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 104 章 高烧
沈离音完长长一段话, 便头也不回地直接转身走了,她没有去看姬容是何表情,也没有去注意他有什么反应。
她只能听见心底一个声音在不停重复, 快离开, 快离开, 快离开……
沈离音毫无目的地往前走, 碰巧就回到了桥头, 阿朗和织玉二人就站在那儿,正声争执着什么,面上皆带着急色。
阿朗话到一半, 余光发现了沈离音,猛地一转头跑过去:“姐姐, 你去哪里了?!”
“姑娘!”
织玉也很快跑了过来, 沈离音听到声音抬眼看去。
“姑娘, 你怎么了?”
沈离音回过神,目光淡淡地扫过二人,动了动嘴唇:“我,我刚刚去河边走了走。”
“原来是这样……”织玉看了眼阿朗,吁了口气道,“阿朗过来找我, 我一听不放心姑娘一个人, 随便买了三盏灯就往回走,结果几乎是寸步难行。好不容易回了桥头,却不见姑娘,我们可吓坏了。”
阿朗看着沈离音,皱眉道:“刚刚我出去找过姐姐,也去了河边, 怎么没有瞧见?”
沈离音摇摇头,随口道:“可能是视线太暗,没有瞧见吧。”
“嗐,这河边如此宽泛,你们正好错过也不是没有可能。”织玉又一次确认沈离音的状态,笑道,“反正姑娘好好的就行。”
沈离音动了动唇角,想要笑却又有些生硬,双目不经意扫过织玉手里的东西,眼神不由一暗:“你们既然买了灯,趁着现在河边人少快去放吧。”
织玉一愣,与阿朗对视一眼,问道:“姑娘不一起吗?”
“不了。”沈离音语气平淡,“大概是刚刚走了太久,有些累,想去马车上歇歇。”
织玉听了,猛点头道:“一定是在桥上累着的,这儿人实在太挤了,这样吧,不如我们都别放灯了,早些回去?”
阿朗还没出声附和,沈离音便摇了摇头,:“既然买了灯就别浪费,你们去就行,正好也帮我的那一盏灯放了。”
织玉有些犹豫,但沈离音却没等他们考虑,伸手虚虚推了他们一把,道:“我去马车那儿,你们结束了过来找我就好。”
罢,她便直接转过身朝马车走去。
马车停留的地方就在祈安寺边上,沈离音凭着记忆走过去,倒还算显眼,没一会儿就到了。
“姑娘怎么这么早就回了?”车夫正靠着车厢假寐,听到动静一下睁开眼,有些意外地看着沈离音。
沈离音淡淡道:“觉得有些累就先回了。”
车夫一下跳下马车,替她掀起帘子,笑道:“哎呀是这样的,今晚上箬河热闹着呢,若真待下来,怕是没个子时歇不了。”
沈离音上了马车,回头又对车夫道:“老伯,您在这里待得应该也挺无聊,不如也去逛逛看看热闹?”
着,她从钱袋里拿出一些银子递过去:“今天辛苦您了。”
“哎哟不用不用,我与你们婆婆也算相熟,这些银子我可不能收。”车夫匆忙摆手。
沈离音摇摇头,难得强硬地将银子塞进他手里:“这是您该得的。”
车夫抬眼看了看她的神情,那双眼中的淡淡的疲累并没有掩饰住,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笑了笑:“好吧,那老头子我也去凑凑热闹,姑娘在车上好生休息。”
沈离音点点头,目送着车夫离开后才进了车舆内。
车舆内落针可闻,很好地隔绝了外头的热闹喧嚣,沈离音靠在软枕上,目光透过随风微起的窗帘落向外头的带着星点灯火的夜色。
对姬容的那一番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下子,她只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去想不去听。
以姬容的脾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想来是不会再来找她了。这次她的话比以往数次都要重,都要难听,饶是她自己都很意外,那些话竟会从她口中出。
但不管如何,这一切应该都要结束了。
沈离音在心里这般宽慰自己,可哪想到这天入了夜,她竟又做了噩梦,甚至还因此发了高烧。等到了第二天谷医从客栈赶过来,沈离音基本已经人事不省。
“都怪我,平日夜里我都会过去姑娘房里看看,可昨夜回来太晚,睡得实在太沉,压根没能醒过来。”
织玉红着眼,从发现沈离音高热不退开始便一直在自责。
谷医换下沈离音额间的帕子,摇摇头道:“谁都不是圣人,你也无需内疚。”
“可姑娘为什么会突然高热呢,昨夜里也没发生什么。”
谷医再探了探沈离音的额头,思忖后道:“最近暑气未消,再则她昨夜或许也太过疲累,这都是有可能导致高热的。”
织玉拧着眉,眼里满是担忧:“那姑娘何时能够退烧呢?”
