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昼还是严防死守,用蛋糕堵住了嘴，没有将之前发生了什么告诉五条悟。

    五条悟看他偷偷摸摸心虚的样子，不用猜就知道自己的形象一定又被这家伙迫害不轻,立马将电视机权限调到了儿童模式,从源头杜绝这只未成年咒灵看任何不健康的东西。

    “喂,五条悟。”昼咽下最后一口巧克力慕斯卷,摸了摸空虚的腹部,“我好饿,去吃饭吧，啊？”

    也只有在咒灵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把称呼从“人类”改为五条悟的名字，特别是在需要进食的情况下。

    “你当然会饿，托你的福我根本没来得及吃午饭。”男人转过身,苍蓝色的眼瞳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毯上一直将零食往自己嘴里塞个不停的咒灵。

    中午订的pizza也已经完全冷掉,他在伏黑惠奇怪目光注视下完全没有胃口，被昼提起才感觉到饿,同时不断运行术式的身体也在发出警告。

    “想吃什么？”五条悟问。

    “火锅可以吗！”昼一提到吃的,脸上就绽放出熠熠的光彩，那双比淤泥还要深黑的眼眸抬起来时，被客厅水晶灯染上了一层彩色的光晕，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杏眼上跳跃，折射着金色的颗粒。

    五条悟诶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咒灵忽然想到要吃这种东西，“什么火锅？寿喜锅，中华料理？还是拉面锅？”

    “就是电视上那种咕噜咕噜冒泡的，里面是红色辣椒的那种。”昼仰起头,“电视剧里那个女教师，就是在和同事团建的时候去吃火锅,在醉酒后遇见了一个帅气的金融男士，然后他们去酒店抱在一起脱衣服……唔！”

    “闭嘴吧。”五条悟在他嘴里塞了一块饼干，堵住了他后半句惊悚的发言，“知道了，带你去，不过以后不要再外人面前提起这部电视剧。”

    昼快速地咽下食物，“为什么？”

    “因为那种东西是私密观看的限制剧，如果你在外人面前这么话就是性骚扰。”最强一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心平气和地给一个咒灵科普人类社会礼仪，要知道他也经常对这种东西不管不顾的。

    昼哼哼两声，“随便啦，你们人类可真麻烦，话也不让，衣服也不让脱……”

    “脱什么衣服？”五条悟敏锐地抓住他话里的漏洞，含笑的眼眸里卷起了一层风暴，“果然吧，你是不是用我的身体脱衣服给谁看了？”

    “七海？是他吗？”根据这几天的行动轨迹，五条悟一猜就知道是谁，他盯着昼，不出意外地从他单纯如一张白纸的脸上看出了心虚的痕迹。

    “……”咒灵选择保持缄默。

    半晌过后，昼在僵硬的气氛里心翼翼地抬眸，“如果我承认，火锅还去吗？”

    男人长腿一曲，大大咧咧地蹲在咒灵面前，结实的身躯将昼全然笼罩在阴影之下，他掐住少年骨相未开的精致下颌，恶劣地勾起唇角，“你给我充满感激，鬼。”

    最后昼还是如愿以偿地到了火锅店。

    餐厅开在东京唐人街最豪华的一段地带，原本不预定的话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五条悟任性地用五条家在餐饮业的关系，找了一个靠近窗边的位置。

    昼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没想到食物还可以一边煮一边吃，埋头欢快又不太熟练地使用着筷子，腹部还放着一只连续提供咒力安抚的毛毛虫玩偶。

