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造反,造他奶奶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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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皇帝提议, 温缇和苏让强作镇定,皇后娘娘先变了脸色:“如此做法有违祖制,怕是不妥当吧。”

    皇帝假作听不出皇后的弦外之音, 振振有辞地:“这不是为了让儿的长远考虑吗?祖制虽须遵守,也不至于一成不变。”

    皇后越听越替苏让心寒, 儿子她必是要护着了, 因此又提了一计:“这样大动干戈,不如在恒州旁边另选一两个县加封给让儿。”

    “莫要多言了, 就依朕的办吧。”皇后当面反驳,皇帝不耐烦了, 直接起身吩咐内侍:“起驾, 去宜春宫。”

    望着皇帝无情离去的背影, 皇后不顾儿子儿媳在场,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宜春宫是丽妃的居所,自她进宫以来皇帝几乎专宠丽妃一人, 这让皇后时常想起十几年前宋惠妃宠冠六宫时的日子。当年宋惠妃夺走她儿子去抚养, 现在丽妃青出于蓝, 入宫前在儿子家搞事, 入宫后和她大儿子一家来往过分亲密。

    表面上丽妃不像她姑母那样飞扬跋扈, 但皇后知道, 白天她隐忍随和, 其实夜里枕头风吹得比谁都猛烈。如今皇帝和儿子日渐生嫌隙,少不得给丽妃记上一笔功劳。

    是可忍,孰不可忍。

    “让儿,你和王妃先回去吧,此事日后再议,你父皇一时兴起想个主意, 还有文武百官看着呢。”皇后娘娘先给苏让两人喂了颗定心丸,这事她不会坐视不理。

    回了王府,苏让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的白玉镇纸沉默了半天,白玉镇纸是他童年开蒙时父皇的赏赐,经过多年把玩白玉越发温润细腻。温缇端了杯茶过去,摸了摸他的手,触到了一片冰凉。

    苏让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不用担心,我自己想通就好了。”对父皇还留有半分期待,果然是他妄想了。

    温缇也笑了:“王爷,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如何决定,我永远和你共进退。”

    开始穿书过来,温缇上赶着给传中还没黑化的反派送温暖,是想感化他、拯救他,但现在形势逼人,剧情不允许她做好人,那她就反派做到底,不掀翻主线剧情不罢休。

    现在的苏让可不是原书里那个霉运罩顶无人扶持的可怜了。一品镇国大将军,是疼她到骨子里的亲哥哥,书里运筹帷幄的第一聪明人韩宴之,是他们两个生死之交的好朋友,连明哲保身的皇后、刚正不阿的国舅爷都在明里暗里支持他们,更不要恒州附近各州县的百姓,将他们视作是救命的恩人,显灵的神明。

    今时今日造反,温缇不信苏让还会是书里那个悲催的结局。

    温缇眼里自信的火花,苏让一眼就读懂了,他拿起白玉镇纸啪一声砸在了地上。

    造反,造他奶奶的反!

    紧锣密鼓地布局排阵,温纬、韩宴之乃至不少朝臣将军开始频繁出入楚王府。东宫也是车马盈门络绎不绝,京城每日照旧熙熙攘攘繁华如烟,但紧张的气氛一日浓过一日,惴惴不安的心情笼罩在人们心头。

    即便如此,礼节应酬还是免不了。温家二叔过寿要大宴宾客,温缇拿到请柬时有些犹豫,现在他们和东宫几乎到了势不两立剑拔弩张的地步,和太子同席吃饭实在是强人所难。

    苏让瞥了眼请柬,冷笑道:“去,当然要去!我们去看看我的好哥哥,看他还能吃得下睡得着么。”

    当日,苏让温缇姗姗来迟,下了轿到花厅时,太子夫妇正坐在主桌上和温家人聊天。

    给二叔送上贺礼,念了几句干巴巴的祝寿词,苏让温缇转而看向太子和温绮。两个人躬身见礼请安,太子一开口就在含沙射影:“听闻王妃有喜,此等大事不可怠慢,楚王还是少操心些杂事,安心陪王妃待产。”

    苏让面上笑容不减,话里的刀子原样奉还:“数日不见,太子清减了许多,也要保重身体切勿思虑太多。”

    温绮坐在一旁,只温温婉婉地笑而不语。温缇看得奇怪,这安静如鸡的样子不像她啊,按照人设,她私底下再怎么愤恨,在外面她也会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好当众博一个贤良名。

    温缇看向她:“妹妹怎么这半天不言语,可是姐姐哪里开罪你了?”她不出击,就别怪自己先下手了。

    被突然问到,温绮像是受惊一样如梦初醒,尴尬地笑了笑:“不是不是,我在想刚才听的那折子戏呢,没头没尾,怪叫人挂念的。”

    韩宴之冷眼看着,又和旁边的温纬嘀咕了两句,温纬见这情形一拍桌子:“想听戏还不好吗?那叫他们唱起来就是了,来人吩咐下去,重新鸣锣开戏。”

    热热闹闹听了一折子戏,寿宴终于开席了。菜一道道传上来,温绮这时第一次主动开口:“父亲母亲,太子昨日得了皇上的赏赐,他特地带过来,想和家人一同享用。”

    “哎呦,难为太子惦记着我们。是什么东西?快叫我们长长见识。”温家二婶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

    东宫内侍把东西一一送到各位宾客面前时,温缇疑惑了:生鱼片?这算什么好东西?

