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大战带来许多分离,那些战死的将士得花银两安抚,每月还得补贴一定数额的粮食和布匹,许多人家死了儿子的都挂上白灯笼。
自从帝王退位后,司清涟便给他封了闲散王的头衔,可以随意进出皇宫,酒林也为他留着,至于废太子则被送去农户人家抚养,一辈子不得入朝为官。
国刚安定,所以梦梦的身份暂时没有公开,不过大家该知道的自然都已经知道,只待日后司清涟给个封号。
夏宁乐和宋于航在户部清点粮食,帮着户部一起给家属做登记,她忙到大中午时,闲散王匆匆忙忙跑来,户部众人给他行礼,他挥了挥手,待气息喘均匀后:“看不出来,你竟然成了本王的妹夫……不对,是妹媳。”
“王爷在什么?”夏宁乐一愣,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着,她道,“借一步话。”
“你别给本王装了,刚刚在朝堂上,圣上已经向大家宣布,不日将娶你为后!”闲散王嘿嘿笑着,“本王的妹妹长得好,现在又是权力最大的人……”
后面的话,夏宁乐没有听进去。
她离开户部,前往惠安宫。司清涟虽然成了女帝,却还是喜欢住在惠安宫,将这里的一切都布置得和以前一样,宫人在外扫,看见她时都会露出笑容。
饭菜已经备好,司清涟就在桌旁等候,见她一来就拉着人入座,道:“今日备的佳肴都是你平日的爱吃的,甜口。”
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司清涟面带微笑给她夹菜,夏宁乐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同司清涟起,迟疑间,司清涟就把菜喂到她嘴边。
“快尝尝。”
夏宁乐吃下,微酸的口感倒是让人食欲也增强了许多,吃的肉也是又软又香,她一声叹息:“总觉得饿肚子的时候还在昨日。”
“都过去了。”
“今日圣上在朝堂上要立我为后?”
“是。”司清涟放下筷子,面容平静。
“可我没有同意。”
“宁儿,你知道孤对你的心意。”司清涟移开目光,道,“孤是帝王,想册封谁便册封谁,此事你无需操心。”
也不知何时,司清涟变得有点霸道,夏宁乐心里其实是欢喜的,但她的任务已经完成,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里,她很不舍,有的时候甚至想就这么跟司清涟过下去,别回去。
“国刚安定,圣上地位尚需巩固,如今朝中属闫成的派系最为杂乱,其中大部分人又是何士坤的旧党,这些人定会千方百计针对圣上,只要圣上错了一点点,他们都会抓着不放,不可一意孤行,况且我也没答应要做皇后。”夏宁乐左右而言他。
“孤了,此事你不必操心。”
“和我有关我能不操心吗?”
“你便如此厌恶孤?”
“没有,怎么会。”夏宁乐一时间觉得窒息,像是有什么话要出口,可到头来她还是把话给咽下去,有的时候,她还挺讨厌自己的冷静。
冲动一回又能怎样呢?
可她不敢。
“若是不讨厌,那就不要拒绝孤。”
司清涟态度很坚决,夏宁乐只好点别的,以免气氛闹得太僵硬:“北疆一带的尸傀如今怎么样了?”
