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可怜 你可怜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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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微微凉, 一支队伍悄然包围了巨大的圆形建筑。

    “等我一声令下。”瑞德冷笑,“必然杀他个措手不及!”

    “谢妄这人如此谨慎。”一边副官低声道,“怕不会就这么疏于防范。”

    瑞德:“我自然知道。”

    他冷笑,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谢将军再过骁勇, 大概也抵挡不住这样的消磨吧!”

    副官恍然。

    毕竟谢妄在明处,而他在暗处, 再加谢妄再强, 也不过是只剪了爪牙的老虎, 与兵强马壮, 并且有源源不断兵力支撑的瑞德一比,谢妄就更如同困兽。

    瑞德只需切了他们的后备,再这样时不时的骚扰, 再强的老虎, 也会有疲倦的一日。

    届时无论是公主还是玉玺,都不在话下!

    *

    “是谁的?”

    他的视线缓缓朝着谢妄看过去:“是你吗?”

    谢妄被那乌黑到几乎没有神采的目光给钉住,背脊发寒发冷。

    谢妄直视他,冷冷:“是我的。”

    被扔在地上的,谢妄的□□摇晃着,不受控制的起来,枪尖锐利发寒, 却转了个弯,直指谢妄。

    几乎在苏酒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那枪激射而去, 穿透了谢妄肩膀,直直的将谢妄钉在了门上!

    一霎,浓郁的血腥味泼洒了一地, 隐约有一声闷哼。

    苏酒想回头去看,却被摁住了,肩膀,捂住了眼睛。

    苏酒:“放开我……放开!!你做什么?!你发什么疯!”

    “对不起。”摁着她的男人语气乖巧的道歉,很是顺服的模样,“手滑了。”

    苏酒几乎被气笑了,“你!”

    男人抬起眼,望着被□□穿透的谢妄,嘴角的笑意傲慢,“气什么,我又没把他怎么样,只是问候了一下。”

    她背对着谢妄,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而在谢妄眼里,男人和少女的影子隐没在浓稠的黑雾里,男人那苍白修长的手指掐着女孩纤细的后脖颈。

    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把那脆弱的脖颈折断了。

    “这点无伤大雅的问候,他不会介意的。”

    而男人那双隐没在黑暗里的眼珠,黑中泛红,似笑非笑,“对吗?”

    谢妄隐约也猜出了他的身份。

    想到收集到的资料和那些传闻,谢妄不太确定这个疯子现在有没有理智在。

    无论如何,他不能拿公主赌。

    谢妄握住了穿透自己肩膀的□□,血汩汩的流淌,他冷冷的看着男人,猛然用力,把枪拔了出来。

    鲜血迸溅了一地。

    他微微蜷曲的头发在发颤,深绿色的眼睛卷着寒意,一字一句,“那是当然。”

    苏酒怕他发疯,把绿松石摘了下来:“你别发疯了,这个石头跟谢妄没有关系,是我……”

    她话到一半,忽然觉的头痛欲裂,抱着头,脸色惨白起来:“嘶……”

    绿松石手链摔在地上,哗啦的声响。

    莺:“!!!”

    而苏旷浑噩之余,在黑雾中望见了男人的脸,蓦然如梦初醒。

    是爱神殿下……

    是他糊涂,把唯一的女儿送给这位神明糟践。

    是他糊涂,放纵苏兰用夺神锁伤害苏酒。

    苏酒放着好的爱神夫人不做,跑来沙星,是想躲避爱神的吧……

    爱神对她不好,才会想逃出来吧。

    他还曾在心里骂她……下贱。

    “啊——”

    苏旷发出了痛苦的嚎叫,他如同发了疯一般,猛然朝着那团黑雾撞了过去!!

    他浑身燃烧着刺目耀眼的光,浑身神力也在燃烧,到底是一位s级的正神,莺来的时候也没有用实体,这一下就把黑雾撞散了。

    “走……”

    苏酒抬眼就看到了苏旷,他鬓角斑白,眼里有泪,他的手紧紧攥住了她。

    谢妄感觉不对,怕苏旷发疯伤到公主,当即上前拽住了苏酒,连带着一起被苏旷带走了。

    他们的身形隐匿了,眨眼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里沙漠漫无边际,夜空洒满了破碎的星星,风霜被温暖的神力遮蔽。

    苏酒记得,苏旷就是擅长隐匿的神明,她曾经要挟他带她离开过爱神殿。

    苏旷体力不支,却还是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咳了一口血。

    苏酒感觉到了温暖的神力流淌进来。

    那是苏旷神格燃烧后的余温,像一捧绝望的灰。

    谢妄跟过来,下意识放开了她的手。

    苏旷眼里,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下来,他哆嗦着:

    “是……是我对不住你……”

    “是我对不住你的母亲……我谁都……我这一辈子……我这么多年……”

    苏旷望着苏酒的金色眼睛,恍惚一霎又回到了与米莎一起的时光。

    他那漫长到无可细数的岁月里。

    有这样一位任性妄为的魔族公主。

    她喜欢穿闪亮的裙子,蹦跳着蒙住他的眼睛,“框框,猜猜我是谁?”

