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第 115 章 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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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离音完话, 屋子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姬容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眼里似乎有一些笑意, 只是那笑像是带着隐约的自嘲。

    “你以为我是缺人照顾吗?”男人一声极短的冷笑, 终是开了口。

    沈离音像是没看见他眼中的受伤, 淡淡道:“太子殿下身边自然不缺人, 我的承诺也只是因为殿下的伤因我而起, 若殿下不需要我,那我也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你何必一次又一次提醒你只是为了负责。”

    沈离音微微垂下眸,决定不再哑谜。

    “殿下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话音一落, 她便立刻感觉到周身的空气冷了几分,她下意识重新抬眸, 就见姬容那锐利而又冷冽的目光直直地投在自己身上, 让她忍不住屏住呼吸。

    “如果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要怎么办?”姬容扯了扯嘴角,突然道。

    沈离音一顿,她敢肯定姬容一定清楚她话里的深意,他这般辞无非是想装聋作哑。

    “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便索性都清楚。”

    她知道谷医离开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曾经还在宫中, 沈弋蘅便苦心提醒劝告过她,如今她与姬容又纠缠到一处,若沈弋蘅知道,怕又要忧心忡忡了。

    她不愿意再让家人担心,因此这件事必须清楚。

    “之前在陵安,情绪激动下我了一些重话。”沈离音不知该怎么开头, 只能想到什么什么,“其实现在想起,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了什么,可……当时我确实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

    姬容摇了摇头,嘴角有些苦涩:“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不会再见,我们同在陵安,甚至就住在对面,你真觉得能再也不见我?”

    沈离音想也没想便道:“当然。”

    “你又不是强盗劫匪,若我定主意不出门我们怎么可能见面?况且,你是太子,不可能一直留在陵安。”

    “你倒是什么都想得清楚。”姬容着,忽然低头握拳抵唇猛咳了几声。

    沈离音一顿,转身就要去给他倒水。

    “不用了。”姬容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立刻将她喊住,缓了缓后道,“你到我身边坐下。”

    “殿下?”沈离音不由皱眉。

    “怎么,不是你要照顾我吗,站那么远如何照顾?”

    姬容得理直气壮,沈离音反倒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提步走过去,犹豫着坐在了床沿。

    她侧着身,与姬容并没有相对,姬容却也并不在意,靠在软枕上看着她,继续道:“既然你要照顾我,那便搬到我的院子里来,也免得我每日让人去唤你。”

    “搬到这里?”沈离音转头看着他,显然有些意外。

    姬容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惊讶,轻轻嗯了一声,将衾被稍稍抬起,重新躺了下去。

    “你先帮我看看,还烧着吗?”

    沈离音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由皱眉:“让大夫来看下吧。”

    “我不想见无关紧要的人。”

    “大夫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沈离音不想,可她真心觉得姬容病了以后愈发无理取闹。

    “此时此刻,是。”

    姬容从衾被下伸出手,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一把抓过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额头上,还十分平静地问:“怎么样,还烫吗?”

    沈离音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但即使姬容尚在病中,力气也还是比她大,压制得她动弹不得,她没有办法,只能回答:“还有一些烫,殿下应该好好休息。”

    姬容眼下已经有些倦怠,可他还是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我睡了,你会走吗?”

    明明这话的表面意思是她会不会离开这个房间,可沈离音却听出了别的,更深远的意思,就好像答应这个,就意味着她不会离开他身边一样。

    “你先休息,我就在这里守着。”沈离音也答得滴水不漏。

    姬容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再什么,闭上眼睡了过去。

    等姬容再次醒来,外头已是黑夜,屋里散着苦涩的药味,一转头只见安思河在一旁药炉前一声不响地盯着。

    “咳咳,思河。”

    药炉前的人一顿,转过身几步走上前。

    “殿下,你现在感觉如何?”

    姬容摇摇头,双眼在屋里迅速一扫,哑声问道:“她呢?”

    姬容未指名道姓,可安思河却一下听明白了,他笑道:“太子妃用完膳后就困得不行,现在在隔壁屋里歇着。”

    姬容一愣,点点头,神色倒是松了许多。

    安思河见他这般,料想他没听出话里深意,便又道:“谷医太子妃一整日又是遇险又是来回奔波,便是自己不累,腹中孩儿都要累了,本来午后就应该歇息,但太子妃担心殿下伤势,一直到晚膳才肯离开这床榻。”

    姬容面上有些动容,可到底也清楚安思河这些话有多少是带着他自己的设想。沈离音不离开床榻,或许的确有几分担心,但更多的恐怕又只是因为责任与承诺吧。

    “那个王七审问出什么了?”姬容睡了大半日,这下清醒起来,有些事也该好好处理了。

    安思河回道:“聿扬已经问出来了,那人嘴巴看着严,但一点也禁不住拷,还没怎么着就全吐出来了。”

    “怎么?”

