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春色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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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肮脏的泥地里,他正在垂死挣扎,入眼是渺无边际的黑暗。赐他一个能容身的阴暗角落仿佛是上苍对他的最后一丝垂怜。

    力道刚劲的皮鞭抽在他身上,他只是淡淡抬眼,执鞭之人身在暗处,他看不清。

    鞭子抽在身,他心中喧嚣起的不是痛,而是压制在血液中喷张地快感,他终于能喘口气借以苟活。

    心似有千斤重,他一碰便是千疮百孔,疮痍横生。只有身上疼了,他才能勉强忽略那种剜心剔骨的钝痛。

    他看不清自己的过去,唯有心底溺水般的压抑沉闷在提醒他,他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更经受了堕入地狱的无尽苦楚。他心底有恨,恨得眼红、恨得牙痒痒、恨得想杀.人。

    顷刻间山雨欲来。若风雨飘摇那他则会死在这场夏雨中。他溃烂腐败的尸体会遭由虫蚁啃食殆尽,他将永远留在这里,不见天日。

    他微微眯起眼,远处薄弱暖黄的光漏进他的世界,沉如死水的眸子微不可察地一缩。

    他的身边来了一位提灯少女。

    她是那样的干净,一尘不染,想来所受上天眷顾甚厚。姑娘在对他笑,眉眼弯弯,明媚似如火骄阳,那是他不曾见过的善意的笑。

    可惜,太烫眼了。

    她蹲下,丝毫不在意他四周的脏污,她向他伸出手,试图搭救于他。

    救赎一个饱受苦痛折磨魔怔卑劣的灵魂,她将得不偿失。

    她:“我叫凉萱。”

    她还:“跟我回家吧。”

    好啊,回家就把你吃了。

    连骨头也不吐出来一星半点,他如是想。

    他那不知缘由的恨,他只好报复在眼前这个无知的善良的少女身上。

    她不嫌弃他脏,身上满是污秽,可他嫌她太纯太净。

    画面一转,两人身置一处湖岸边,婀娜的杨柳枝总要探出手来在她肩周脊背上流连,他很不高兴。

    于是他一走近,柳叶便都如同失了生命力一般,着旋落下,点在湖面上,荡起泛圈的细波纹。

    她那双眼睛里藏匿了天底下最美的色彩,从眼底绽放出无限春意,灵动非常。

    他慢步走近,姑娘就背着手害羞似的低下头,足尖翘起又落下,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她怯生生地不看他,他便俯身,侵犯一般地闯入她的眸中,姑娘的眼睛眨眨,两腮浮现一层熟粉。

    “哑巴。”她糯着嗓音柔柔地唤他。

    “嗯。”他温声应着,心中酥痒。

    姑娘退开一步,将脸抬起,而他也挺起身子,两人目光交汇,她含笑又将眸子垂下。

    她:“哑巴你真可爱。”

    所以可以要亲亲么?

    她又:“哑巴你真好。”

    所以可以要抱抱么?

    他抬手,指了自己的额心。姑娘会意,踮着脚尖凑近,可她身量还不够高,他于是搀扶着她的手肘,慢慢俯下身子。

    姑娘在他额心落下一吻。

    可是不够,他还想要。

    他会吃了她的。

    他的手指又指在了唇上,这一次姑娘的模样有些犹豫,她迟迟不肯亲他,他有些生气愠怒。

    她怎么能连一个吻都不肯施舍给他呢?

    修长的指节勾起了姑娘的下颌,她水汪汪的眸子里全是懵懵懂懂。

    他的手似吐着信子的毒蛇从她腰间攀覆缠绕,将他的所属严丝合缝地扣紧,不能离开他分毫。

    她不懂这些,绯色的脸上挂着笑意,她的笑是最能感染人,于是他也跟着笑了。

    低头,蹭着她的樱唇。

    他会吃了她的,在每一个暗色的夜里、在玉盘高悬的晚上、在她原本该入眠的时候。

    怀中的姑娘在他身下颤栗,他忘情地吻着她眼角的泪水。他细细品着,犹如那时她指腹上糖粒的甜。

    她:“不要。”

    不行,于是他摇头,哑着嗓子轻哄:“要。”

    入耳的是低啜,他将姑娘的唇瓣含住。

    惊涛拍岸,永无止歇。

    在汹涌的潮水间,他将是她唯一的依仗与依靠。

    梦醒,萧泽珩呆坐半响,而后神色平静地换下了自己弄脏的衣裳。

    闷热至极,他开了窗。

    翌日清,凉萱出屋就见着了他晾在院中的衣服。

    哑巴,今日起得这么早啊!

    凉萱走近,他的房门依旧紧闭,她从敞开的窗子中瞧见了他侧卧的身子,原来还在休息呢,凉萱嘀咕一声,后又去忙着自己的事情。

    他今日起得很晚,待他洗漱好,凉萱已在院中择菜准备做饭了。

    “哑巴快来,我们一起洗菜。”凉萱见了倚靠在门的他笑。

    萧泽珩低敛着眉目走近,他知道她喜欢他这幅样子,乖顺,没有攻击性。

    她只要对他笑笑,他便什么也不想了,就想做她的哑巴。

    “我什么时候能吃上你做得饭菜呀?”凉萱拾起一片菜叶子,在他面前晃晃,冰凉的水珠洒在他潮.红的脸上,萧泽珩心中的闷热不减反增。

    “哑巴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她手覆上他额心,凉萱又将另一只手抵在自己额上,两厢对比,似乎也没什么事,就是他这脸红得不对劲。

    萧泽珩呼吸愈重,他还未从那梦中彻底走出,由是一见凉萱他便忍不住将她与梦中的不可言联系在一起。

    他撤下她的手,眸子转向一边,他不能,会吓到她的。

    他需得忍耐。

    萧泽珩强压下眼底的暗涌,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叫人看不真切。

    凉萱左看看右看看,哑巴除了涨红的脸,似乎并无大碍。

    许是热的,她想。

    她在盆中掬了一捧清水,湿润的手就捂在哑巴脸上,这人比她高得多,她只有踮脚才能勉强够得着。

    “洗洗脸就不热了。”

    萧泽珩缓缓俯身,凉萱高抬的脚跟也渐渐落地。他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似要将她裹紧包牢,他什么都记不清,唯独将那梦记得一清二楚。

    梦中,她也是这般踮脚吻了他的额心。

    凉萱在他面颊上按了两下,而后松手,“这样就凉快多了。”

    哑巴摇头。

    还是燥热。

    凉萱此时异常迟钝,她只觉得他的眼神,她渐渐看不懂,不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