“再有一月应该能清理干净。”
“还有一个月啊……”夏宁乐低头,“等尸傀清理干净后,圣上可得减免一些赋税,分些田地给百姓,帮他们重建家园,做个好帝王。”
“你若肯嫁,孤自然当个好帝王。”
司清涟放下/身段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这事,足以明她心里是有多在乎夏宁乐的,她的目光灼灼,烫到夏宁乐心底。
“让我想想。”
“好,莫要让孤久等。”
司清涟很高兴,吃过午饭后夏宁乐就回到偏殿歇着,她心里很不安,时不时会心悸,像是透不过气,她试着呼唤系统,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等到第二日,司清涟派人送来莲子粥,各种营养品等,夏宁乐苦笑着收下,之后她便出了一趟宫采购,置办一些日常用品和一些工具,将单子转交给身后的秋儿,待日后将其运往北疆。
回宫之时,夏宁乐听见有朋友唱歌,她停下脚步听了两句,无奈一笑,朋友唱的歌也不知是谁教的,都是在唱夏宁乐的好,将北疆所遇到的事编成歌曲,当然,其中有些词过于把她给神话了。
夏宁乐听听则罢。
回宫后她去看了雨儿,家伙已经开始认人了,看见夏宁乐就会笑,露出肉肉的牙龈,两位奶娘相处得也挺融洽,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没底。
司清涟每天都需要早早起床上朝,待中午才会忙完,她又命人送来一堆的金银珠宝,夏宁乐估摸着转换成币也得有好几千万的样子。
“她还真以为我喜欢钱啊!”
夏宁乐笑了笑,完这句话后她又沉默了很久,道:“换成银两,日后一并送去北疆吧!”
宫人面面相觑。
“不必,北疆所需的银两可不止这点钱。”司清涟一下朝就往这边赶来,“这些是给你用,留下吧!”
“那好吧!”
司清涟又:“之前送你的玉佩只见宁儿只戴过一次,如今为何又不戴了?”
“都了,太贵重。”夏宁乐承诺过让司清涟亲手佩戴玉佩,不过她也只戴过一次后就取下了,她赶忙又倒水又端糕点,“圣上刚下朝,应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已命厨房备午膳。”
司清涟不为难她,拉着人一起吃,吃完又拉着她一起散步,逛后花园,皇宫的花园堪比景区,之前夏宁乐来的时候都没能仔细看,如今只要往园子里一站,空气中就有淡淡花香。
整个花园成九曲状,中央有个凉亭和湖水,两者之间连接着一座拱桥,司清涟便将她拉到桥上,看着桥底下嬉戏鱼儿。
“瞧这些鱼儿都是一对对的,真是羡煞旁人。”司清涟意有所指。
“鱼的记忆只有几秒,可能现在是一对,下一秒就和别的鱼儿成一对了。”夏宁乐思绪飘远,显得心不在焉。
“宁儿!”
司清涟一声严厉的呼喊,惊得夏宁乐魂都飘了一下,侧目一看,司清涟脸色是温柔的,她道:“是否怕孤变心,所以才如此?”
“宁儿,你听着!”
“鱼的记忆纵使只有一瞬,但我的心会一直挂在你身上,记着你、想着你……”
司清涟没有在夏宁乐面前自称“孤”,少了点高傲,倒是会让人觉得更亲近,司清涟的目光很专注,这反而让她看起来挺不安的,像是在看紧夏宁乐。
“圣上真是好雅兴,刚下朝就带着美人逛御花园。”闫成陪着闲散王缓步走来。
闲散王看见二人拉拉扯扯眼眸一亮,倒也没有听出闫成语气中的鄙夷,他兴冲冲上前:“我正想来问圣上,近日民间流传夏姑娘的事迹是真是假啊?”
夏宁乐听过曲,就是讲她怎么救隔离地的百姓,怎么护着司清涟去北疆,怎么帮着北疆摆脱危机,把她直接神话,成了无所不能又心地善良人。
“真假参半吧!”她。
闲散王听到夏宁乐回答,显得异常兴奋:“夏姑娘能不能把北疆的故事讲给本王听啊?”
“日后再讲吧!”夏宁乐把目光放在闫成身上,他的眼神不善,有点凶,板着脸似乎不太开心样子。
“那就定了,日后再讲。”
“嗯。”
闫成同司清涟行礼后就没有讲过话,夏宁乐也不知此人想做什么,便试探问:“闫将军怎会有闲情逸致陪闲散王来此赏花?”
