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亲吻 爱与绝望交织
梅园中所有的武器对准仙子, 钟醉愣愣站在原地,抬头望着上空的仙子,红衣飒飒, 眉宇间淡淡, 双眸冷漠, 好似全世界都是她的敌人。
她与这个世界隔开。
钟醉恐慌, 他怕仙子把他归于他们的世界,但这个时候他不能任性。
这个时候双方对峙, 他不能话让仙子带他一起离开,引起别人的注意, 成为仙子的负担。
他相信仙子, 如果不带他, 一定能毫发无伤逃离。
在他后退一步,算偷偷溜走时, 站在虚空上的禹贡掷出利剑, 悬浮在空中。
她站在剑身前,双手结印,连接天地之力, 激发刻在剑内的阵法, 霎时,耀眼的银光爆发, 巨大透明的银光阵法从剑内透射,天幕之上,一个偌大的阵法在云间显现。
利剑悬在中间,周身被玄妙的气息包裹。
所有人都静止不动,面部表情都掩饰不住的震惊,这隐藏着规则之力的阵法, 她怎么会!
禹贡不管别人,视线淡淡移到钟醉身上,她脚尖轻点,踩着虚空,漫步停在他跟前:“跟我走?”
钟醉双眸睁圆,紧接着意识到什么,双眸微弯,星眸璀璨,开心点头:“嗯!”
紧接着,见仙子拿出一把油纸伞,钟醉惊讶,禹贡淡淡解释:“上次见它偷偷摸摸趴在殿门口,就把它带来了。”
油纸伞哭唧唧,主人把人家当成坏伞差点掰断,还有钟醉,有了主人就忘了伞……
下凡好委屈,下凡一点都不开心。
禹贡撑开油纸伞,倒放在空中。
突然,她伸手将钟醉戴在脖子上的灵木牌拿走。
“刷”的一下,钟醉变成软软一只,被禹贡放在伞里,他疑惑扒着伞边,湖绿色双眸看着仙子,一眨不眨。
禹贡动用大量灵力,脸色苍白,她强撑着,没人看出来。
她右手转动,抽取灵木牌的灵力,施法将身型变,眼眸懒散,面部表情落进伞面里。
油纸伞接受主人命令,立马启程,消失在天际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停留在原地维持大阵的七星剑:……
它这是被抛弃了?
狂风不歇,猛风扑面而来,倒扣行驶的油纸伞差点被吹飞,它撑起防护罩,这才平稳了一些。
禹贡站在伞边,望着后方空荡荡、只余云彩,没有追兵。
她脸上的苍白抑制不住,淡淡瞥了身后的钟醉:“过来。”还没等钟醉过来,就昏了过去。
幸亏油纸伞出面解释,禹贡只是灵力透支,才让钟醉即将流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他把粉嫩的种子拿出来,半个身子埋进去,两只手在里面扒拉来巴拉去,拿出软和的碎花毯子,将仙子盖上。
天渐渐黑了,他来到伞边伸出手感受外面的温度,欣喜跑回来,看着盖着碎花毯子仍旧昏迷不醒的仙子,也不知道跟谁解释:“外面冷了,你一个人睡肯定会冻醒。”
昏迷不醒的禹贡:……
钟醉低头,纠结拽着身上的衣服:“你都给我玉如意了,那我也算你半个伴侣,伴侣要和伴侣睡觉,应该不过分吧?”
躺在伞面上昏睡的禹贡眼皮微动,似是要醒。
钟醉心掀开被角,躺在仙子身边,身子往下缩了缩,心满意足地把头靠在仙子肩上,又开心得睡不着,看向天上的月亮,明亮又皎洁。
他侧身,手支着头,认真看着身边睡着的仙子。
月光下,苍白的脸逐渐缓和,不如白天时那般白得吓人,眉骨漂亮,他忍不住摸了摸,心生感叹:“仙子真好看。”
意识已经醒来的禹贡,很想点头,承认他的话,但此刻她太过疲惫懒得睁眼。
冰凉的指尖顺着她的眉骨到她的鼻尖,轻轻滑动,贪恋停留。
禹贡睫毛微颤,再马上要睁开眼时,一片温软覆盖她的嘴唇,清凉又柔软的触感,让她愣住了。
吻上那刻,钟醉懵住了。
他不敢轻举妄动,呼吸都停住了,生怕惊动仙子,但又舍不得离开,过了许久,因为长时间憋气,不敢呼吸,脸涨得通红。
油纸伞悄悄偷窥,颇有女儿般害羞的姿态,哎呀真讨厌,怎么让人家看这个。
但时间一长,它开始无聊哈欠,嫌弃吐槽,这钟醉不行啊!好歹舔一舔!就这么嘴唇碰嘴唇跟猪肉碰猪肉有啥区别,能尝出什么味儿!
正当它算忍不住,指点一番“江山”时,它突然看不见了。
油纸伞掀桌:靠!是不是玩不起!