    等他漫不经心的猜到了,她就笑嘻嘻的蹦哒到他面前,“你真厉害!看我漂不漂亮?”

    “……”

    “你这个闷葫芦,怎么不话!”

    “我漂亮的话……你娶不娶我呀?”

    ……

    “我们暗星的人,喜欢谁就嫁给谁!”

    “我是魔族唯一的公主,我喜欢你!我就要嫁给你!”

    ……

    “框框……我疼……”

    “我……我知道我是魔族的公主……你……你一直,一直不喜欢我……”

    “我也有疼我爱我的母上,你要是不喜欢我,我们就分道扬镳,我……我不会纠缠你!”

    “……别,对不起……我只是……太生气了,你别抛下我……你不喜欢我……我改就是了!”

    ……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变得温婉的公主。

    她脖颈上有伤,她站在刑台上,用那双金色的眼睛,哀伤的望着他。

    “框框。”她,“我好疼。”

    他惊慌失措的去捂她脖颈的伤,可是不行,血还是不停的流下来。

    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停不下来。

    “……你来送我吗?”

    “我好高兴呀……以后如果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酒酒……”

    “我的女儿呀……我希望她此生平安喜乐,无忧无愁……”

    ……

    苏旷喃喃,“从此……你无拘无束……无忧无愁……”

    “你要重归神位……”苏旷咳嗽着血,“拿回你至高无上的尊崇……”

    苏酒的命格多舛,一生磨难。

    而苏旷燃烧神格,为他亏欠多年的孩子,添上一份迟来的祝福。?苏酒漠然的望着他,这些东西,她觉得无所谓。

    他因为极度的痛苦,脸几乎都皱起来,嗓音嘶哑,“最后……”

    他抚上她的头发,眼泪滚下来。

    “你不要……”

    “不要像你的母亲那样……总是轻易原谅伤害你的人……”

    他的手很热,也很温暖,好像在此时此刻,忽然有了父亲的温度。

    神力燃烧,永生的神明,在此刻苍老。

    这个一辈子活在蒙昧与愚蠢中的神明,用生命与神格的燃烧,为她撕开了一角光明。

    苏酒感觉到了温暖的神力,而源头却已经失去了声息,化作了微尘。

    她名义上的这位父亲,愚昧,偏执,被人蒙骗而不自知,迫害至亲而无所觉。

    她半生的不幸多源于他的愚蠢。

    如今他终于得知真相,走向了他不得善终的结局。

    而她也终于失去了她的父亲。

    苏酒的神格不再躁动,她感觉有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

    她仰头,看到星光隐蔽,乌云压顶,簌簌的雪花落下来。

    原来,沙漠也是会下雪的。

    母亲去世的那天。

    也下了这样的雪吗。

    ……

    黑雾没有彻底消失,在苏旷带走苏酒没多久后,又再次凝聚起来。

    黑雾散去,对莺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酒酒……”

    莺望着空空如也的怀里,眼睛空洞起来:“去哪里了……”

    没有了,酒酒又不见了。

    她逃走了。

    是苏旷……

    莺想,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每个人都不想她和他在一起,每个人都想要他们分开?

    莺缓缓转动眼珠,没来及走的宫鳞躲在一边,心道不好。

    可是莺却像是可不到他似的,没有理会他,只是自言自语,几近病态,“酒酒……你藏到哪里去了?”

    他往前一步,踩上了绿松石,石头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那一霎那,莺的眼神变了。

    他缓缓的低头,凝视着绿松石手串。

    这是……别的男人送给她的东西。

    他捡起绿松石手串,他抬起眼,没看见谢妄。

    “……”他忽然心悸起来:“酒酒……”?她丢下了手串,却跟别的男人走了……?

    耳边倏然炸开了恶灵的声音:“是啊,她跟别的男人跑了。”

    “她不要你了!”

    “她要谁也不会要你的!”

    “你在她眼里,算个什么下贱东西?”

    “她会跟别人在一起,你阻止不了……”

    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事实。

    那一霎,他如同被凉水从头泼了一身,骨头都发冷——

    “不可能,不可能——”

    他捂住脑袋,痛苦阴郁的想法遏制不住的钻入脑海,如同虫豸,腐蚀着他的灵魂,黑暗的气息不停的蔓延。

    “杀了她!!”