“闫某是粗人,来此自然不是赏花。”
闫成把目关放在司清涟身上,阴阳怪气的样子让夏宁乐明白对方来这里的目的还是因为自己,闫成反对司清涟娶个女子,这会让皇室断香火。
夏宁乐其实也听了,太傅之前也劝过司清涟,但都遭到了否决,后来闫成在朝堂上提议可以纳自己为妃,但条件是司清涟必须再娶一名男子来延续香火。
此言一出,朝中大臣纷纷同意。
并且该男子要被立为后,许多人想着升官发财的梦,恨不得当场就把自家的儿子送上司清涟的床,据大太监所言,司清涟当场就冷下脸,差点把闫成直接拖去砍了。
虽君要臣死,就不得不死,可那是暴君才会做的事,司清涟也只能忍着不适,可偏偏闫成又跑到她面前还要来一遍,她就忍不了了。
她当下就命人以不敬之罪命禁卫军拿下闫成,他没有防抗,被人带去牢房看押,闲散王是目瞪口呆,也不敢多什么,直接逃也似的告辞离开。
第二天,太傅便来情。
闫成年纪大,守了边关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此一言不合就将人关起来实属不妥,外面的臣子也会议论纷纷。
司清涟只是敷衍了两声,商讨无果,太傅只得离开,他也是一把岁数的人了,一脸的愁容让他看起来更苍老,他见到夏宁乐迎面走来,便伸手将人拦住。
“大人有何事?”
太傅迟疑,低着头缄默了片刻方才抬起头,目光是相当地坚定,他给了她一个瓶子,只是声:“不知你可听见民间的传言?”
“听了,他们把我夸得太神。”夏宁乐看着瓷瓶,不明白其意,便没有接过。
“你可知民间只晓得夏宁乐是救世菩萨,却丝毫没有提及圣上?”太傅缓缓道。
夏宁乐没有深想,她摇摇头。
“那你又可知,圣上的帝位没有坐稳却还力排众议娶你为后,会成为众矢之的?”太傅见她不接,便拱手行礼,“我知你对圣上的情意,可她贵为一国之君,对你实在是过于重视,这会成为她的软肋。”
夏宁乐接过瓷瓶,什么话也没,太傅又朝她一拜,:“我也老了,先走一步。”
司清涟这时从房里出来找夏宁乐,见太傅离开问:“你们了些什么?”
“没什么。”
“不管太傅什么,你别信就是了。”
“嗯,圣上,陪我去看看雨儿吧!”
一整天,夏宁乐都有点魂不守舍,即便抱着雨儿哄着雨儿,司清涟也能看出来她的心思并不在此。
到了夜晚,夏宁乐难得没有早早歇下,她和司清涟坐在院中石凳上一起看着满天繁星,享受彼此间难得的安静。
“宁儿在忧何事?”
“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司清涟这才想起来,她还未替夏太医正名,笑道:“倒是我的不是,明日/我便替你父亲正名,届时还得给宁儿封赏才行。”
“我不要赏赐,我只想你能平平安安。”
“宁儿事事都在为我考虑,是否明我在你心里很重要?”
夏宁乐没有回答,她拿出司清涟送的玉佩,将其递过去,:“此玉,圣上能否再为我戴上?”
“自然可以。”
司清涟还以为夏宁乐要还玉佩,岂料是想让她亲自给她佩戴,她欣然接受,将橘黄色的玉佩挂在夏宁乐的细腰上,给一身素雅洁白的裙装添了一丝贵气。
“还是戴着好看,以后就别摘下来了。”
“嗯,不摘。”
可能是夏宁乐应得快,司清涟笑得很开心,哪怕是一大清早上早朝,众人也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很不错,于是就有人试着替闫成求情,岂料她立马变了脸色。
不过司清涟还得给夏太医正名,她也就软了脾气:“等孤成婚那日大赦天下,自然会放了他。”
“对了,今日太傅为何没来?”
