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大半个月里,简凉意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和方子路怎么都越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但自己又没办法给对方一个明确的答复。

    和方子路在一起的确很轻松，像是躲进了桃花源里,过着和以往完全相反的生活。

    可是简凉意并不觉得这种依赖就是喜欢。

    他们才认识不到三个月,喜欢的话太快了。

    简凉意动了动手指,把自己的手从方子路那里抽回来。

    他低头看着路面上摇晃着的树冠阴影,回以沉默。

    “你渣男真没错。”方子路屈起膝盖顶了简凉意的胯骨,像是被气到了,又用肩膀撞他一下。

    跟头驴似的，一不开心就闷头拱人。

    “姓封的渣你，你就来渣我，”方子路还是觉得气,一边一边怼简凉意,“他怎么对你，我怎么对你,你心里没数吗？”

    简凉意理亏,不和方子路争长短。

    他躲着对方，一路被撞去道具最边上的围墙。

    “没良心，白眼狼。”方子路撇着嘴，把人抵着墙了还不放过简凉意。

    他看四周无人，干脆趁乱浑水摸鱼，手臂一圈把简凉意严严实实抱在怀里：“你这样的放古代是要被浸猪笼的！”

    他们其实很少拥抱，方子路只在简凉意坐下时蹭上去黏一会儿，一旦简凉意站起来做什么事，方子路就不会过去扰。

    他找不到个由头,两人没事干在寝室抱着也挺傻逼的。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简凉意又渣他,他生气了，简凉意理亏，就得哄着。

    厚重的衣料叠在一起，简凉意没方子路高，脸都埋在里面。

    对方像是怕他跑了，按着后脑勺箍着腰，简凉意差点没背过气去，一呼一吸间全是方子路的味道。

    他艰难地扒开衣领，把自己的口鼻从密不透风的怀中解放出来。

    “仰什么脸？”方子路眉头一皱，手指按上简凉意的眼下，他太喜欢这双眼睛，喜欢到总想上手去摸一摸，“勾引我？”

    “闷。”简凉意在方子路的腹部捶了一拳，不轻不重，半警告意味，“别抱那么紧。”

    方子路把脸埋进简凉意的颈窝，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手臂却放松了不少。

    他的鼻尖微凉，在温热的颈脖处嗅一嗅，再换个地方贴一贴。

    “你是狗吗？”简凉意抓住方子路后脑勺上的头发，“能别动吗？”

    方子路晃晃脑袋：“你换沐浴露了？怎么这么香？”

    简凉意拍拍他的脑袋：“你才香。”

    一个大老爷们香，还不如他臭呢。

    “我没你香，”方子路一改之前悲愤态度，人在嘴边叼着就逐渐变得腻歪，“你最香了。”

    简凉意鸡皮疙瘩掉一地，赶紧把这块狗皮膏药从身上撕下来：“行了别恶心我了。”

    “实话实，”两人之间拉开一点距离，方子路用拇指搓了搓简凉意的眼尾，忍不住就想凑上去亲亲，“能亲一下吗？”

    简凉意赶紧把脑袋往后撤：“不能。”

    虽然他默许了方子路大部分动作，但是到现在还没太习惯这人直接上嘴。

    像是隔着什么鸿沟似的，亲和抱那不一样。

    两人一个非要亲一个可劲躲，简凉意后腰被手臂拦了一道，整个人都往后仰着。

    “一点好处都不给我？”方子路气得直磨牙，“简凉意，工具人还有点人权呢。”

    “你不是工具人，”简凉意用手掌推着方子路的下巴，“你是狗。”

    方子路听到前半句心里“咯噔”一下，只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就又听到了后面一句。

    行吧，他是狗。

    “那狗舔人不挺正常？”方子路扣着简凉意的手腕，终于强行把人给制住了，“就一口，轻轻的。”

    竟然就这么承认自己是狗了。

    简凉意心里的方子路脸皮厚度值又刷新出一个新的记录。

    就真舔狗啊？都卑微成啥样了。

    简凉意有点于心不忍，心想算了，反正也就轻轻贴一下，生产队的驴还有草吃呢。

    他闭上眼睛，算是默许了方子路的动作。

    可是方子路却半途顿，然后抵着鼻尖跟他生起了气来。

    “这样接吻没灵魂的。”