    “你不能吃辣的话，可以吃这边的番茄汤。”五条悟盯着咒灵被辣到通红的嘴唇啧了一声，好蠢。

    “不，很刺激。”昼吐着舌头喝冰汽水，他原本自不量力想像麻辣女教师一样喝酒，被男人无情地拍掉了点单的爪子，让他这个未成年老实一点。

    昼鼓起勇气对付面前的牛肉片，虽然裹了一层辣乎乎的味道，但奇迹般地让他沉迷。

    只汆了十秒的和牛在颜色微变时就被捞出，辣油和高汤的汁水刚刚入味，带着牛肉本身的脂肪香气，鲜嫩又Q弹地在牙齿间跳跃。

    吃了好多年抹布味咒灵球球的少年味觉被辣味重新唤醒，就算被辣到眼泪一直往下掉也没停下。

    “喂喂喂，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五条悟取下被水汽沾满的墨镜，“看见刚才服务员的眼神了吗，都以为我在欺负你，差点就要报警了。”

    “……你什么？”昼抬起头抽了抽鼻子，殷红的嘴唇此时微微肿起，带着可疑的一层水光，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块鱼丸，被里面的汤汁烫了一下，倏地拧起眉，“嘶——”

    蠢到没边了。

    昼才不管五条悟想些什么，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食物。

    除了辣锅，番茄锅也非常好吃，咒灵个人是非常讨厌蔬菜类的食物，但嫩嫩的白菜煮进去捞出，竟然会带着甜丝丝的味道，就连寡淡无味的土豆片也被烫得软乎乎，带着番茄的酸甜入口即化。

    火锅让没见过世面的咒灵叹为观止，一人吃了三个成年人的量。

    五条悟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再养一个少年，而是再养一只食肉恐龙。

    ·

    昼体内的毒素没有排清，但高专的课也不能不去，他抱着整条绿色咒骸实在太引人注目了，没办法出门，五条悟就向夜蛾讨要了一个缩版的彩色毛毛虫咒骸，Q版的虫身像一颗颗彩色糖果串在一起，刚好可以像手环一样套在少年的手腕上。

    缩版的效果没有那么好，咒力储存容量也大幅下降，一次充满只能使用三个时，不过也足够了，只要五条悟把这鬼随时带在身边，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春夏季节交替，诅咒更加泛滥，一个月内五条悟出了五十多次任务，在日本全境神出鬼没，除了睡觉，其余时间不是在除咒就是在去除咒的路上，完全没有空闲回学校，只能拜托辅助监督代课。

    同样昼也不得不随时随地跟着他，在这种情况下，就为男人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偷懒借口。他通常会给昼的手环上充满咒力，理直气壮地将麻烦的任务交给这个鬼，然后一个人去周边的甜品店排队买限时售卖的点心。

    “诶，这哪里叫什么偷懒，这是在锻炼他的能力嘛。”

    夜蛾正道办公室内，五条悟笑吟吟地狡辩，“身为greatteachergojo，我的教育法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希望你下个月去东京教师评选的时候，也能拿一个greatteacherhonor。”夜蛾正道毫无幽默感地讽刺，“不然对不起你当初抽签的积极性。”

    “嗯？”男人的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迟疑的迷惑声，“什么评选？抽什么签？”

    夜蛾正道：……

    “或许你该把脑子里的甜点挪一挪，腾一点给你的教学工作。”这句话几乎是从校长先生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将优秀教职工评选的文件从抽屉里拿出来抛给五条悟，“我不奢求你老老实实去做什么教室能力展示，至少现身开一个会可以吗？”

    五条悟盯着手中的文件，终于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了。

    他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听见夜蛾正道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横滨那边最近的异动很厉害，市区内出现了好几次三级以上咒灵霍乱的事件，那边的异能者没办法处理，向东京校递了委托。”

    “唔，又是横滨啊。”男人抓了抓白发，“那里的事情还真多，不过这种事情需要我去吗？二级术师足够应付了吧。”

    五条悟作为咒术界最强，名号并不是吹出来的，基本上整个日本区域内最麻烦的诅咒事件都塞到他的手中，偶尔还会有境外委托。

    如果只是三级以上的诅咒委托，没必要让他去，高专三年级和四年级的学生就可以妥善处理。

    “问题就在这里。”夜蛾正道神情严肃，“我们不是唯一接到委托的，在一周前，阿伊努咒术联盟派去的一位二级术师失踪了。”