“应该快了。”谷医回过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阿朗,“孩,去换一些温水来。”
平时的阿朗最听不得别人把他喊,可这次却一声不吭地点头,拿着水盆就转身走出了门。
谷医眉头轻挑,忽地又想到什么,对织玉:“其实有一事我本想乞巧节后与离音的,可现在看来,我恐怕只能先同你们一声。”
织玉不解:“何事?”
谷医侧头看向床上昏睡着的人,低声道:“离音腹中的孩子越来越大,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也越来越多,我想着等她这次醒来就搬回客栈那个院子与我一起住,这样若是再碰到这样的事也便不用着急忙慌的。”
“……谷医的话确有道理,不过我也要跟去。”
“都可以。”谷医倒是无所谓,“我还想着等再过两个月,就去外头买两个丫鬟来,这怀胎的后几个月,那是夜里都需要时时警惕着的。”
织玉点点头:“都听谷医的。”
*
“爷呢,在屋里吗?”聿扬匆匆从外头走来,走到屋子前却见房门紧闭,安思河和青林都候在了屋外。
“你有事?”
安思河避着没答,反问道。
聿扬点点头:“今日一大早,谷医就匆匆去了对面,我担心夫人可能出事,就想着过来同爷禀报一声。”
安思河脸色一变,回头看了眼紧阖着的门。
聿扬看他这般,浓眉皱了皱:“安内侍,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爷到底怎么了?”
“哎,爷自昨夜从箬河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步也未出啊。”
“什么?!”聿扬一惊,“那你们就任爷一个人在里头,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青林一听,嘴唇抖了抖:“不,不至于吧,爷不像是这般脆弱之人。”
“感情之事,谁能个准?”聿扬不想就这么等着,提腿就要往门口走去,但才走出一步就被安思河拦下。
“等等,你就这么进去,可有由头?”
“由头?”聿扬稍稍一顿,忽地笑道,“当然有,我刚不是了吗,夫人那边可能生病了,也有可能是孩子……反正谷医匆匆赶来定不是什么好事。”
青林面上迟疑:“这个节骨眼再在爷面前提夫人,好吗?”
“你信不信,这个时候还是只有夫人能让爷有所反应。”聿扬看向安思河,问道,“安内侍,你觉得如何?”
安思河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叹出一口气点下头:“走吧,去试试。”
“咯吱——”
房门轻轻响着,门一开,安思河便立即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他眉头一皱,抬眼望过去,就见坐榻边的地毯上趴睡着一个人,身边七零八落地散着五六只酒坛,门外射.进来的日光强烈地映在那人的背上。
聿扬紧跟其后,也不由被里头刺鼻的味道冲击到,他低声唤道:“……爷?”
躺在地上的人纹丝不动,背对着他们,无声无息地睡着。
安思河与聿扬对视一眼,又走近了一些,道:“爷,聿扬有事要禀。”
依旧没有反应。
聿扬也没刻意去等,抬手抱拳回道:“爷,今日天还未亮,谷医就从客栈匆匆赶到了对面宅子里,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把她喊来的,看上去宅子里像是出了什么事。”
照旧没有什么动静。
聿扬此刻不由有些怀疑,难道姬容是真的睡熟了还是听见了却并不在意?
安思河独自上前几步,低声:“爷,聿扬猜测恐是夫人生病,不知要不要继续查探?”
此话一落,地毯上的人总算有了反应。
安思河不由屏气,就见姬容动了动腿,而后缓慢地翻过身,那张颓废的面容一下子暴露在明亮的光线之下。唯一令人意外的是,当他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并没有染上酒色和颓唐,反而格外清明。
安思河从未见过姬容这般颓丧,哪怕是当年泠姝自缢,又或是秦茵意外丧身火海,他都没有将自己这破败的一面暴露在他人面前过。
“……爷。”
仅仅是一个字,却不知带了多少辛酸。
姬容面色无波,眼皮一掀看向聿扬,薄唇动了动,粗哑低沉的嗓音缓缓传来:“你刚刚什么,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