    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简凉意睁开眼，想看看啥叫有灵魂的接吻。

    然后方子路嘴皮子一撅，吐了他一脸的热气。

    不光学驴拱人，还学草泥马吐口水？

    虽然方子路一个吐沫星子都没吐出来，但是都是从嘴里出来的，简凉意四舍五入就当是了。

    不识好歹，他都闭眼了！

    简凉意抬手对着方子路的两腮一掐，把人捏的嗷嗷直叫。

    下一秒反折他的臂，推着后背往墙上一按，方子路顺着简凉意的意思，没还一下手。

    “真狠啊，都不知道怜惜一下我吗？”他动了动自己的下颚，感觉下巴都要被卸下来了。

    简凉意垂眸看路，不去理会身后喋喋不休的抱怨。

    方子路什么身手他见过，真要算起来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刚才那几下对方简直就是三峡泄洪，明摆着让着他。

    真没意思。

    简凉意想着想着笑起来，方子路在他身后，反正看不见。

    人行道边的香樟树冠垂得低，简凉意从下面过得稍微低个头。

    他抬手撩了一下树叶，刚走出阴影就撞上了一张许久不见的面容。

    是封珉。

    方子路走过来时简凉意刚把脸偏过去。

    他一抬眼看见了封珉，差点没直接“哟”出来。

    出鬼了，垃圾桶都他妈会跑了。

    而且还跟着好几个人一起跑的。

    被欺骗的海豚们。

    “方子路？！”人群中的一个女生非常兴奋地冲他招了招手，“好巧啊！”

    “哟，”方子路到底还是把这个字给出来了，“许大美女。”

    两拨人里有熟人又同路，方子路跟朵交际花似的，直接拉着简凉意加入大部队。

    许佳娇嗔着了一下方子路的手臂：“你少乱。”

    方子路被的喜笑颜开，又欠嗖嗖地对上封珉的目光：“学长好~”

    那尾音拖的，简凉意听了都翻白眼的程度。

    “你们认识啊？”许佳看看封珉，又看看方子路，惊喜道，“真是太巧了！”

    “是啊，”方子路十分熟稔地搭上简凉意的肩膀，“这不太巧了吗？”

    “咦？”许佳眼睛往简凉意那边撇，眉毛动得灵活，“这位看着面生的帅哥是谁？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方子路“啧”了一声，十分护犊子的把臂一折，腕骨几乎就要压在简凉意的锁骨。

    他拖了老半天时间，最后摇摇头：“不想介绍。”

    真没办法，简凉意这张脸开始招蜂引蝶了。

    “咦，”许佳嫌弃地撇嘴起哄，“你好气！”

    她歪着身子，越过方子路对简凉意道：“帅哥，他嫉妒你长得帅，都不敢跟我你叫什么。”

    “哪有，”方子路摆了摆手，半开玩笑道，“我室友细皮嫩肉的，我怕你们把他吃了。”

    其他几个男生在后面笑起来，许佳又怒气冲冲地拍拍他们：“我有那么可怕吗？！”

    简凉意瞥了方子路一眼，把他圈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给扯下来。

    方子路手臂刚掉下去就重新搂了回去：“得，咱俩走吧。”

    “你不加入咱们吗？”许佳问，“一起呗，人多热闹。”

    “不行，”方子路一摆手，“两人世界懂吗？”

    简凉意瞪他一眼，继续把胳膊给他扯下来。

    都不给搂了，方子路狗耳朵一耷，有点委屈。

    “你室友都不要你！”许佳在后面吆喝上了。

    方子路一个转身倒着走：“没事，我要他。”

    “方子路你好gay！”许佳笑着。

    方子路一挑眉梢：“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他俩一唱一和，旁边的封珉一言不发，脸都黑了。

    于是方子路就更快乐了。

    他走路的脚步简直都是掂着的。

    你发fine，下一秒mine。

    还以为简凉意真傻？被你吃的死死的？

    不好意思，他根、本、就、不、傻。

    “你欠我顿饭！”许佳笑出一嘴白牙，“有时间请我吃——”