    “失踪？”五条悟掀起眼皮，“完全没有消息？”

    “是在同伴的眼皮下失踪的。”夜蛾正道补充，“所以才会指名请你去调查。”

    诶？

    男人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要知道咒术师的划分是有严格规矩的，同等级的术师能力必须在同等级的诅咒之上，比如一级咒术师可以祓除一级诅咒，特级咒术师能够祓除特级诅咒。

    而如果一个二级术师能够在同伴注视下一声不吭地消失，那只能明一点，他们面对的咒灵远远超过二级，甚至实力在一级以上。

    “我要带昼去。”五条悟直接，“经费也给两个人的吧，全部到那鬼的账户上。”

    夜蛾正道疑惑地抬眼，“你们两人最近很亲密。”

    “当然啦。”白发男人勾起唇角，“他可是我可爱的学生，这种大好的实战机会当然要让他长长见识。”然后他就可以溜去中华街的包子铺买最近很火的菠菜牛肉水煎包。

    ——反正昼那家伙也很乐在其中，还可以在大汗淋漓的战斗过后吃到慈爱老师买的美味点心，就是因为这样，少年最近好像也长高了一厘米。

    ——话咒灵也可以长高吗？

    五条悟当着校长的面神游天外，陷入了咒灵到底能不能长高的哲学沉思。

    夜蛾正道透过墨镜瞥了五条悟一眼，那家伙脸上没心没肺的神情让人又火大又无奈。

    “心一点。”校长还是提醒了一句，“最近有很多人盯着他。”

    “我知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的话，没人能够动那家伙一根毫毛。”五条悟扯开唇角，眼里没什么温度。

    自从他带着「六眼」出生后就始终有许多魑魅魍魉在暗处觊觎，曾经还有人想用一亿元买他的命，但无一例外被除掉了。

    成为最强后，那些自不量力的喽啰倒是没有敢再出现，但动不了他不代表那些胆大包天的人不敢动昼，那鬼跟在自己身边确实很容易被当做目标。

    与伏黑惠不一样，姓伏黑的国中生少年不仅有自己罩着，背后的禅院家也没有彻底对他不管不顾。毕竟是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正统血脉，那些家伙不敢对御三家中的两家如此挑衅。

    但昼在表面上就只是一个五条家旁支的旁支的旁支，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家伙。

    他虽然是个特级，却是个领域未觉醒的特级，属于特级咒灵中的幼崽，遇见其他特级咒术师，或者被多个一级术师围捕的话根本不过。

    就是因为这样，即便是那家伙没生病，五条悟也不能放任他一个人留在东京。

    “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

    ·

    暮春的日光灿烂地洒满了整片东京湾，在月末交货时节，横滨的码头甚至比节假日的原宿还要热闹。来来往往的船只鸣着汽笛，在巨型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偶尔喘出一片黑烟，偃旗息鼓地停靠在规定卸货区内，降下金属锚，紧接着就会有赤.裸上身的船工从甲板上跳下来，大喊着口号，指挥工人卸货。

    发动机的声音、汽笛的声音和人类的杂音混成一锅沸腾的粥，他们不得不嘶吼着命令，咒骂那些慢半拍的工人，然后继续制造着更加刺耳的动静。

    “——多么让人生厌的猴子。”

    距离码头一公里外，这片属于海岸度假区，一幢幢独栋租住别墅整齐地、以一种疏松又极富隐私感的距离排布在绿化植被中间。

    现在还是淡季，只有其中一幢来了客人。

    夏油杰懒懒地靠在躺椅上，望着庭院里的枯山水，收回了视线。

    一个白发丸子头的少女倚在玻璃门前刷手机，忽然惊奇地诶了一声，“夏油大人，本周最热门点心是横滨中华街的菠菜牛肉水煎包诶，一会儿可以去买吗？可以吗？”

