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天生恶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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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冉冉惯例性的晕了。

    这人怎么总是一言不合就……

    她可是很有原则的,就只算撩三个……

    头顶上洋洋洒洒还在飘落白色的雪花,洛玉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她怎么能有那么多的替身纸人。

    云冉冉想那东西就算再多,总会有用完的一刻,那时候她该死了吧?

    片刻之后,不断重塑又死去的洛玉终于消停,在最后一次炸碎之后,再也没有重塑。

    洛玉站立的地方空荡荡的,只剩一地的污秽和漫天的大雪。

    她这是死了么?

    云冉冉不确定,这家伙太奇怪了,她想了想,摸出玉佩。

    “我的大劫还在么?”

    玉佩微微发热。

    【一个半月后你会在太华宗诛仙台上被洛玉一剑刺死。】

    这劫还在,看来洛玉并没有彻底死去,她一定有什么隐匿手段,或者还藏着什么后手。

    脸颊蓦然被人轻轻一捏,将偏过头去的她揪了回来,男人不满的道:“走神。”

    云冉冉“哦”了一声,忽而一愣,这时候才意识到,整个结界中,只有他们两个了。

    只有他们两个……

    这个认知让她立刻紧张起来,连身体都不自觉的紧绷了。

    男人握住她汗津津的手,牵着她离开了这片血腥浓郁的地方。

    整个村子都笼在淡淡的血雾之中,唯月光清晰。

    他牵着她一路走,也不知道走去哪里。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

    男人侧眸看了看女孩儿,问:“你方才为何不走?”

    方才,是他被控制的时刻么?

    云冉冉仰脸看他:“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男人道:“真话。”

    云冉冉认认真真的道:“你那时候拽着我的手,我跑也跑不掉,又不过,只能想办法感化你呀。”

    男人微微有些失望,他别过脸,看向远处,半天不话,兀自闷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转过脸,问:“那假话呢?”

    云冉冉原本正看着他,听他这么问,便移开了视线,她看着前方,快速的道:“不想抛下你。”

    男人微微一怔,停下脚步,将正往前走的姑娘拽了回来,按在怀里问:“到底哪句是真话?”

    云冉冉声道:“哪句更合理哪句就是真话。”

    男人轻轻一弹她的脑壳,眯着眼道:“给我真话。”

    这就威胁上了,云冉冉只好道:“不想抛下你,不想你成为洛玉的傀儡。”

    男人抿唇一笑,问:“方才为什么不。”

    云冉冉无奈道:“这才认识多久啊,我就是了,你也不能信呀,你肯定觉得我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从前那确实是不信的。

    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

    可是……

    他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道:“现在我信了。”

    云冉冉一怔,旋即担忧的看向他:“哎,你这家伙看上去挺聪明,没想到意外的单纯啊,怎么这样都会信的。”

    男人:……

    他弯腰将她横抱起,作势要丢。

    云冉冉想,他这神通,指不定给她扔到哪里去,到处黑黢黢的,哪都不安全,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白着脸道:“错了,是我不懂事。”

    他轻笑一声,抱着她便再次向前走去。

    村落的路不长,很快便走到尽头,尽头有一间带着院子的灰色瓦房,他推门而入,走过荒草丛生的石子路,径自推开了房间的木门。

    房间里很干净,随手扔着荧光石,照亮了室内,一张竹床,铺着白色的棉褥,看上去厚实松软。

    男人把她搁在被褥上,云冉冉多少有些不安,鹌鹑似的坐着,试探的问:“还有别的房间么?”

