一家独大,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抄人家的纹样,怕是根本没将其他铺子放在眼里。”

    “没错没错,不定一会儿就有人出来将‘如意’的人给无情轰走了,谁敢管啊。”

    ……

    外边嘈杂一片。

    文掌柜挑着重点将事情了一遍,韶棠颦眉听完,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就被外边的越来越激烈的声音给吵得耳边嗡嗡作响,心里蓦地生出几分惶然,偏巧骆夜白今早有事没有跟着一块过来。

    她大口灌了一口凉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她甫一站起来便被文掌柜给拦下了。

    “东家,你可不能出去啊,他们明显就是来闹事的,你这一出去,难免不会伤着你。”

    韶棠摆摆手示意文掌柜别紧张,她当然看得出外边那些人目的何在,倘若她真的出去了,反倒遂了他们的愿。

    “我不出去。”她道,“你去告诉外边的护卫,叫他们尽量稳住,能不和那些人动手就先不动手,不然容易被反咬一口,到时有理变无理。”

    文掌柜点头,“我醒得,已经吩咐过他们了,他们知道分寸,但外边那些人一心来闹事,不达目的绝不轻易罢休,东家算如何?”

    韶棠想了想,“找一个护卫从后院出去报官。”

    所有新绣品的花样都是经韶棠一针一线设计出来的,其中在画下花样的时候还多次找了表哥指导,旁人不可能比她先一步裁制出来。可抄袭的谣言已经于昨晚在临安城中传扬开来,她作为绣庄的东家,现在站出来不管什么大家或多或少都会持迟疑态度,甚至可能会觉得都是她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抛出来的借口,还不如直接交给府衙来定夺。

    她又叫住文掌柜,“你叫他心些,尽量别叫人看见,任何人。”

    “好。”文掌柜应了声,便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而事实的确如韶棠所料,“如意绣庄”的人原本的计划是想借机将新东家给逼出来,他们人多,又早已编排好了辞,只待东家一出来,便全部过去,就不信她还能得出话来。可没曾想这新东家如此沉得住气,他们在这吵了半晌都没达到目的。

    但此行他们做了充足准备,一计不成,带头的那人朝其中另一个同伙对了下视线,便见那个同伙借着推搡的动作,直接摔在了地上,同时痛嚎:“啊!”

    带头的壮汉见状立刻喊道:“人啦!人啦!”

    余下几人纷纷附和:“人啦!绣庄人啦!”

    围观的民众没看清楚具体的情况,只见前来讨要法的人躺到了地上,嘴里还“噗噗”冒着血沫,可谓是怵目惊心。

    于是,不仅是“如意绣庄”的人,个别围观的热心民众也参与了进来,纷纷喊着:

    “怎么还人呢!”

    “有话不能好好?怎么就开始下毒手了?!”

    “这不是仗势欺人么!”

    “出来,东家出来给个法!”

    “出来!”

    眼看着局势越来越严峻,文掌柜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念叨着:“希望陈快点将府衙的人请来,快点快点。”

    韶棠的状态没比文掌柜好上多少,季府的护卫个个身手不凡,但以现在的形势,先动手必会惹来更多非议,而对方显然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使劲煽动了围观民众的情绪,若是能让大家伙儿一块冲进来,护卫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那到时对方趁乱做些什么,也不一定能有人看得见,或者及时阻止。

    韶棠紧紧掐着手心,深知越是这时候越不能慌了神,她得在等待衙役到来之前捋出头绪,到时才能以理服人。

    “文叔,近日绣庄的绣娘可有异常?”

    文掌柜拧眉思忖片晌,“应当没有,咱们绣庄对所有等级的绣娘都十分厚待,除了固定的月例银子,还按她们所裁制绣品的售卖情况给予相应的奖励,如今绣娘都算得上是庄子里的‘老人’了,最年轻的也来了得有五六年,不会为了一点利就昏了头。”

    韶棠之前同部分绣娘相处过,听文掌柜这么一,便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如意绣庄’那边既敢上门来闹事,想来他们那里定有了我们的新绣品,并且照着仿制出来,如果不是我们绣庄这儿出了问题,就有可能是‘绛纱阁’那一日出了差错。”

    外边的争吵声愈加激烈,文掌柜来回转了几圈后,站定道:“东家,我出去看看。”

    不料话音刚落,一道黑色身影猛地冲了进来,将文掌柜给撞了个趔趄,好在下一瞬,一绣庄的护卫闪身而至阻止了其向韶棠靠近的动作。

    韶棠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冲撞给惊得慌了神,正当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时候,忽觉手心被度来一阵温热,瞬息将她满身的寒凉驱散。

