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这是哪个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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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转了性子, 冲我撒娇认错吗?”温缇心里嘀咕。

    她生气苏让不管不顾地瞎喝汤药,从城墙下来直到上了马车,任凭苏让怎么赔笑脸讲笑话, 她理也没理。这是又换招数来讨好她吗?

    温缇轻轻推了推他,苏让动也不动, 更没有声音。

    突然想到他刚喝的那一碗汤药, 温缇不由得心头剧烈地跳动起来:这药不会真的……

    她屏住呼吸,颤抖着伸手去试了试苏让的鼻息。

    还好, 呼吸均匀绵长,看起来人没有事。

    刚松了一口气, 就见苏让挪了挪脑袋, 靠得更舒服了, 鼻翼一张一合,轻轻地起了呼噜。

    原来是睡着了。

    温缇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又是庆幸他平安无事, 又是心疼他刚病愈就这样奔波操劳, 刚才憋在胸口的那口气也烟消云散了。

    回了住处, 用了些饭食, 温缇便推着苏让回卧房休息。苏让虽然疲累到了极点, 还硬起精神, 想着等王知府和韩宴之通报消息。

    温缇脸一板, 故意不去理他,苏让便改了口风,他先去歇息片刻,来了消息再去叫他就是。

    侍候苏让睡下,温缇还不放心,特地交代朝露晚霞等几个下人, 外面送信的过来,必须先报到她这里,由她权衡后再看需不需要叫醒王爷,不能随意扰了王爷休息。

    这些下人除了朝露晚霞,也是天天看着苏让和温缇你来我去的,对温缇在王爷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早就心里有数了,因此个个点头回道,都听姑娘的,都听姑娘的。

    还好一夜无事,苏让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洗漱后,匆匆用过了早饭,一问下人,没有任何消息送过来,苏让恼火了。

    “一群尸位素餐不干正事的!一夜了竟然什么都没查出来!”他一边骂一边抬脚往外走。

    温缇知道这时拦也拦不住了,只劝他出门时多加件衣裳,又喊人备好马车,拉上他来代步行动。

    苏让嘴上还在骂个不停,但还是老实地伸展胳膊,任温缇给他又套上一件大氅。穿戴整齐了,温缇做样子掸了掸苏让大氅上的灰尘,板着脸认真地:“今日出去千万别再冒失了,天大地大,你的身体最大。”

    苏让盯着她嗔怪的表情,弯起嘴角,嗯了一声。

    两人默默无语地对视着,都好像有千句话万句话要,却谁也没有开口。

    这时,韩宴之回来了。他步子飞快地冲了进来,连外头守着的下人都没来得及报信,后头杨大夫一路跑踉踉跄跄地跟着他。

    进门正撞上苏让和温缇温情脉脉的样子,韩宴之一下子愣住了。他侧过头,躲过这个刺眼的场景,低头轻咳了几声。

    等两个人分开站远了,韩宴之才开口道:“王爷,灾民无故毙命一事事有蹊跷。”

    想起那个离间挑拨又逃跑的张半秃,苏让和温缇异口同声地问道:“是有人背后下黑手?”

    韩宴之摇摇头:“昨夜仵作验尸,还有城里城外的十几名大夫共同诊断,几个死者除了感染疫病,并无其他异状,没有内外伤,没有中毒,不像是被人设计暗算的。”

    苏让有点意外:“每个人都是如此?”

    韩宴之答道:“我和王知府等官员从头到尾看完了他们的全程检验,此事绝无半点虚假。”瞥了一眼旁边脸色僵白的杨大夫,补充:“这几人暴毙,只有一种可能。”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温缇不禁喃喃自语道:“他们其实是因为疫病突然恶化而死,难道是这神药对他们无效?”

    杨大夫一张嘴已经带着哭腔了:“这方子的确是济世救人的良方啊,已经救了无数人了!”

    温缇立刻肯定他:“这方子有效,我知道,有效。”在现代世界因为造福人类获了诺贝尔奖的药物,怎么会没有效果呢?何况被医好的苏让就站在眼前,像她和韩宴之王知府等人,也一直在吃杨大夫开的预防药,到现在也没有人感染。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让一直在皱眉沉思,这时才沉声道:“你们该去详查病人吃药后的情形。”

    韩宴之立刻拱手回道:“是的,王知府正带着人在详细统计众灾民吃药后的情况,来之前已经查过了两百来人,疫病症状好转的,和吃过药病情不见好或是加重的,大约一半一半。”

    苏让眉头拧得更紧了,转头去问杨大夫:“你的药方,给底下办事人的可是一样的方子,一样的制法?”

