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 58 章 “凭你?何堪与他相提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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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瑶清心下大骇, 也管不得什么教养,慌忙中一手提了裙摆,三步并作两步向院中东珠那头跑去。

    却还不曾跑至廊下, 就被侧旁的三两健硕的仆妇给拦了下来,一时挣脱不开,只得唤道。

    “东珠——”

    那头东珠闻声, 骤然回转过身,泪眼迷蒙, 颤抖了声线, “嫂嫂……”

    院中的蔺璟亦循声望了过来, 贺瑶清正是惊慌失措之际, 一个抬眸, 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好整以暇又阴郁的眼眸中。

    蔺璟一个抬颚示意,仆妇面便将贺瑶清扭送至他跟前, 随即倏地松了手。

    贺瑶清一时步履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却被蔺璟一个揽腰稳住了身形。

    二人就这般四目相对。

    贺瑶清想要将他推开,瞧着不过是略清瘦之人, 可当双手置于他胸膛上之时, 却是一动都不能,亦因着腰后的那股力道, 被迫仰面瞧他。

    心下已然愤懑之至。

    “你究竟想要作甚!”

    耳边复传来东珠对蔺璟的吼叫,“你这肖!快些放开我嫂嫂!”

    蔺璟全当不曾听见, 半晌,才低声阴郁道,“我原过,待你我出了雍州地界我便会放了她, 你为何还要与我作对?”

    “先头那几日,你在我身畔,我是有哪处待你不好?你究竟为何还要与我作对!”

    “你这样性急得要将她放走,可是要她去给李云辞报信?你要救梁王府?你与他相识多久,就因着他轻薄了你,睡了你,你便要为着他置我于不顾?”

    声音轻而又轻,似夜风簌簌铺洒在贺瑶清的面上,可是他眼底泛着猩红,眸间的怒意已然掩盖不住,字字句句都教她感到又惊又怒,更有被耍弄的羞耻之感。

    干脆直直得回望了过去,眉眼怒极,唇口微张,“似你这般狗彘不食之人,为达目的肆行奴颜婢膝之态,不过只会躲在角落里头作些个蝇营鼠窥之举。”

    “他李云辞为大历朝赤胆忠心,为镇守雁门边关置生死于不顾,一心为黎民百姓之生计鞠躬尽瘁!莫我与李云辞今日如何!凭你?何堪与他相提并论?”

    “卑陋龌龊蝇营狗苟之辈,厮以为当了内阁第一辅臣,便无人知晓你衣衫之下的下作?当真是寡廉鲜耻!”

    言讫,贺瑶清心下因着怒极而是不住地狂跳,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麻,唇瓣微微颤抖着。

    那头蔺璟闻言,面上初初是愕然,显然不曾想到她这样的一个向来有好教养之人,能破口骂出这样许多的花样来,一时额间青筋暴起,而后是气急而笑,最后倏地阴沉了面,轻扯唇角。

    “是……你既这样看我……你既这样看我……”

    “来人呐!”

    话音刚落,身后便出列了几人垂首听着吩咐。

    蔺璟转过身,朝着院中阴恻道,“去,把那个叫东珠的带下去,让她知晓究竟什么是寡廉鲜耻卑陋龌龊蝇营狗苟之辈。”

    “不着急,一个一个来便是。”

    闻言,贺瑶清周身一震,浑噩着不可置信道,“什么叫一个一个来?”

    不过一瞬,便疯狂地在蔺璟怀中挣扎着,嘶叫着,“蔺璟你疯了!是我要将她放了的!是我骂了你!与她何干!有什么你冲我来便是!你放了她你放了她!”

    蔺璟却将她紧紧桎梏着,转过身,望着她惊慌失措的眉眼,好似终教他瞧见了她面上的一点儿人气,心下竟倏地升起一股莫名的快慰,遂一字一顿道。

    “你真不该惹我生气。”

    罢,又转过头朝院中众人吩咐,“再将她的脸给我划花了!”

    那头东珠已然吓得魂飞魄散,只一步步向后退去,口中哭叫着:“嫂嫂救我……阿兄救我……”

    突然,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倏地朝东珠伸了手,就在要堪堪碰到她之际。

    东珠双目紧阖,扯着嗓子大喊。

    “阿大救我——”

    话音刚落,便见一人影从青瓦的屋顶上头翩然落至东珠身旁,随即拔了佩刀抬手一挥,才刚那人的手已然应声落地。

    瞬然,院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那头蔺璟见状,一声轻笑,“我还道你不敢现身了。”

    一挥手,竟又从院外涌入好些人,想来那些人皆是藏在暗处,就等着阿大现身。

    贺瑶清朝阿大喊道,“阿大,带走东珠!莫管我!”