    “你怎么来了?”她吸了吸鼻子,转身去看身后之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然,像是压抑着满腔的委屈。

    骆夜白紧了紧手上的力道,温声道:“在路上听闻此事就赶了过来。”

    他将她牵至身后,“别担心,府衙的人已经来了,予然和予辰也在过来的路上。”

    韶棠闻言看向门口,嘈杂声渐弱。

    “如意绣坊”的人仍坚称是“与兰绣庄”抄袭了他们的纹样,要讨个公道,但他们本意是想借此搞臭“与兰绣庄”的名声,一开始就没算要闹到衙门里去,所以在见了衙役到来后,更是混搅蛮缠,甚至混乱之中口不择言,辱骂衙役与“与兰绣庄”暗中勾搭,同流合污。

    最后,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衙役当机立断,下令将闹事的几人捆了起来,当然,他们也没半点徇私,被指控的绣庄东家,也就是韶棠也得跟着一道回衙门对质。

    一场闹剧,有人意兴阑珊,拍拍衣袖转身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而有的人闲来无事,紧跟着去衙门看热闹。

    骆夜白陪在韶棠身侧,告诉她无需紧张,早上一听到这离谱传闻的时候,他便猜到是有人刻意安排,又很快想到了那日在“绛纱阁”看到的匆忙的身影,当下便派人去找了那女子,同时还让人快马加鞭到季府传递消息。

    “予然一会儿就到了。”他道,“我找人要了‘如意绣坊’仿制出来的绣品,其中正好有一件的纹样是你在予然的指导的下画出来的,他一般会在画里留下独有的标记,寻常人看不出来,只需予然过来点出这其中的巧思,‘如意绣坊’的谣言就能不攻自破。”

    韶棠点点头,骆夜白的出现,给了她莫大的安心,她将所有新绣品纹样的独特之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以更好的回应“如意绣坊”的无端指责。

    然而事实证明韶棠还是高估了她的对手们,新绣品从画出图样开始到完全裁制出来,每一步她都亲力亲为,自然知晓其中的巧妙之处,而“如意绣坊”只是照着仿制,加上时间紧急,许多细节都没体现。

    所以,二者的绣品摆到一处,一眼便能看出优劣。

    “如意绣坊”的人心知肚明,也对此准备了一套辞,是“与兰绣庄”抄袭了他们的花样并加以改造,这个理由听起来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毕竟“与兰绣庄”实力雄厚,又培养了一批手艺极为娴熟的绣娘,想要达成这样的效果问题不大,但是再深入一些,问及到绣品花样的意义时,他们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仅仅几个回合,“如意绣坊”的人就被问得哑口无言了,不管官老爷问的是什么,他们来来回回都只坚称是“与兰绣庄”抄袭了他们的花样。

    而与之截然相反的,韶棠这边却应答如流,针对每一个新绣品的纹样都能细细道来,无一句空话。特别是最后季予然的出现,施施然指出新绣品纹样中他留下的巧思,当即便引来了一阵惊呼。

    “如意绣坊”的恶毒心思,昭然若揭。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兰芷将“绛纱阁”的那一名帮工也抓了过来。原来此帮工的父亲是那林府的管家,前些时日无意中透露出“与兰绣庄”的新东家与兰芷是好友时,其父亲便要她盯着“绛纱阁”的动静,凡是与“与兰绣庄”有关,须得马上知会,这才有了宴会那日骆夜白看到的一幕。

    兰芷素来待她不薄,在找到她之后,软硬兼施,晓之以理加上直接点出事情的严重性,这才让她心甘情愿地过来衙门将其中的缘由一一清楚。

    最后,官老爷那惊堂木重重一拍,带头闹事的人便颓然跌坐在地上了,而余下的几人亦是无力再做无谓挣扎,悔不当初。

    季府的实力如何,他们心里十分清楚,之所以走这铤而走险的一步,全是因为当年被“与兰绣庄”断了合作后,始终怀恨在心。偏偏自己技不如人,转而做了绣坊生意后也没什么起色,,一口怨气越积越深,觉得他们是遭了“与兰绣庄”的处处压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前阵子“如意绣坊”那姓林的东家无意中得知“与兰绣庄”换了新的东家,而且还是个涉世未深姑娘,便不由冒出诸多猜测并托人从旁听。一听到季府准备卖掉“与兰绣庄这一消息,他还未确定属实与否,就已兴奋得不行,觉得是时候出一口恶气,报当年之仇了,正好又听到府中管家带来的那个消息,两人马上就合计起算计别人的事来。