    男人蹲在她面前,仰脸看她,似笑非笑:“没了。”

    云冉冉一滞,声道:“我们修仙之人,睡不睡的其实不太重要。”

    男人指尖点在她的锁骨上,眸色深深:“睡自然是要睡的。”

    云冉冉手指便不自觉的绞在一起。

    男人指指她身上的血衣,意有所指:“先洗干净。”

    云冉冉还没出别的话,他便起身出去了,片刻之后端着一个大木桶进来,里面盛着清澈的水,水面上还冒着热气。

    云冉冉实在想不通他去哪里找来的水。

    男人将水桶搁在地面,便来床边伸手抱她,云冉冉这不能答应,反抗道:“我自己来,你出去。”

    男人挑眉看着她,她亦倔强的瞪着他。

    片刻之后还是男人败下阵来,他转身走出门外,将木门“砰”一声合上。

    云冉冉其实很想洗澡,这身血衣又破又粘稠,她早就受够了,于是她轻手轻脚走到木桶边,正要脱衣服,还是有些担忧,忍不住便挪到门外,想从门缝里看他究竟在哪里。

    正要瞧的时候,男人戏谑的声音响起。

    “再不洗我进来了。”

    云冉冉脸一红,也不看了,跑回桶边麻溜的把血衣脱了,蹑手蹑脚的跳进木桶。

    热度正好,她舒服的直叹息。

    可是只泡了一会儿,身上有血污和尘土,第一桶水很快便被染的血红,眼看就不用能了,她自然不好意思叫他再换水,正算随便洗洗出来的时候,门外的人道:“柜子里有衣服,穿好,我进来了。”

    她一慌,立刻跳出水桶,顾不得自己湿哒哒的,急忙拉开床边的木柜,取出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柔软的布料贴着皮肤,有些冰凉,她也顾不上,拉过腰带就直接系,刚系好,木门便被人推开。

    她一怔,本能的往后一退,撞到了身后的木柜,发出了“哐”的一声。

    男人便笑了,提着另一个木桶走进来,搁在地面上,木桶里水波荡漾,洒了不少在地上。

    他转眸看向柜子边的姑娘,娇娇,穿着他过于宽大的衣服,腰带系的匆忙,有些混乱,手臂努力从过长的衣袖里伸出来,多余的部分便堆在腕间,两条白皙修长的腿露在空气中,沾着水珠,没来及穿靴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漆黑的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漂亮的脸蛋和脖颈上也都是水珠,一双大眼睛警惕又惶恐的望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吃人的猛兽。

    他看着她的脸,忽然想起她这件胡乱披的衣衫下面应该什么都没穿……

    视线蓦然一深。

    云冉冉拽紧自己的领子,脸颊通红的道:“你出去!”

    她想了想,觉得万一惹毛了,自己又不过,便弱弱的补了一句:“要不,我出去。”

    男人觉得再逼该要躲进柜子里去了,笑着抱着脏掉的那桶水,径自出了房门。

    待他带上门,云冉冉才松了一口气,方才身上擦都没擦,这会儿已经把他这件衣衫弄湿了,贴在身上委实难受,她顾不了那么多,干脆脱了再次将自己浸在水桶中。

    这次便要舒服多了,她只露了个脑袋,在木桶里钻来钻去,发出了哗啦啦欢快的水声。

    圆月皎洁,给院子里丛生的荒草挂了浅浅的清霜。

    枯死的藤蔓缠在破损的砖墙上,凋零的花瓣已干枯成泥泞的颜色,满园的枯枝败叶与疯长的荒草彼此纠缠,格外的荒芜与孤寂。

    男人一身红衣坐在破损的石桌边,宛若一个孤魂野鬼。

    他已经记不清这样的夜晚有多少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这里,看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听风吹动荒草,发出呜呜的哭声。

    好像习惯了,又好像没有。

    房间里忽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他转过视线,看见自己漆黑阴冷的房间亮起了暖橘色的光。

    里面有欢快的水声和姑娘舒服的叹息。

    那点光亮同这个孤寂的荒村格格不入。

    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坐在黑暗阴冷的院落,觉得眼前真是一场美梦。

    是不是自己在这里待久了,出现了幻觉?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在听到那些传言后,还这么毫不设防的跟他走?着什么不想抛弃的话,是假的吧?

    是假的吧……

    不可能会有人……

    那橘色的光温馨的透出来,像是救赎的光,又像是坠入深渊的陷阱。

    他坐在石椅上,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这边的阴冷与那边的温暖泾渭分明,他忽然失了走过去的勇气。

    孤魂野鬼就该待在……

    木门忽然“哐叽”一声开了,门内的光一下子照了出来,将院中的黑暗驱散。

    姑娘因为害羞只将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一颗脑袋和半个身子,她红着脸,羞答答的看他。

    “我洗好了,你要不要……进来呀?”