    “这人确实来自太傅府,是太傅府的一个普通护卫,一个月前宫中有人找他询问太子妃的去向,他不知,那人反倒将太子妃正在青州的消息透露给了他,还许给他百金的承诺,让他借太傅告病为由将太子妃带回帝京。”

    “带回帝京?”姬容冷笑一声,这带回的是人还是尸首?

    “他可认识那个宫里人?”

    安思河顿了顿,有些迟疑道:“他他也不确定,但猜测是继后的人,因为继后是秦姑娘的姑母,她们想害太子妃,只可能是为了秦姑娘。”

    “呵。”姬容眸光带着轻蔑,“这理由倒是找得挺合情理。”

    安思河看他这般,问道:“殿下认为王七在撒谎?”

    “就算旁人不知如今的秦茵是真是假,她们自己心里可清楚得很,一个假秦茵何需对太子妃耿耿于怀,这样的理由不过是刻意编造应付我罢了。”

    “殿下的意思是,那背后之人知道王七会被抓,因此故意编出这些理由?”

    姬容的眼底虽还有些乌青,疲态未全消退,可眸中却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他轻勾起唇,道:“他们还没有这么料事如神,不过是有所防备罢了。”

    “那何人敢去嫁祸继后?”

    安思河仍旧不太敢相信。

    姬容抬眼看他:“嫁祸太难听,对于他来,用先斩后奏会更为妥当。”

    安思河眉头皱着,忽然眼中一亮:“殿下的意思是……昭王?”

    “看来我们都太看这个被当做傀儡的六弟了。”姬容着,眸色渐渐深了些。

    *

    沈离音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她本以为姬容也还躺着,哪想一出门就见他好好地坐在院子里,全然没有昨日那般病态倦容。

    “醒了?”男人朝她招招手,“正好,我让人做了糖水,不过这个时辰不宜食得太过生冷,所以没有冰镇。”

    沈离音看着白玉桌上的琉璃高足杯,微微一愣:“这个驿馆竟还有这么漂亮的杯子。”

    “兖州知府听闻我来此,今日一早送来的。”姬容语气淡淡,显然兖州知府这一举动,并未多么讨好到他。

    “来,先坐下,吃些东西。”

    沈离音虚虚福身,道:“多谢殿下好意,不过,我得先回一趟隔壁,阿朗昨日也受了重伤,我要去看看他情况如何。”

    姬容一顿,笑道:“应该的,正好,厨房做的点心有些多,你带一些给他们。”

    沈离音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些口舌才能离开,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不过这总归是好事。她点点头:“那我替他们先谢过殿下了。”

    姬容笑容未变,抬手示意青林:“将点心装好,送太子妃过去。”

    “是。”

    沈离音回到隔壁院子,第一时间就去看了阿朗,阿朗的伤势明显好转,除了脸上还有些许肉色的浅痕,旁的也看不出什么伤处。

    一起简单吃过早膳,谷医便将她喊到了一旁角落。

    “我与弋蘅已经联系上,他大概今明两天能到。”

    “那就好。”沈离音面上轻松许多。

    谷医看着她,语意不明道:“他被诓着赶回帝京,这事他已经知道是太子所为,这次回来,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与太子过分往来。”

    沈离音明白她的意思,回道:“我只是为了报他救命之恩,等他伤好,我不会与他一起回帝京。”

    “这么你还是要回去?”

    “是,虽然父亲的病并没有王七得那么严重,可告病在家是真,我多少还是不放心。”沈离音心中有计较,这件事幕后之人想害她,但也的确让她知道了父亲的病情。

    若此事是几年后她才得知,就算父亲最后安然无恙,她心里也会内疚不安,因此,这次她定是要回去看一看父亲。

    谷医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好,只是若你这次回去,等再想回青州,恐怕得要等孩子出世了,毕竟再过一段时日,你的身子就不适宜来回奔波行走了。”

    沈离音笑笑:“这些我出发前就已经想过了,阿朗与婆婆也都清楚。”

    “那便好。”

    眼见着沈离音越待越久,青林心里开始焦急起来,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角落里的人先一步走了出来。

    “青林,我们走吧。”

    青林大喜过望,忙迎上前:“是。”

    之后一整日,沈离音都留在了姬容院子里,起初她还担心姬容又谈起昨日那些事,可谁想,他竟什么也没提,不仅如此,话做事都十分克制,让沈离音挑不出任何不适之处。

    两个人相处起来仿若相熟却又多年未见的老友。

    夜里将歇的时候,安思河照例来房中给姬容禀报帝京带来的消息,完正事后,他忍不住问:“殿下,等回了帝京,您可想好了怎么将太子妃留下?”

    姬容将手头的一册抄本合上,笑意深远道:“落崖一事后,她对我已经没了抵触,言语间似乎想要让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回到起点,既是如此,我便满足她。”

    安思河不太理解:“回到起点,岂不是与殿下的期待背道而驰?”

    “谁的。”姬容轻笑一声,“只要是机会,不管起点在哪里,于我而言都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