    最后“如意绣坊”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韶棠在骆夜白和季予然的护送下直接回了季府。

    “如意绣坊”偷鸡不成蚀把米,整这一出闹剧不仅没害成“与兰绣庄”,反倒给城中百姓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与兰绣庄”却是因祸得福,此事传扬得极快,几乎没过几天城里大部分人都已知道它推陈出新,制出了新绣品,花样新奇且好看,若是运气好些,不定还能买到予然先生亲手指导过的花样。

    就在绣庄客人络绎不绝的时候,韶棠的身边亦是一左一右地跟着两道身影。

    她刚从房里走出来,就见候在外边的两个人随之起了身,迎上他们关切的目光,她无奈笑道:“表哥,你们不用这么跟着我,我没事的。”

    季予然咳了声,将找理由这一事丢给了身旁之人,“我没跟着你,我跟着他来着。”

    骆夜白瞥了季予然一眼,淡定回道:“正好闲着。”

    韶棠叹了一声,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自“如意绣坊”闹事过后,此二人便大有关心则乱的趋势,因担心她心里怫郁,每天都准时出现在她的院子里,若不是季予辰还有事要忙,估计这会儿就是齐齐整整候着三个人了。

    “表哥不用出去我理解。”韶棠看向骆夜白,“你怎么也天天闲着?”

    骆夜白面不改色,“告了假。”

    一旁的季予然发出一声满含看戏意味的低笑。

    韶棠招呼他俩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一一为他们斟了茶,轻声道:“我想一会儿去找姨母话。”

    “我陪去。”季予然应得爽快,“母亲今日正好在家休息。”

    骆夜白垂眸想了会儿,“那我在这里等你。”

    韶棠一双杏眸微微眯起,写满“看吧我就知道”的了然,旋即好笑嗔道:“我话还没完呢,找完姨母我算到绣庄去看看。”

    在他二人试图阻拦的话还没出口前,她先一步截了话头:“哎,可不许什么的过几天再去的话了啊,这个理由你们已经用了好几天了。”

    “我又不是孩子了。”她哼哼,“总不能以后遇到点事就不出门了。”

    骆夜白和季予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还是季予然先接了话,“妹,你知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可以在家多休息几天,等那些乱糟糟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我再陪你出去玩儿。”

    着,他抬起手肘撞了下骆夜白,“你对吧?”

    “嗯。”骆夜白道,“不急的。”

    韶棠看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她便不话了,只直勾勾盯着他们看,果然没一会儿,这二人便败下阵来。

    骆夜白看着她,“那晚点我陪你出去。”

    季予然刚要他也一起,便被韶棠断,“表哥,你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今天就别折腾了,在家里好好睡一觉,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好罢。”季予然卷懒地应了一声,“那你们去看一看就回来,别待太晚。”

    韶棠应了声“好”,留下二人继续喝茶,而她则起身前往季母的院子。

    待这二人品完一壶茶,她也差不多回来,然后催着季予然回去休息后,便和骆夜白一道坐上了马车。

    已入了五月,鼓荡午风穿过帷裳,沙沙作响。

    韶棠的视线落在骆夜白的身上,她总觉得他好像有话要,但不知为何,每当她看过去时,他又抿着唇别开了视线。

    她凝视片晌,终忍不住先问了出来。

    “我觉得你有话要呐?”

    骆夜白迟疑少顷,轻启薄唇:“嗯。”

    “嗯?”韶棠等了好一会儿没见他下文,娥眉微扬,笑问:“你要的就是这一个——嗯?”

    见他那生得甚是好看的眉眼间凝着重重纠结,竟显出几分的委屈,韶棠心生好奇,抬起手来在他的眉眼上按了按。

    下一瞬,细指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又听他道:“等两天再跟你吧。”

    她嗔去一眼,“故弄玄虚。”

    这话的时候,马车徐徐停下,却隐隐有争吵声传来。

    骆夜白稍作停顿,透过车窗往外看了一眼才扶着韶棠下了马车,只是才刚走出几步,倏地听绣庄那边传来一声大喝,紧接着是掺杂到一起的叫嚷声。

    下意识地将韶棠拦在了身后后,骆夜白不禁有些后悔今日让韶棠出府了,竟这么凑巧,刚好到了这里就来了事。

    韶棠循着声音,便大概猜到是绣庄那边的人起了争执,偏偏骆夜白还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她心里一急,揪着他的手臂往前探出了头,结果猝不及防就被一道碎裂声给刺得耳蜗发痒。

    “好啊!你个黑心掌柜,你以为砸了就毁灭证据不用赔了吗?!”