    他微微一怔。

    她穿着从他衣柜里翻出来的干净衣服,宽宽大大,衬的她娇玲珑。

    漆黑的发湿漉漉的垂下来,显得那张脸白的通透,一双黑眼睛更是灵气动人。

    衣服是红色的……衬的她肤白赛雪。

    他觉得她像是他的新娘。

    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姑娘暗自喜悦,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试探的问:“你今夜是算睡外面么?”

    他被她藏的不甚好的欢喜给逗乐了,当即长腿一迈,几步便走到门口,将惊愕的姑娘一抱,反手甩上门,在她耳边道:“想的还挺美。”

    呜……美梦破碎……

    男人抱着她,很快便靠近床铺,自个儿往床铺上一坐,将她横抱在膝上。

    他伸手取过帕子,轻柔的搁在她头顶,开始替她擦头发。

    云冉冉想,其实用灵力烘干就可以了,还快。

    但她刚抬起头,便透过凌乱的发丝和帕子看到了他的眼睛,忽然有些不忍心。

    他好像……有些开心……

    于是她就低下头,乖乖的任他擦了。

    脑袋在他的指尖微微晃动,很舒服,她便渐渐有些迷糊,身子一软,便倒在了他的胸口。

    恍惚间听见他问。

    “明天天亮,还会待在我身边么?”

    她想告诉他会呀,可昏昏沉沉的不出话,她勉强睁开眼,瞧见了他有些哀伤的眼睛。

    这人看上去,怎么这么难过啊。

    她不忍心,想伸手去盖住他的眼睛,可那倦意沉沉袭来,她便逐渐失去了意识。

    ·

    耳边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她觉得逼仄狭窄的难受,手臂四肢的都无法伸展,就像是……就像是被人塞进了某个水缸里……

    她努力半天,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她的确蜷缩在某个逼仄的东西里面,她伸出手敲了敲,发出了沉闷的“嗡”声。

    真的是个水缸。

    她不是正被男人擦着头发么?怎么会被塞进这种东西里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压下心头慌乱,试图理清思路。

    外面很吵,到处都是奔跑声,夹杂着惊呼、哭喊和甩上门的声音。

    她尝试着抬起头,发现头顶上方有个硬邦邦的厚重东西,是缸盖么?

    她艰难的将手臂伸直,算抬起缸盖,先离开这个地方,就在手指即将碰触到缸盖的时候,缸盖猛然被人掀起来了。

    光亮一瞬间直透缸内。

    光线让她有些不适应,她略一缓,便对上了一个中年女人哭泣憔悴的脸,女人惊惶的同她道:“苹儿,你躲在这里千万别出来,千万别让那人发现。”

    苹儿?苹儿是谁?这女人喊自己苹儿?

    女人看了看外面,苍白着脸簌簌落泪:“就知道不应该救他,魔鬼怎么可能软下心肠。”

    “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搬救兵,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女人完,便将缸盖落下,光亮一瞬间被掩盖,她再次浸入了黑暗之中。

    这个女人同这个苹儿很亲近,大概是苹儿的娘亲。

    很快,她便听到了门板合上的声音,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她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伸手推开缸盖,艰难的从水缸里爬出来,然后便看清了室内。

    有些眼熟……

    这不是结界中的荒村么?虽然如今的房间干净明亮,柜子桌子都是完整的,但从结构和布局来看,就是她进入的荒村。

    村子里原来是有人的?

    她看向墙面,干干净净,没有血渍。

    如若是这样,难道现在是十数年前的荒村?

    难道是她不心进入了这位叫苹儿的村民的记忆碎片中?