    杨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回话道:“回王爷,抓方子和熬药时草民都亲自在场,明明每个凉棚里都是一模一样的药材,一模一样的制法啊。”

    温缇忍不住开始猜测:“这么,此药有的人能救,有的人救不了?”

    为什么一样是青蒿和青蒿素,对有的人有用,对有的人没用呢?是因为个人体质不同,还是因为这药方没有现代制药工艺的品控流程,发挥不稳定?

    苏让也有同样的疑惑,他直接向杨大夫发问道:“你的药方之前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情形?”

    杨大夫眼泪真的掉下来了:“先前恩师在世时向人施药治病从未出过这样的岔子,草民这次也救了数人性命,包,包括王爷您,草民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有这等结果,难道是老天爷成心不给人活路?!”

    韩宴之叹了口气,摇摇头:“现在灾民惊惧交加又人心浮动,这神药救人也看天命的事,若是散布出去,恐怕……”

    屋子里瞬间死一样的寂静。

    苏让坐回椅子上,掐了半天眉心,吩咐:“告诉王知府,让他接着查,不论最后结果如何,直接来报,但不许张扬,不许向百姓灾民透露半分。否则……”

    他抬眼看向韩宴之和杨大夫,眼中泛起彻骨的寒意:“全都提头来见我!”

    杨大夫当场吓得腿都软了,由韩宴之搀扶着才退了下去。

    之后半天也没有新消息传回来,苏让越等越焦躁,一个人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

    温缇看在眼里,心中满是怒气。好的穿书自带金手指呢?大家一样穿书脸,怎么自己的金手指一用就失灵,难道给自己分配的,是个镀金的A货吗?

    她简直想冲着老天爷怒吼一句:击盗版,人人有责啊。

    想来想去,想不出主意来,温缇只能尽量些好听的,去安慰开导他:“你也不要过于担忧了,王知府他们才刚开始查而已,不定全查完了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苏让听在耳朵里,哦啊是的应了几声,其实根本没往心里去,步子踱得越发急了。

    眼看快到晌午了,温缇想着给苏让弄几个爱吃的菜,好让他吃得舒心些。

    去厨房转了一圈,正赶上朝露晚霞提着篮子回来,篮子都是半空的,只有稀稀拉拉两三样菜肉。两个人是城中吃的用的越发紧张了,就是府衙出面,能收到的也不过这几样东西而已。

    眼前天灾还没过去,温缇哪能不晓得,只能想尽办法做这无米之炊了。

    见篮子里有一把新鲜的豌豆苗,想起来苏让最爱吃这一口鲜菜,温缇便想烧个上汤豆苗,清口又鲜香。

    是上汤也须一切从简,温缇只能简单地用炒蛋吊个高汤,就把豌豆苗丢进去煮,看着豌豆苗在奶白的汤中慢慢变软。

    忽然旁边的晚霞推了推她:“这豆苗再煮就软了吧。姐姐你不是,豆苗一类的鲜嫩菜进汤里煮个几下就起锅吗?”

    思绪已经飞到城外的温缇如梦初醒一样,赶紧手忙脚乱地起锅盛菜。

    盛完后仔细一看,还好还好,豌豆苗还没过软过头,幸亏晚霞及时提了一嘴。

    她又忍不住暗骂自己,这样一直心不在焉,真是做起事来都昏头昏脑的,豌豆苗这种鲜嫩的菜在高温里煮过头了可怎么吃啊,菜软汤澥的,味道都变了。

    正胡乱想着,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温缇想起来一个细节,青蒿素高温提取会破坏有效成分!那位获奖的女科学家就是发现了低温萃取的方法,才成功制成了抗疟药。

    她立刻把汤盆塞进晚霞手里,又交代她和朝露随意再烧两个菜,自己赶紧一路跑地赶去苏让的临时书房。

    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里头有人在大声话,这是城外的新消息传回来了?温缇一边想着,一边抬手要敲门。

    她抬起的手还没落到门上,屋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提高了音量,大声:“王爷,这等大事您宁可听信一个婢女的猜测,也信不过行医数十年的草民吗?”

    嗯?这是哪个棒槌?

    这个声音越越慷慨激昂:“草民今日就死谏一回,王爷,救灾治病是天大的事,女子向来冥顽无知,听信她们的谗言,会贻误时机,祸害苍生啊!”

    听这口气,话的竟然是那位杨大夫。想不到这人一把年纪了还有两幅面孔,当面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背后张嘴就是婢女,闭嘴就是冥顽无知。

    温缇有点火从心头起,干脆连门也不敲了,算直接推门走进去。

    正在此时,苏让也开了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