    “我没有!我没有砸!是你,是你自己松手的!”

    “真是得一手好算盘啊,明明是你方才借着拉拉扯扯将东西给砸了,现在还想反咬一口赖到我身上?!”

    “想反咬一口的人分明是你,大家伙儿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话音方落,便见围观的人面面相觑,窃窃低语。

    “这倒是没看清。”

    “拉拉扯扯的时候甩出来的,我们还真不准是谁的错。”

    “可不是嘛。”

    ……

    韶棠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绣庄门口那边里里外外围着一些人,但依着方才听到的争吵声,她大致能确定出事的不是自己的绣庄,而是隔壁的首饰铺子。

    那一家铺子的首饰做得极为精致,其中以玉饰最为出名,季予然给韶棠送的好几套头面都出自这里。

    “怎么了?”韶棠问骆夜白,“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事情与绣庄无关,但骆夜白没有丝毫放松,他定定看着人群处,“应该是有人从铺子那里买的首饰出了问题,来讨要赔偿了。”

    “去看看。”

    韶棠着便要往人多的地方走去,但刚迈开步子就被骆夜白拦了下来,“乱糟糟有什么好看的,直接回绣庄。”

    见他一副明显紧张过头的保护姿态,韶棠无奈一笑,“不还有你在么,怕什么?”

    “而且周掌柜平时没少给咱们送好吃的,去看一眼,万一他需要帮忙呢。”

    骆夜白神色稍缓,“你跟紧我。”

    人群里的争吵声还在继续,韶棠不由加快了步伐,就在他们二人穿过人群的时候,对面站出来一妇人。

    只见她朝那与周掌柜争论不休的青年看了一眼,然后笃然道:“手镯的确是你砸的。”

    若是仅看面相,她端的十分的温和大方,但甫一开口,声音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甚至连韶棠都生出了一丝错觉,好像在那妇人话音落下时她身旁的骆夜白险些踩到了他自己的脚?

    而被直接点了名的青年亦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暴跳如雷指着妇人大声质问:“你又是谁?跟掌柜一伙的?”

    妇人不慌不忙,甚至都懒得青年一个眼神,她看向周掌柜,“你跟大伙一下这对手镯的由来?”

    闻言周掌柜从地上捡起那一对已经碎成好几段的手镯,同时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妇人的相关信息,但毫无印象。他忍不住又投去了量的目光,而这一回,他一下就注意到了她发髻上的玉簪。

    青年见妇人不搭理他,已有些恼羞成怒,再一听她话里的意思显然是站在周掌柜那边,第一反应便是不能遂了他们的意。于是,他一个箭步冲到过去,算将周掌柜手里的碎玉抢走,结果还没动手,旁边霍地闪出一道黑色身影,一只手便将他按在了地上。

    “做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他叫嚷着,“朗朗乾坤,你们……”

    不过几息,他的话音逐渐弱下,脸上冒出涔涔冷汗。

    原因无他,就在他开始叫嚷的时候,后颈处倏地抵上一把利刃,多一个字,瘆人的寒凉便逼近一分。

    偏偏动手的人借着衣袖遮挡,旁人一点也没看出来。

    周掌柜只是疑惑了扫了青年一眼,然后开始跟众人解释了他们此次纠纷的源头,也就是那一对碎了的玉镯子的由来。

    原来是年初时,周掌柜寻到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翡翠,他将这块翡翠造成了一只玉簪,一对耳饰,以及一对手镯。购买翡翠的本钱不低,加上精雕细琢耗费了不少时日,这一套玉饰卖出的价格不菲,所以来购买的两个客人他记得十分清楚。

    其中一个就是现在眼前的青年,起来周掌柜一开始还不大愿意卖给他,因为他觉得这一套玉饰搭配起来会达到更好的效果,但青年表示他的钱财只够购买那一对手镯,而他家妹又喜欢得紧,希望周掌柜能帮个忙。

    周掌柜素来心善,听青年这么一,就答应将玉镯单独卖给了他。没曾想才过去不久,青年再次拿着手镯找上门来,有人告诉他翡翠是假的,要求周掌柜至少退一半的钱给他。

    做生意若失了诚信那可是大事,周掌柜听完当即便将人请进了铺子,可当他开青年带来的盒子,才发现里边的镯子并非是他原先所售卖的那一对,虽样式几乎一模一样,但其用料却只是普普通通的玉石。

    从商多年,周掌柜一下就明白了青年的用意不过是想以劣代优,再讹一笔。他火冒三丈,直接拆穿了青年的把戏,但青年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等腌臜事,见周掌柜铁了心不想给钱,于是便闹到了外边,企图借用外边的压力来逼周掌柜低头。

    可妇人的出现,不仅将青年的计划全盘乱,还使得他有口难言。

    是以,周掌柜得以顺利地将事情从头至尾清楚了一遍。当然,仅凭周掌柜一面之词也难以服众,那妇人适时站了出来,她言简意赅无一句虚言。

    “我与铺子的掌柜并不认识,方才确实是瞧见这青年人先伸手将手镯给推了出去。”

    周掌柜走到她的面前,“多谢澄清,可否借这位夫人的发簪一用?”