    苏让瞧见,立刻给温缇找借口:“这鱼一看就非凡品,可惜我家王妃怀有身孕,要忌生冷,今日没有口福享用了。”他的心思温缇明白,东宫出来的东西,能少碰就少碰。

    太子冷笑一声:“王妃享用不得,楚王你可不要客气啊。”

    旁边温纬生性爽快,看他们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的,不由得气闷,一句话破了两人的对峙:“皇上的赏赐,大家还不快抢着尝一尝。”自己风卷残云,吃光了盘子里的生鱼片。旁边的韩宴之嘻嘻笑着也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吃了起来。

    他们在暗示大事当前须稍安勿躁,苏让也不争执了,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口中。太子这才作罢。

    散了席,一进王府,温缇立刻叫人:“快!找杨大夫,要些催吐的药!”在回来的马车上,苏让脸色已经看着有些不对劲了。

    看苏让吃过药,狂吐了一阵,杨大夫才擦了把汗:“幸而中毒不深,王爷有幸捡回了一条命。”

    夜里,温缇坐在床头,看着苏让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心里的恨意越来越浓越来越重,比外面漆黑的夜色还要浓重。即使明白和太子一战,将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但让她眼睁睁看着苏让死在自己面前,那还不如壮烈一把,和他一起在战场上鏖战到最后一刻。

    东宫,太子,温绮……这场仗,她势必要决一死战!

    天亮后,苏让醒来了,手脚也能慢慢挪动,虽然整个人虚弱无力,但意识已经清醒了。温缇提心吊胆一整夜,现在终于踏实了。

    此时的京城炸开了锅。一场寿宴,几乎撂倒了京城最位高权重的几位尊贵人物!

    宴席上只有楚王妃温缇因怀孕忌口躲过一劫,太子太子妃还有楚王都病倒在床,卫国公家公子韩宴之只剩下一口气,宣平侯府更为惨重,温家叔婶昏迷不醒,宣平侯本人当夜便过世了。

    温缇得知东宫数名厨工被斩立决时才知道,那一晚太子带来的是河豚鱼,厨工处理不慎,剧毒残留在鱼肉上,所以吃到生鱼片的人都中毒了。苏让只尝了一口,又及时催吐,索性没有大碍。

    但是温纬的死,对她来也是一道晴天霹雳。和这位哥哥相处的日子不多,但是温纬是真的疼妹子,温缇常常觉得受之有愧,只想着事成之后要好好报答这位白捡来的好哥哥。没想到……

    在宣平侯的葬礼上,温缇几乎哭晕了过去。朝露晚霞扶她起来坐了不到一刻,卫国公家派人送信过来,家里公子怕是不好了,有几句话想当面向楚王妃交代。

    朝露听了面露难色:“这……于礼不合吧。”虽姐和韩公子是表亲,恒州一行也来往不少,可现在京城中,她身为楚王妃去国公府探望韩公子,若被人知道了难免惹来些风言风语,家里那位醋缸托生的王爷又要气到跳脚了。

    然而温缇连犹豫一下也没有,立马站了起来:“走,去国公府!”

    赶到韩宴之床前时,他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了,眼睛半睁半闭,整个人灰败得像是没了活气。温缇看得心如刀绞,颤抖着喊他:“韩公子。”

    没有回应。

    温缇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又喊了一声:“韩宴之!”

    韩宴之胳膊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意识明显有些涣散,看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人。

    “你来了。”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温缇声音抑制不住地哽咽:“嗯,我来了,你要好好的,日后我还有事情想找你替我办呢,你过的,不会丢下我不管。”

    韩宴之眼睛直直地看向温缇,眨也不舍得眨一下。他的眼神温柔强大深情似海,温缇忽然觉得他好像看的不是自己,他看的是另一个温缇。

    “我知道,你不是她。”再开口时,韩宴之直白地了出来。

    到底她还是瞒不过这个聪明人,这个爱原主爱到深入骨髓的聪明人。眼前人在生死关头,温缇已经顾不得什么身份暴露了,她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轻轻答道:“嗯。”

    “别哭,为你做的事,我心甘情愿。”韩宴之艰难地,“现在,我,我要去找她了……”他眼神看向半空,扬起嘴角:“她是个傻姑娘,也是世上最温柔善良的女子,她,她一定在等我……”

    “韩宴之,其实她……”看出来韩宴之失去了求生欲,温缇想劝他挺过这一关,伸手要去拉他。

    韩宴之手一松,掉落在床上,永远地合上了双眼,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