    “ok，”方子路在耳边比了个电话，“随时。”

    就冲这姑娘刚才那几句话，包一学期的饭方子路都乐意。

    简凉意默默听完两人对话，心道这就是社交牛逼症吗？

    果然够牛逼。

    “许佳，隔壁院的，”方子路转过身，脸上的笑容未散，“这人贼好玩，追不到我就想毁了我。”

    简凉意淡淡一瞥：“她追你？”

    “怎么，”方子路笑眯眯地凑上来，“不可以？”

    简凉意移开目光：“关我什么事。”

    方子路的手又悄咪咪爬上了简凉意肩膀：“有没有危机感？”

    不得不承认，方子路的确优秀，身边肯定也不乏追求者。

    但是鉴于这人在简凉意面前跟条狗似的天天摇尾巴，导致他还真没想过方子路哪天要不想当条狗后会怎么样。

    简凉意这么一想，心情就有点沉重。

    方子路嘴上骂他渣男他过分，其实都是真的。

    不能那些实话被用开玩笑的语气出来了，他就真把实话当成了笑话。

    如果有个很喜欢方子路的人知道了，会不会直接冲过来抽他。

    他在糟蹋一个人的喜欢。

    -

    一顿火锅吃得身上一股味儿，简凉意低头闻闻衣袖，又闻闻衣领，嫌弃的不行。

    方子路递给他一条口香糖：“晚上挂阳台吹一夜就好了。”

    “是不是有汤溅我衣服上了？”简凉意依然不放心，“为什么这么大的味道？”

    “正宗川渝牛油火锅，”方子路把自己的袖子递到简凉意面前，“我衣服也这样。”

    简凉意看了眼方子路，半信半疑。

    他心翼翼凑过去，闻了闻面前的衣袖。

    跟只仓鼠似的，“呼哧呼哧”闻着他怀里的瓜子。

    太可爱了。

    下一秒，那只衣袖里伸出一只手来，直接掐住了简凉意的半边脸：“简凉意，我让你闻你就闻？”

    猝不及防被袭击的简凉意简直莫名其妙：“你想死？”

    方子路赶紧把手撒开，简凉意就没在继续计较。

    掐脸自由！！！

    方子路在心里呐喊欢呼。

    “那家火锅好吃吗？”方子路问，“好吃以后还带你来吃。”

    火锅还行，就是有点辣。

    简凉意口味轻，吃不了多少。

    但是他盯着地面看了会儿，点点头。

    然后他的脸又被掐了一下。

    简凉意恼怒抬头，方子路连忙放手。

    之后又是不了了之。

    “简凉意，你别太放纵我。”方子路有点受宠若惊，“你这样我都要得寸进尺了。”

    这就是欠吧，简凉意想。

    “不话？我得寸了！”方子路手指捏了一下简凉意的耳垂，“我就要大胆进尺了！”

    简凉意拍开他的手：“你怎么进？”

    方子路一个转身叠简凉意面前：“热情拥抱——”

    着就带着一股子牛油火锅味把人抱住了。

    简凉意有点想笑：“就这么进？”

    “我还能再进一点，”方子路分开一些，手掌捧住他的侧脸，垂眸轻声道，“看这漂亮脸蛋。”

    “滚…”简凉意把他的手拂开。

    “行吧，”方子路轻叹一声，又重新回到简凉意身边走着路，“遇到那姓封的之后你就不怎么开心。”

    简凉意顶着一脑袋问号：“我怎么不开心了？”

    他火锅吃的分明挺开心。

    “辣鸡影响心情。”方子路又嘟囔一句。

    “别这么他，”简凉意皱了皱眉，“你当初都道过歉的。”

    “我道什么歉？”方子路一头雾水，“我对姓封的道歉？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简凉意也瞪他，两人大眼对眼，努力寻找记忆中的蛛丝马迹。