    夫人抬手取下玉簪交给周掌柜,便见周掌柜将玉簪稍作翻转,以花纹一面朝着众人,接着解释:“我手里的这只玉簪,正是用当初那块翡翠所制。”

    他着又将那碎了的手镯摊开展示到众人面前,“玉簪上的花纹同这手镯的花纹一样便可证明这一点,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二者的用料天差地别,手镯并非是我卖出去的那一对,是他故意拿来讹我的。”

    事情解决,围观的人群逐渐散去,妇人似是还有事要忙,婉拒了周掌柜的重谢后,示意她的护卫放开青年,让他们自己处理。

    韶棠拍拍骆夜白的胳膊,刚要开口却见那妇人转了个方向朝着他们走来,而让她更为震惊的是,下一瞬,骆夜白直直看着前方,面色复杂地道了声:“母亲。”

    “母、母亲?”韶棠杏眸圆瞪失声念道。

    待妇人在他们面前站定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从后边抬起手就着骆夜白的手臂狠狠掐了一下。

    骆夜白面不改色,“母亲,您怎么来了?”

    “你天天不着家,还不准我来找你了?”妇人一声揶揄,随之想起什么,又换上了温和笑脸朝韶棠道:“不介意我骂他两句吧?”

    韶棠忙摇了摇头,但转瞬又觉得这样好像也不大对劲。

    骆夜白的母亲江氏正好是“如意绣坊”的人来绣庄闹事那天回的临安,骆夜白本来是要出城迎接的,结果走到半路听到消息只能匆匆折返。之后,事情虽然平息,但他担心韶棠心情怫郁,想等一等再跟她。

    不防这一等,就等到了他母亲亲自上门来了。

    他记得母亲明明是家里最冷静的人,偶尔在做一些战术安排的时候,比他的父亲还要沉得住气,怎么这回还“先斩后奏”,一声招呼都不就上门来堵人了。

    骆夜白声音闷闷的,“您来之前也不跟我一声。”

    “我来买几件新衣服,跟你你还能帮着给点意见?”她朝韶棠笑了笑,“你是韶棠吧?”

    还处于讶然之中的韶棠愣了一瞬,应道:“是我。”

    “玉清跟我你手艺好眼光独到,方便到绣庄来帮我挑几件绣品吗?”江氏无视骆夜白的眼神暗示,向韶棠发出邀请。

    “好好啊。”韶棠呐呐,旋即想起来问,“您与我姨母认识?”

    “我与玉清年轻时就是手帕交了。”江氏指了指自己发髻上的玉簪,“喏,这次回来我给她带了些边城的玩意,她便坚持要送我这个回礼。”

    骆夜白看着他母亲自然而然地拉着韶棠往绣庄走回去,无奈地叹了一声,默默跟上。但还没走出两步,他就捕捉到了一道凌厉的破空声,眉眼间沉寒骤聚,几乎同时他一个闪身,再顺势抬手一挡。

    “哗啦”的声音响起时,一个木盒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骆夜白的手背迅速涌起一片血红。

    他本可以在那青年抛出木盒的一霎便有所察觉,但方才的心思都放在了前边的一对身影上,稍微分了神。

    江氏的护卫再次将那青年摔在地上,周掌柜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韶棠和江氏亦齐齐转身来。

    目光触及那一片血红,韶棠心里一紧,疾步跑回到骆夜白身侧,“疼不疼?”

    骆夜白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牵住她,“没事。”

    和他同样淡然的还有他的母亲江氏,她只看了一眼,便猜到是那青年行骗不成,被嫉恨冲昏了头,做出这不顾后果的事情。但她向来看不上这种不懂反思,不知悔改,永远只会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的行径,甚至一句废话都懒得再,只朝护卫道:“送去府衙。”

    周掌柜愧疚得不行,闻言忙走上前来,“我同你一道过去。”

    江氏点点头,这才正色看了一眼骆夜白手上的伤口,“先去附近的医馆处理一下。”

    “对。”韶棠恍然回神,“先去医馆。”

    好在医馆离的不远,拐过街角就到了。

    在老大夫给骆夜白清理伤口的时候,韶棠站在旁边一瞬不瞬地看着,担心得不行。她见骆夜白脸色微微泛白,额上还冒出细密汗珠,心疼问:“疼呐?”