    “且看他有无这个本事再。”蔺璟嗤笑着。

    朔风飒飒,将阿大的衣摆吹得呼呼作响,便见他抬手起落间,地上已然躺了好些哎叫不绝的人。

    可渐渐地,阿大身手再好,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何况那些人各个下了死手,招招要命。

    贺瑶清的一颗心顿顿得揪着。

    不多时,阿大的肩背之上、手臂上已然被划了几刀,一时殷红的血顺着握刀的手缓缓滴落。

    若没有东珠,凭阿大一人自然可以脱身,可阿大沉声不语,只牢牢地将东珠护在身后。

    但,蔺璟的人委实太多了,多到险些要连院中都充斥不下,他们将阿大与东珠团团围住,待阿大破开一圈便又有一圈人围涌了上去。

    饶阿大再骁勇,终是有力竭之时,身上衣衫已不曾有完好之处,隐隐透着内里被恍若被割成筛子一般的血肉。

    从始至终,不曾有过一声闷哼呼痛。

    终于,有人称阿大不察,伸手向东珠拉去。阿大见状,跨步上前横劈一刀抬腿将那人踹出老远。可此时,忽然有一人从背后向阿大的后腰刺来,“噗”的一声刺穿血肉的声音,那人的长剑从阿大的腹前透出,又倏地拔开。

    只一瞬,阿大好似被抽干了气力,豁得单膝跪地,一手抚住伤口,手背上头青筋冒起,一手立刀插丨入地面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身上鲜血淋漓,那血如何都止不住,好似下一刻便要流干。

    东珠已然是泣不成声,大步上前膝行至阿大跟前,哆嗦着唇瓣,不住地抽噎。

    “阿大,你怎的了?你可要紧?”

    “属下怕要有违王爷之令……今日恐护不好表姐了……”阿大气息漂浮,额上沁着豆大的汗珠。

    每一句,便从口中呕出好些鲜血来。

    东珠张徨失措,一碰都不敢碰他,生怕一时不察碰了他哪处伤口,教他凭白再受一道痛楚。

    只得颤巍着双手合举着,将阿大吐出的鲜血接着,好似这样便能让他受好一些。

    一张口,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声,“阿大,你莫要胡八道!我阿兄命你护好我,你是接了令的!你定然要好好活着才是!”

    阿大已神思混沌,鲜红的血从四肢百骸流出,额上不知何处有了伤口,内里鲜血潺潺,缓缓淌出遮住了他的双眼。

    月朗星稀,今夜月影分外冷白,不知从何处滚来一股乌云,缓缓弥漫着将银辉熠熠的玉蟾遮住了半个身子。

    院中忽得暗了下来,亦如贺瑶清已然被骇至恍惚的思绪。

    她怔愣着望着眼前的一切,一时热泪盈眶,倏地转过头,直瞪着那宛若疯魔了的蔺璟。

    她蓦得意识到,饶她上辈子嫁了蔺璟三年,她对他仍旧一无所知。

    他们今日好似便要折在这处了……

    可东珠与阿大是无辜的,皆是因为她,皆是被她连累,才落入蔺璟之手。

    心下是愤恨不已,整个人仿佛要崩溃,贺瑶清一手抓住蔺璟的衣襟,指节颤抖着,声音嘶哑却声声破了音,“你放了他们!听到不曾!”

    “你放了他们!”

    可蔺璟却连一眼都不曾朝她看,只望着院中那支离破碎的二人,眸中闪着奇异嗜血的光。

    贺瑶清顺着蔺璟的目光望着,心下骤痛。

    那头院中蔺璟的人并不会因着阿大倒下便住手,少顷,便又缓缓围了上去。

    已然身形不支的阿大见状,趔趄着步子起了身,原是连站都站不稳的了。却臂膀微横,从身上破碎的衣衫上“嘶”的扯下一布条,将手中的刀与一手满目疮痍的手牢牢绑在一起,又了一个死结,遂一手横刀,将涕泗滂沱的东珠护在身后。

    可旁人如何瞧不出,阿大现下身负重伤,俨然是强弩之末。

    贺瑶清倏地闭了眼,再看不下去。

    半晌,才缓缓睁开眼,颤抖着唇瓣,轻声喃喃道。

    “你放了他们罢……”低了声线,服了软,似恳求一般。

    闻声,蔺璟缓缓朝贺瑶清侧眸,她却并未看他,只双眸迷茫得望着院中,许是察觉到他在瞧她。

    才徐徐转过面庞来,眸中一颗又一颗泪珠滚落,没有撕心裂肺,却分明生息殆尽。

    “你放了他们罢……你不是,城中人已然要得手了吗……”

    “既如此,东珠与阿大今日走不走应该于你的计划无多影响了罢……”

    “你今日这样生气,是因着我骗了你……”

    “可你忘了,你原是惯会骗我的啊……”

    望着贺瑶清潸然泪下的模样,蔺璟的心仿佛和着她的哭声一道慢慢被攒紧,心如刀绞一般,直至教他唿吸不能,张口微微喘息着。

    恍惚间想起他二人初识,她原没有错,他是那个对她不起之人,哪怕只他一人有上辈子的记忆,可这辈子她仍然知晓是他向圣上进言将她赐婚来雍州。

    他已然肠结悔清,郁结于心。

    他今日这般生气,皆是因为她因着李云辞背叛了他。

    可她哪里算什么背叛,她曾经满心满眼皆是他,他最知晓她如何悔婚自甘为妾入蔺府。

    是他的错,皆是他的错。

    心下悔之无及,他为何要这般勃然大怒,为要让她复瞧见他这般不堪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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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了他们罢……我跟你走……”

    贺瑶清呢喃着,眸中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