    这样一想,倒是有可能,她原先就觉得结界中有个荒芜的村落很奇怪。

    如今自己进来了,更加确定过去一定发生过什么。

    可如今苹儿的意识被压缩的很厉害,她读取不到有用信息,只能暂时靠自己推断,往前一步一步走了。

    她细细想来,隐约记得女人了什么魔鬼,方才外面乱哄哄的,如今诡异的安静。

    她走到门前,想伸手开门,耳中蓦然响起细微的铃声。

    铃、铃这样的回荡在风中。

    伸出去的手僵在门上,巨大的恐惧一瞬间将她淹没,她不敢动,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求生本能让她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紧跟着她听到那铃铃声逐渐靠近,最后在门外止了。

    那人就站在门外。

    她瞳孔骤缩,牙关禁不住颤,身体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死定了。

    她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是他抬起了手,他要推开这扇门,她一下子压抑不住喉咙中的尖叫,拼命捂住了自己的口。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花瓶碎裂的声音,一定是有人太过害怕紧张碰倒了。

    门外再次响起铃声,那人远去了。

    不多时,她便听到了一声惨叫和“砰”的声响。

    有人死了……

    她喉头一紧,这铃声,还有那熟悉的杀人手法……

    难道方才那女人口中的魔鬼,是红衣魔尊?就是给她擦头发的那个?

    也不是想象不出来,毕竟她亲眼见到过……

    她好不容易缓过来,等到身体机能恢复,便算出门看看。

    铃铃声已经消失很久,她悄悄拉开门板,从缝隙中滑了出去。

    刚一出去,整个人便惊呆了。

    只见村落里到处都是血迹和残破的尸体,个个惨烈狰狞死不瞑目,从衣着来看,应当是村子的村民。

    而就在她自家门前,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从衣着来看,正是刚才同她过话的中年女人。

    心头难免一震。

    死法如此相似,难道是那一个人做的么?可他为何要杀了全村的人?

    就在她胡乱思考之际,有人匆忙拽住了她的手臂,她猛然回头,发现是一个青年,苹儿模糊的记忆告诉她,这个青年叫虎子,跟她关系还不错。

    虎子满身血迹,拽着她的胳膊,一边跑一边道:“快走,躲进防护结界中,剩余的人都在那里,我们只有集合在一起,才能躲过这场大劫,各大宗门的人已经在外面准备了封印结界,只要我们能撑到封印结界完成,把这个恶鬼彻底封印,我们就能逃离这个地方。”

    虎子拉着她一路出了村落,飞快的逃进了后山的山林中,山林里起了厚实的防护屏障,虎子抬手破开,带着她钻了进去。

    屏障里待着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个神情惶恐,憔悴不堪。

    村长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名唤朱其,他面色沉重的坐在中央,村民们都挤到他身边,问道:“如何?我们还能活着出去么?那个恶鬼已经屠了半村人。”

    村长凝重的道:“消息已经传递出去了,只等着各大宗门来救我们,别的也没什么办法了。”

    “那若是来的不及时呢?我们是不是都得死在这里?”

    村长没有话,屏障内的气氛因为这句话骤然阴沉了下来。

    有人躲在角落声的哭,有人绝望的捂着脸。

    虎子红着眼道:“我就知道,早些杀了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救他,他那样的天生恶种,怎么可能感化,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得到这种下场。”

    有人跟着气道:“就是,当初苍龙把他送来做质,就不该留下。”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便了起来。

    云冉冉坐在角落,听的很认真,便大致了解了经过。

    数年前魔域灵域爆发一场大战,以魔域节节败退告终,魔尊苍龙为苟得性命,将自己的一个儿子送来做了质子。

    便是大儿子苍珏,送来那年约莫八岁。

    苍珏这个魔子,同别的魔修不太一样,他年纪修为却增长极快,一般的宗内长老都不是对手。

    他初来的时候,各大宗门都在讨论,直接杀了,怕苍龙借机惹事,不杀,留着也是祸害,毕竟灵魔一战,死伤无数,这累积的仇恨不是轻易可以消除,万一这孩子有报仇的心思,灵界恐有大难。

    而且苍龙送来的,以那老东西的恶毒,这个苍珏,绝不是什么善类。

    后来还是太华仙尊和蓬莱岛上的那位寂空仙尊力保,年纪这般,性本善,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如果大家不放心,可以先共同生活观察一段时间。