    这点疼算不得什么,况且他母亲还在一旁看着,骆夜白第一反应便是“不”,只不过他一抬眸迎上韶棠满含关心的目光,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嗯。”

    韶棠一听心里也跟着泛起一阵疼,她轻声同大夫商量:“黄大夫,等伤口清理完后能不能换我来给他涂药呀?”

    老大夫一脸了然,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女娃你懂不懂医理啊,这要不心弄到他的伤口了得疼上加疼啦。”

    “我会一点。”韶棠忙道,“头先他受伤的时候我也给他换过药。”

    老大夫这才点点头将涂药的工作交给了韶棠。

    看着骆夜白手背上怵目的伤口,韶棠还没开始涂药,手便不受控地颤了下,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翻涌而起的情绪。

    认认真真涂完药后,又不自觉地朝他的手背轻轻吹了下。

    骆夜白将她极尽温柔的动作收入眼底,仿似春日的暖阳,春风,,拂过,

    心里柔软一片,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伤在身一事,脸上盈满了笑意。

    而江氏看着自家儿子傻笑的模样,心里直摇头,啧啧叹着没眼看。

    骆夜白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心安理得。

    经此的意外,江氏也没心情再去购置绣品了,虽在她眼里儿子皮糙肉厚,但到底还是受了伤。她走过来端起骆夜白的手背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朝韶棠道:“我私下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改天再去绣庄,夜白就劳你多费点心了。”

    话一完,她就看到韶棠眼里浮起的歉然,笑道:“无妨,过几天就是端阳了,到时你和夜白一道回府来看看我就行。”

    韶棠“啊”了一声,又听江氏接着道:“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夜白提前一声,我好让府里准备准备。”

    为了助儿子一臂之力,江氏完便步履轻快地走了出去。

    韶棠不禁哑然,她看着江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缓缓收回目光,却不防直直撞进一双幽邃黑眸,其中翻涌而起的炙热叫她一时往了方才想的话。

    对视片晌,骆夜白不掩喜悦,“你答应了?”

    “答应?”韶棠顿了一下方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莞尔笑道:“我能拒绝?”

    骆夜白喜形于色,“那就是答应了。”这话听起来还有有些耍赖皮的意味。

    不过看在他受了伤的份上,韶棠也没再多什么,只点了点他的肩,“你且先回去休息吧。”

    “我先陪你到绣庄走一遍,然后一起回去。”虽然事情发生在隔壁的铺子,但骆夜白还是没法将她自己一个人留在这边。

    韶棠见他坚持,便也只能随他去了。

    二人从医馆回到绣庄后,韶棠先是派人去买了季予然喜欢的菜肴,而后找文掌柜了解下近几日的情况,又到绣娘那儿走了一圈,回答她们遇到的问题,最后考虑到骆夜白的伤,她也就没多加耽搁,和他一起上了马车回季府。

    这一来一回,不知不觉间,已从晌午到黄昏。

    骆夜白以受了伤为由赖在韶棠的院子里不走,是以原本还施施然走进内院的季予然一瞥见他的身影登时就加快了步伐。

    韶棠从窗牖里探出脸,见他的脸色较他们出去前好了许多,她心里一高兴连声音都不自觉变得轻快,挥着手招呼道:

    “表哥快来,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菜。”

    季予然先是走到她所在的窗牖前,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然后才绕回到厅堂。

    “正好饿了。”

    他自然而然地走到桌边,甫一落座,面前便呈上一碗冒着香气的羹汤,他得意地朝骆夜白挑了挑眉,叹道:“还是表妹……”

    一个“好”字哽在喉间,他的神情瞬息万变,险些被发生在对面的事情给惊得噎住自己——骆夜白这家伙,竟让表妹伺候他吃饭?!

    是自己没有手吗?还是手不想要了?!

    须臾之间,那个“好”字再出口就完全变了味。

    “好啊。”他目光幽幽看着骆夜白,“他怎么了?”

    韶棠脸上浮起一抹窘然,声道:“表哥,他的手受伤了。”

    季予然从唇缝了哼出一声,他倒是半点都没看出骆夜白像受伤的样子。

    “伤哪儿了?”他手指点着圆桌强调,“他这不好好的吗?”