    “菜菜子，在正事啦……”夏油杰身边，一个抱着丑陋玩偶的黑色蘑菇头少女侧眸，长着和门边那位一模一样的容貌，两人是发色不同的双生子。

    “没关系没关系。”躺椅上的男人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美美子也很想去吧，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一起去排队吧。”

    “话回来。”夏油杰食指按压着太阳穴，“我交给你们的那几只咒灵都放出去了吗？”

    “嗯……”美美子点头，慢吞吞道，“都在放在了青叶区的一所中学里……”

    “花子姐被放进了中学的废旧厕所，跑道鬼也在操场上，肉獗放到了学生食堂——”丸子头的菜菜子掰着手指数着，“啊啊，对，还有钢琴咒灵，因为这边的中学没有钢琴教室，我就把她扔到一个貌似是音乐社团的活动室里。”

    “很好。”夏油杰称赞了一句，“足够拖那家伙半个时了。”

    “半个时？”菜菜子抬眸惊讶道，“可那些不是一级或者准特级假象咒灵吗？”

    夏油微微一笑，紫色的瞳孔划过一丝暗光，他伸出食指摇了摇，“如果是那个男人去的话，这些咒灵合在一起只需要三十秒就能解决掉。我的三十分钟，是他进入学校寻找咒灵耽误的时间。”

    “这半个时只是为了将他留在学校里而已。”夏油杰起身，披上了一旁的袈裟，“在这期间，那只可怜的咒灵就归我所有了。”

    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走吧，去买水煎包。”

    “好耶~夏油大人最好了！”

    “菜菜子，穿鞋……”

    ·

    这次的任务并没有与横滨那边的异能者产生直接对接，正好五条悟这种恶劣的性格，也烦透了那群磨磨唧唧按规章办事的家伙，一下新干线就带着昼直奔中华街，去抢占排队的先机。

    他们来的刚刚好，热乎乎的水煎包刚好出炉。

    昼一边咬着包子上的黄金脆皮，对五条悟的食物品味表示了赞赏，可惜一人限购一份，不然他可以把这家店吃没。

    “不要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五条悟指头点在咒灵的额头，让他把目光从自己手里的食物上挪开，“周围还有很多吃商店，用你自己的报酬去买，吃饱了一会儿还要去任务地点调查，最好早点解决完这件事。”

    “嗷。”少年一边咽口水，一边点头，不一会儿灵敏的动物嗅觉就把他吸引到了其他地方。

    五条悟始终跟在昼的身边，牢牢地拎住他的衣领，咒灵一遇见吃的就立刻化身哈士奇，很容易在拥挤的人群里撒手没。

    于是男人亲眼目睹这家伙一路吃了两只鲷鱼烧，三串芝士培根卷，大份章鱼烧，一只比拳头还大的苹果糖，以及整盒巧克力。

    昼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肚子，有些吃不下了。

    人类的食物不像咒灵球球，咒灵吃下去是可以立刻压缩成咒力的，就算再多也不会太撑，而食物则占据的是胃部，就算他身为咒灵可以作弊用咒力分解掉一部分，但还是会被噎到。

    “好啦好啦，既然吃完了那就走吧。”五条悟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让我看看……PK中学，大概还有半时结束社团活动清空校园，坐地铁去刚刚合适——”

    男人骤然抬头，极其微妙地察觉到一丝窥探的视线，「六眼」被中华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干扰，没有来得及抓住，那目光就彻底无影无踪。

    这种感受并不常见，五条悟紧抿薄唇，初步判断对方是个特级，而且非常了解他的术式。

    “怎么了，五条悟？”昼抬眸。

    “没什么。”男人雪色的发梢被风吹起，神色如常，“只是好像看见了一个……故人。”

    --------------------

    作者有话要：

    万字更新完毕~

    PK学园在横滨是私设，没有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