    方子路突然想起来，简凉意嘴里的道歉可能是那天他听对方提及过去后的那句“对不起”。

    “你以为我是在对姓封的道歉？”方子路问。

    简凉意没话，明显是这么以为的。

    “我特么，”方子路恨不得捶爆简凉意的脑壳，“是在对你道歉。”

    “对我？”简凉意不明白方子路有什么好对不起他的。

    “因为我没生在淮城没住你家隔壁没大半夜出门倒垃圾没捡个大漂亮回去。”

    方子路一通没心没肺地瞎咧咧，跟快板似的噼里啪啦：“要是你早遇到我，能有那姓封的什么事？我靠，他PUA老手了，你跟着他没长歪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简凉意目光发沉，半晌没话。

    方子路了一通，也不知道哪错了又惹着对方，干脆也跟着闭嘴。

    “那不是你的错。”简凉意低声道。

    不是方子路的错，不是简凉意的错，也不是封珉的错。

    “嗯，”方子路靠了靠简凉意，用手指勾勾对方指尖，“我就这么一。”

    他就是想到简凉意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自己不知道在哪儿吃喝玩乐，就想回到过去抽那熊孩子一个耳巴子。

    要是他早点遇到简凉意…

    突然，方子路的思绪戛然而止。

    他的手被简凉意攥住了。

    -

    脑子里像是有根弦“绷”的一下断了，方子路一路飘飘然然被简凉意拉去了宿舍楼下。

    然后简凉意把手给放开了。

    方子路察觉不妙，赶紧又给牵上了。

    简凉意挣扎了几次没甩开，只好原地跟方子路较劲：“松开。”

    路上人少又没什么路灯，两人穿的多，勾个手指不易察觉。

    但是到了明晃晃亮着大灯、并且还人来人往的宿舍大厅，再牵手等同于公开出柜。

    “你身上都是味道，”方子路头一低就要把下巴往简凉意肩膀上搁，“我们出去散散味道嘛…”

    路上走来一群男生，简凉意赶紧把方子路的狗头推到一边，大步走开。

    他开始后悔了，方子路果然就不能放纵，否则立刻得寸进尺。

    不再满足于只勾勾手指，方子路这回直接握住整个掌心，一会儿装口袋里，一会儿又拿出来。

    摸一摸看一看，跟个宝似的哈口气，再擦一擦。

    “你怎么这么白？”方子路觉得自己也不算黑，但是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他那狗蹄子瞬间就变得惨不忍睹。

    肤色娘胎里带出来，这个问题简凉意回答不了。

    “好香。”方子路又闻了闻。

    “香什么香。”简凉意耳尖发热，把方子路的脑袋从自己手背上推开。

    一股子火锅味，还香。

    十一月的晚上寒意有些重，他们走了学校边缘较偏的路，路窄树多，基本没什么人。

    方子路的不怀好意清晰可见，简凉意也不拆穿他，惯着。

    走到半截，方子路终于本性暴露，把简凉意拉进怀里，整个抱住：“抱一会儿…”

    一边抱还一边晃来晃去，半晌追加一句感叹：“真好抱。”

    好抱个屁。

    就什么都能舔。

    “你要出来就为了干这事儿？”简凉意问。

    “不止，”方子路低头凑过去，声嘀咕道，“还想得寸进尺。”

    温热靠近，简凉意照例往后躲，但是这次却只退了一点就停住了。

    方子路也没再追上来，两人抵着鼻尖，能看清对方眸子里亮着的光点。

    谁都没躲。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那姓封的。”

    方子路呼了口气。

    “但是没关系。”

    他话时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绕在视线相交处，模糊了一瞬间的视野后就消散开来。

    “我来迟了，我认。”

    “但是简凉意，你尽量多看看我，行不行？”

    周围很静，只剩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简凉意愣了许久，久到能听到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一下、一下凶猛而又缓慢的跳动。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毫无预兆地偏过脸，吻在了方子路那张喋喋不休的唇上。

    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接吻该怎么有灵魂。

    但是那一瞬间，他想，这是一个有灵魂的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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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方子路：啊——他亲我！

    一个甜文作者干起了他的老本行。

    照例评论有红包，我好勤奋，叉会儿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