    韶棠看着她表哥一副马上要将人踢出去的架势,忙放下银箸,将今日出门遇到的事情简单了一遍,完不忘补充:“表哥,他的手不方便,我帮他夹点菜到盘子里。”

    一抹狡黠笑意从骆夜白的脸上划过,他咳了声,声色温柔主动道:“棠棠,你表哥的对,只是一点伤,我可以自己来的,没事。”

    着,他还自己拿起银箸从离得最近的一道菜里夹了一箸子放到韶棠的碗里,“快趁热吃。”

    季予然:“???”装得还挺像模像样?

    骆夜白见状,还颇为“好心”地帮季予然也夹了一箸子菜。

    这一顿饭,季予然吃的咬牙切齿。

    骆夜白则愉悦许多,他发现他越表现得自然,韶棠便越是忍不住关注他。不过他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晚饭结束,因为饭后韶棠起端阳要去拜访江氏一事,季予然听完当即表示他也许久没见着江氏了,正好可以一道过去。

    而且重点是韶棠还同意了,她这一点头,骆夜白自然没理由再不。

    于是,端阳这日,骆夜白忙完府里的一应事情,便让人备了马车来季府接韶棠,却没想到他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在季府的门口停着一辆华丽马车,透过敞开的车窗,便可看到季府一家人除了还在外忙碌的季父,齐齐整整,言笑晏晏。

    季母是在听到季予然和韶棠今日要到侯府拜访后,忽然起的念头,想去找江氏叙叙旧,季予辰则是表示大家都去了,他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不如就也跟着出去走走好了。

    韶棠是第一个发现骆夜白的人,她从车窗里探出半边身子来朝他招手,“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正准备派人过去跟你声我们自己过去呢。”

    骆夜白默了一会儿,直直看着她,还是忍不住询问道:“你过来跟我一起?”

    “诶~那可不行。”

    韶棠还没开口,一道慵懒的声音已越过她传了出来,季予然很是欠揍地挤到韶棠身侧,懒洋洋:“我们正摸牌玩呢。”

    闻言骆夜白一脸郁色,韶棠又心疼又好笑,抬起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头,哄孩一般,“要不,你上来和我们一起?”

    于是,骆夜白将原本准备来接人的马车便只剩下了引路的作用。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驶到了侯府。

    二文提醒的声音响起时,季予然捏着手里的牌,还有些意犹未尽,“我还没赢回来呢!”

    旁边有人适时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季予然眸光微转,划过一抹狡黠,继而看向韶棠:“棠,不若一会儿我们早点回去接着玩呀?”

    骆夜白话一噎,目光幽怨看向发出提议的人。

    而就在二人大眼瞪眼的时候,一旁的季予辰幽幽提醒:“表姐了,午后要去看赛龙舟。”

    韶棠搭在季予辰的手下了马车,笑道:“看来他俩还有别的安排,到时姐姐只带你去。”

    季予辰俊逸的脸上展露出明朗笑意,“好。”

    话完,二人一左一右扶着季母往前走去,留下骆夜白和季予然面面相觑。

    韶棠第一次来侯府,好在有季母和两个表兄弟的陪同,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紧张。而江氏对他们的到来十分重视,早早让人按着他们的口味备好了午宴。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江氏和季母在话,其他的几个辈偶尔附和回应几句,但这场午宴,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其中随形舒适的氛围。

    午宴后,韶棠拿出前几天亲手做好的香囊一一送给了在场的几人,虽是用于辟邪驱瘟之用,但她依着他们的喜好,将每一个都做的极为精致玲珑,叫人看上一眼,便惊叹连连,爱不释手。

    季予然动作最快,在其他几人还在互相欣赏对方的香囊的时候,他已经解下了腰间的名贵玉佩,以香囊取而代之。

    骆夜白紧随其后,季予辰瞥了他俩一眼,也默默将香囊给换了上去。

    江氏和季母对视一眼,俱都无声笑了起来。

    午宴后,两个上了年纪的家长不想跟着年轻人出去凑热闹,只叮嘱他们几人将韶棠照顾好,便相携着去了别苑品茶。

    今日的临安城,无处不弥漫着淡淡艾草馨香。

    韶棠在骆夜白以及两位表兄弟的拥护下,手里抱着个装满了食的匣子,端的是十足的惬意,就是予然先生太过出名,所经之处皆能引起一阵惊呼与讨论,甚至还有些人跃跃欲试前来搭话。