    于是灵域各大宗门商讨之后,将苍珏安置在了逍遥宗不远处的百草村,百草村临近逍遥宗,村民各个有修为在身,还派遣了数位长老镇守,安全完全可以保证。

    苍珏被戴上了限制修为的项圈,开始同村民们一起生活。

    村民们起先很怕他,后来发现这孩子很安静且脾气温和,便逐渐熟稔,对他照顾有加。

    就这样一直平安无事的过了十年,就在大家都以为不会出问题之后,他却在今日撕破伪装,暴露本性,大开杀戒,几乎将村落里的人屠戮殆尽。

    无论是一起长大的玩伴,还是经常给他送饭的婶婶,又或是教他写字的先生,无一例外。

    他带着化不开的仇恨和肆意增长的恶念,将百草村变成了人间炼狱。

    大家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当初来的目的,便是向灵界复仇。

    他隐忍十年,一直佯装乖巧,就是在不断的积蓄力量,等待可以冲破枷锁的一天,事发突然,镇守的长老联合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轻易杀死。

    他一身白衣染血,如修罗恶鬼。

    所过之处,灰飞烟灭,无一生还。

    十年的温情捂不暖一颗冰冷的心,他根本就没有丝毫共情能力,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鬼。

    就在众人纷纷痛斥之时。

    耳边响起了铃铃的声响。

    所有人的脸色都在那一刻变得煞白,村长更是紧张的站起身来。

    众人都恐惧的盯着铃音出现的方向,颤抖着不出话。

    云冉冉也浑身僵硬,就在脑中的弦紧绷到快到断掉之时,有人缓缓的出现在了眼前。

    一步一步,铃铃作响。

    他一身白衣已被鲜血尽数染红,湿透的外衣还在往下滴血。

    他带着一张残破的鬼面,哼着一首轻快的调儿。

    缓慢且折磨的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偏过脑袋,露齿一笑,随后伸出手掌,虚虚一握,那屏障便如纸糊的一般轻易被撕碎。

    所有人惨叫连连,一刻也不敢停留,纷纷架起遁光,四散而逃。

    他也不追,立在原地,勾唇轻笑。

    天空中便不断的传来“砰”“砰”之声,宛若一朵朵绽放的烟花。

    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

    云冉冉站在原地,身体发抖,没有来得及跑。

    她已经是全村最后一个活人。

    男人侧眸看过来,唇角一勾。

    剧痛陡然传来,她便彻底化为了一片血雾。

    那人冰冷又残忍的笑容成了她最后的记忆。

    ·

    云冉冉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这是男人昨夜带她回来的地方。

    她坐起身,发现窗外雾蒙蒙的,不知道天亮没亮。

    她进入的记忆碎片,一定是结界中的执念所化,所记录的场景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

    村落里的人的确都死于他手。

    想到这里,她四处一看,发现男人不在身边,他去哪了?

    她没有迟疑,跳下床,拉开门便跑了出去,他不在院中,她便出了院子,在荒芜的村落中找他,直到跑到尽头,才看见一抹红色的身影。

    男人正坐在郊外枯死的树下,出神的望着远处的深林。

    云冉冉一路跑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男人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云冉冉干脆面对着他盘膝坐下,问:“为什么不来。”

    男人有些懒散:“你不都看到了么,那些事……”

    云冉冉点头:“看到了。”

    “不怕我么?”

    云冉冉道:“怕啊,记忆碎片的最后,你还杀了我呢。”

    男人眸色一黯,问:“那你还来做什么?”

    云冉冉理所应当的道:“我来听你亲口啊。”

    微风拂过姑娘清亮的眼睛,她认认真真的卷起过于长的袖子,同他道。

    “你人不是在这里么?我为什么要听别人?”

    “你一定……有什么苦衷吧?”

    男人半晌不出话来,他指尖微微攥紧。

    “若是没有呢?若我就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呢?”

    姑娘苦恼的道:“那我就会为自己的盲目错信付出代价。”

    原来也不是全然信他……

    他嘲弄的笑道:“那你就不应该冒失的……”

    姑娘猛然将身子往前一倾,几乎撞进他怀里,她眼神清亮,一字一句的道。

    “但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他眼眸微微睁大,她到底在些什么啊……

    姑娘眼眸弯弯。

    “我愿意……为你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