“回圣上,太傅大人身体不适。”
太傅年岁较大,司清涟也未曾想太多,让大太监宣读圣旨给夏太医正名后,派人送去许多的赏赐给夏宁乐,同时,也相当于给梦梦正了名。
不过有人提出,皇嗣之事不能马虎,让秦又明多多走访调查,确认奶娘所属实后,再将梦梦纳入皇谱中,司清涟便同意了。
下朝后,司清涟如常去找夏宁乐,那些赏赐的物品都摆在桌子上,宫人正逐一清点,她一来,宫人便退下。
“这些东西可喜欢?”
夏宁乐笑笑:“嗯,挺好。”
她的是挺好,而不是喜欢,司清涟这才注意到她眼里无光,心里发慌问:“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没有,我……”
“报!”侍卫匆匆忙忙跑来,“圣上……不好了,太傅大人上吊自缢了!”
“什么?”
司清涟朝门口行去两步,回头看了一眼夏宁乐,只听夏宁乐:“圣上快去瞧瞧吧!”
“走,摆驾太傅府。”
司清涟也来不及坐歩辇,刚骑上宫人牵来的马儿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太傅上吊这么大的事,夏宁乐却表现得很平静。
“糟了!”
司清涟立马返回。
远远就看见门口的大桌子上散落的礼物和趴着一动不动的夏宁乐,宫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司清涟眼帘一震,僵在了原地,等反应过来后瞬间就冲了进去。
当她将人抱在怀里时,已经是一具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尸体了,司清涟有点不相信,几次把脉,最终得来难以接受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你怎能舍得……舍得撇下我……”
侍卫都站在门口,没有人敢进去。
“我不准……”司清涟声音平静,却听起来比撕心裂肺更来得疼痛,“没有你,我做这明君又有何用?”
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她以前想当皇帝,现在只想有个喜欢的人陪在自己身边,其他的她都可以不要,她就只有这一个且是唯一的愿望也被剥夺了。
她坐在地上许久不曾哭泣。
也不知她有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只听她平静:“来人,宣秦又明和宋于航。”
等二人赶来的时候,就看见面无表情的司清涟抱着夏宁乐坐在地上,二人还没反应过来,还是宋于航先意识到了什么,哭哭唧唧了起来。
“孤命你们二人组织暗卫,将所有反对派一个不留全杀了!”司清涟轻轻摸着夏宁乐没有血色的脸颊,“还有,婚礼如常举行。”
宋于航惊了:“这……”
秦又明拱手:“臣领命。”
从那日开始,她再也没有笑过。
闫成被她斩了,其余党派也相继离奇死亡,朝中大臣一少,人心惶惶动荡不安,尤其是女帝娶一个死人都吓得百姓认为她傻了。
随着越来越多人死去,幸存的人自然憎恨着司清涟,悄悄组织人手准备复仇,暗卫和其常常会有碰撞,街道上就会看见黑衣护卫追杀人的情景,自然也会有人无端受到牵连。
就这样过了一年。
某一日夜晚,刺客潜入皇宫刺杀司清涟,当时整个皇宫一片血腥,死了不少人,司清涟也因此身亡,据她也没有什么求生的欲/望,任凭刺客的剑刺入胸膛。
葬礼过后,由司梦继位。
国这才逐渐安定下来。
……
在一片深山林子里,一座墓碑竖立在其中,着一身雪白的司清涟则在墓碑前清扫灰尘,司清涟整个看起来都淡然了很多,像是入了佛的大能,看透世间所有。
宋于航和秦又明寻来。
宋于航骂骂咧咧:“这路改日派人来修一修,也太难走了。”
秦又明懒得理他,他来到司清涟身后,道:“姐,几年前民间的歌谣是闫成派人散播给太傅大人听的。”
“他死的不冤,当初就该把他五马分尸。”宋于航,“如今圣上也懂事了很多,她让臣传话,是让您不要牵挂她。”
司清涟听着二人的汇报,没有太大的反应,她轻轻摸了摸墓碑上的字:“知道了,以后若无事就别来此扰我和宁儿。”
“这……是!”
她在此地守了墓碑几年,日后还会有十数年,数十年,乃至她苍老,和其一起埋入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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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还有番外,不要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