    “让她永远属于你……”

    他陷在黑暗里,手指控制不住的抽搐,被抛弃的,无法理解的痛苦,在一点一点的被杀意吞噬。

    可是不行。

    他……不能。

    可是他现在就如同破败不堪的忒修斯之船,一点一点的,被可怕的意识和灵魂替代。

    外面忽而传来了兵荒马乱的尖叫,“瑞德攻过来了!”

    “谢将军在哪儿?!!”

    “……地下室——”

    “卑鄙——居然偷袭!!”

    地下室门被人粗暴的撞开,得知谢妄在地下室的瑞德冷笑着进来,“真想不到,你这么个寒酸镇,还能被你建出个这样的地方……”

    然而下一刻,瑞德就不出话了,他震惊的望着塞满地下室里的,浓稠到几乎在流淌的黑色雾气。

    他在雾气里,看到了一张惨白的面具,面具后面,似乎是个男人——

    男人的影子在雾气里是模糊的,但那面具却极其清晰——那是一张嫉妒的,扭曲的面具。

    瑞德意识到不好,他骤然后退,大声喊:“撤退!!!”

    莺的恶名,如今谁人不知?

    但他很快被人掐住了脖子,被一股恐怖的大力狠狠掼在了墙上!

    “你想,她对你有意?”

    莺控制不住一般,死死盯着瑞德:“谢妄……谢妄是吗……她是不是对你有意?”

    他疯了,把瑞德看作了谢妄,嫉妒的发了疯。

    瑞德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脸憋得通红,“去你妈的,老子不是谢——”

    “啊——”

    他被掐的不出话,明明一身蛮力,却被压制的死死的,他感觉自己脖颈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要被扭断的声音。

    瑞德心道倒霉,暗骂疯子。

    “是了,是了,她千方百计的离开我。”莺怔怔,“却可以乖乖的呆在你身边……”

    瑞德看着莺,他嫉妒的面具裂开了,扑簌簌的碎片落下来,下面是另一张面具。

    那是一个惨白的哭脸。

    虽然早有耳闻,但亲眼目睹,瑞德还是看得毛骨悚然。

    莺整个人显得阴森森的,“她喜欢你吗?”

    然而瑞德被掐住脖子,根本不了话。

    他的手被握住了,“你是用这只手……送给她的手链吗?”

    那是冰冷的,毫无温度的手,瘦白,纤细,肤白的几乎透明。

    “啊——————”

    伴随着骨头被生生掰断的声音,瑞德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是不太好看的手呢。”面具下的人这样,“这样一根根折断,反而很美丽。”

    “这样丑陋的手。”他,“也配吗?”

    “既然这样也配。”他把自己的手拿起来,面具下的红眼珠望着自己的手,“为什么我不行?”

    瑞德被彻底激怒了,他一把手拿起来,瑞德捂着脖子就破口大骂:“真他妈是个可怜虫!你他妈看清楚老子到底是——”

    嘭——

    瑞德被狠狠摔在了地上,他整个人都陷在了黑雾里,恐怖的,压抑的,黑暗的情绪一下包裹了他。

    浓厚的情绪几乎让他崩溃。

    瑞德掐住自己的脖子,他睁大眼睛,恐惧的看着慢慢朝他走过来的影子。

    瑞德长那么大就没怕过什么。

    可是这一刻,也许是被那些黑雾影响,他觉得眼前这个人非常非常可怕。

    那影子身形修长,闲庭信步一般朝他走来,整个人显得从容又温和。

    “你的对。”

    “我好可怜啊。

    他。

    “你可怜可怜我。”他蹲下来,“把我的酒酒让给我,好吗?”

    他近乎温柔的:“我一个人,好可怜啊。”

    “你怎么忍心跟我抢。”

    瑞德艰难站起来:“公主……”

    男人倏然不笑了。

    “我这么可怜。”他冷冰冰的,“你还要跟我抢。”

    瑞德:“谁他么跟你抢!!你看清楚老子是——”

    “好吵。”

    他不耐烦的掐断了他的脖子,“谁让你话了,难听。”

    宫鳞走角落里目睹莺像掐鸡似的把骁勇将军的脑袋掐断了,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他见那个疯子坐了一会儿,似乎又有些难过。

    “我把你杀死了。”他对着那具尸体,“她会怪我吗。”

    “她好像很喜欢你……我送她的项链被她随便的丢掉了。”他委屈的,“结婚以后她就没有戴过了,可是你送给她的手链她就戴……”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绿松石手链,把它扔到地上,赌气似的,“这么丑,有什么好的。”

    他又安静了一会。

    过了一会,又把手链捡了回来。

    脸上的面具,是很难过的,快哭了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