    最后没办法,途径一家季府的铺子时,季予辰去里边找人要了一顶男子帷帽给季予然戴上,这才使得他们顺利抵达了赛龙舟所在的河畔。

    仲夏时分,桃红柳绿。

    河畔两岸的彩楼上已围着熙攘人群,或坐或立,随着竟渡的龙舟,欢呼雀跃,喧阗不已。

    韶棠第一回见到此番场面,哪哪都好奇,看到龙舟赛到节点时,还不由自主随着众人欢呼起来,只不过她的声音太,出口即被淹没。

    相比起来,她身旁的两位男士则淡然许多,至于季予然,他已经躲到了他们身后,借着他们几人的身影挡去刺眼阳光,靠着木椅起了瞌睡,全然不受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以及喧天锣鼓声的影响。

    龙舟竞渡结束时,夕阳斜进西边的层叠山峦,暑气随之消弭,只余下金灿灿的余晖铺满大地,远远望去,天光水色融为一体,犹如浓墨重彩的瑰丽画卷。

    韶棠仍沉浸在龙舟竞渡的精彩之中,忍不住和身旁的人讨论起来。

    “哎呀我看好的那艘龙舟居然在最后关头卡住了,太可惜了。”

    “还是辰厉害,竟然一早就看出来右边的龙舟会后来居上,夺得头筹。”

    “不过他们都好厉害呀。”

    ……

    她语调轻扬,话一句接一句地蹦出来,甚至都没顾得上旁人两人的回答。

    两侧人来人往,她一个不经意的回头,便看到身后被余晖拉得很长很长的身影,恍惚间,竟有种回到时候的错觉。

    那时候的她牵着母亲的手,迎着暖阳,走向人间烟火处。

    而此刻,在母亲离世的三年后,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安稳与欣恬。

    她从身后收回目光,眸里映着璀璨余晖,她看看骆夜白,又转头去看看季予然和季予辰,粲然笑意悄然蔓延开来。

    骆夜白瞧着她的笑颜,唇角亦不受控地弯起。

    “笑什么?”他问。

    韶棠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然后旋踵转身,面向着他们三个,倒着走了两步。

    骆夜白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心点。”

    季予辰点点头,“表姐,此处人多,别摔着了。”

    季予然的想法则截然不同,他挑了挑眉,满眼好奇,“听这样走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我也想试试。”

    不过他还没有所行动,就被季予辰给扯住了袖子,“大哥你稳重点罢。”

    韶棠停下了脚步,但没立刻转身,维持着面向着他们的姿势,嫣然笑道:“晚上我还想去河边放河灯许愿,你们陪我。”

    对面三人自然是欣然愿意,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先去“归云阁”吃了晚饭,待到华灯初上时,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这一路走过去,韶棠就给他们每一个人都挑了一个不同花样的河灯,并拿出了十足的耐心给他们解释道:“呐呐,一会儿将河灯放下之后呢,你们可以许下心愿,很灵的。”

    “真的?”季予然接过话,“那我要两个。”、

    韶棠直接将她手里的河灯塞到了季予然的手里,“我的也给表哥,到了那边再买一个。”

    季予然只顿了一下,便理所当然地攘进怀里,“谢谢棠。”

    四人走走停停,中间还去喝了饮子,抵达河畔的时候,河里已荡起一片花灯长河。

    见四周来往行人众多,骆夜白便让韶棠跟季家两兄弟站在一旁,他自己去给她买一盏河灯。

    韶棠目送着他的身影融入人潮,再到他捧着一盏她只提过一句的莲花灯,穿过人山人海,朝她而来。

    目光相遇的那一霎,她不知为何,只觉心里冒出一股炙热且不受控的情绪,让她想都没想,便朝着他的方向跑过去。

    骆夜白喊了声“慢点”,旋即意识到人声嘈杂,她根本听不清,于是加快了步伐。

    他们四人并排站在河畔边,虔诚送出手里的河灯。

    远处群山连绵,缥缈云雾将那半边天地衬得恍若仙境一般,而载着他们心愿的花灯,随着璀璨长河,缓缓流向雾霭深处。

    韶棠眨了眨眼,侧脸去看骆夜白,悄悄问道:“你刚刚可有听到我表哥许的什么心愿?”

    自来了临安之后,都是表哥在照顾她,她也想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若是能在不知不觉中帮他实现了心愿那再好不过,可她方才都竖起了耳朵也没到只言片语。

    骆夜白沉吟片晌,若有所思回道:“嗯。”

    “嗯?”韶棠不听他哑谜,边揪着他的衣袖边仰起脸来问:“你到底听没听清呐?”

    骆夜白转过身,垂眸将她端凝,夜色浓稠,他却看到了漫天星河,熠熠生辉。

    “他的心愿,我会帮你实现他的心愿的。”

    低磁的嗓音融入仲夏夜风,柔软延绵。

    他:“护你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