禹贡冷淡睁眼,视线扫过因为憋气涨得粉红的钟醉,头一次看见就亲个嘴把人差点憋死的人。
她淡淡道:“呼吸。”
钟醉茫然睁开眼,湖绿色的双眸水汪汪的,一惊,立马放松呼吸,可眼眸越发水润,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欺负。
禹贡眼眸沉沉,看不清情绪,只晓得她的视线在钟醉脸上停留很长时间。
她忍不住托住他的后脑勺,左手紧紧拥住他的腰,抬头吻了上去,又轻又慢,细细品尝每一寸,轻轻舔了舔柔软的嘴唇,凉凉的。
钟醉整个人都没缓过神来,这个亲亲和往日那些亲额头、亲脸蛋都不一样……
见仙子不亲了,他趴在仙子胸口,亮晶晶,像只兽轻轻舔了一口。
可仙子依旧不动,他拽拽仙子的衣裳,声又兴奋:“礼尚往来。”再亲一口嘛。
禹贡懒懒瞥了他一眼,翻了个身,将人揽在怀里,软软的身体抱着很舒服,又慢慢陷入沉睡,睡着之前,察觉到怀里的人转了身,轻轻贴在她身前。
“仙子,等我成为灵仙,我们结道侣契吧!”他声趴在她耳边,像是在吹枕边风。
钟醉紧张出这番话,这一刻对他而言度日如年,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专注盯着仙子的睡颜,感觉过了很久,才听见快要睡着的仙子轻轻答应:“好。”
他怔怔闭眼。
等到半夜,他才反应过来,双眼亮晶晶望着身边睡着的仙子,像猫探爪,忍不住亲了一口又一口。
被口水糊了一脸的禹贡:……
他都不困吗?
突然,禹贡被一股强大睡意支配,她陷入沉睡,与此同时,天地寂静,万物静止,神祗降临。
这个时候,钟醉还不明白,他面临的将会是什么。
油纸伞停止,他抬头看着上空,身体被不知名的力量掌控,有人带着他离开油纸伞区域。
在祥云之上,他看见了司命和传中预言占卜的大司命。
司命默不作声站在大司命身后,拼命给他使眼色,让他快点走。
大司命什么也没,衣袖一挥,一幅画卷悠悠展开,露出里面的场景,魔气冲破仙域最后一道防线,仙人被魔气掌控,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肆无忌惮将利爪对准自己人,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仙河,仙河之后无数仙人筋疲力尽守护最后的净土,脸上逐渐绝望,那种绝望透过画卷,传染给钟醉,让他心头一震。
大司命眼神冰冷,宛如真正的神祗,衣袖一挥,画卷上又转成凡间地狱,每个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所有人被魔化的欲望支配,食子、虐杀比比皆是,人间彻底沦为地狱。
这些画面太过生动,让钟醉不知如何是好。
“吾乃大司命,掌管仙域命数。”大司命声音浩渺,似在耳边,又远到天际。
“仙君,找我有事吗?”钟醉无措看向他,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为何来找他,这让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予你看的,是十年后的仙域和凡间,大劫将至,无人幸免。”大司命冷冰冰开口,这和仙子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仙子的冷是懒散的,他的冷是没有生命的。
钟醉想了想,猜测这位大人物找自己的原因:“若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我拼死也会为仙域出一份力。”若那是真的,他死也要护住仙域。
大司命轻摇头,又道:“自然不需要你这种灵力低微的精怪上阵杀敌,你可知你的作用是何?你身旁之人才是这场大劫的关键,若是你渡她历劫成功,她一身魔气自可消除,无情道法大成,飞升成世间最年轻的上神,到时大劫迎刃而解。”
钟醉迷茫:“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大司命目光怜悯:“你身为情种,应无情道法而生,是天道特意为她特意开得一条生路。百年之前仙域经历大劫,无数高阶仙人应无情道劫而死,她自然也不例外,在未历劫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溃散。”
仙域所有人修行的无情道有弊端,只有应无情道法而生的情种可弥补这一缺憾。情种作用便是待在历劫之人身边,看她经历人生之苦,不用自己动手,那些情丝便会一丝一丝进入情种身体,整个过程温和不会伤及任何人。
待情种抽取情丝完毕,那人无情道法大成,无欲无求,断情绝爱。
与此同时,情种得了情丝便会开花,修行灵仙之身。
将这些告知钟醉后,钟醉这才知道自己的原身是和灵种极为相似的情种,但又从根本上不同,可他宁愿自己只是一颗普通的灵种。
钟醉沉默:“所以你来找我,到底为了什么。”其实来不来没有必要,就像他的那样,根本不用他动手,仙子身上的情丝便会跑到他身上。
可能待此间事了,他开了花,去找已经断情绝爱的仙子,也只有被拒绝的份儿,根本不会影响什么,稀里糊涂过完这个历劫。
所以为什么要来找他,明明仙子才刚刚答应他,等他开花,就和他结为道侣。
“不可干扰她的命运,这是仙域对你的唯一要求。”大司命语气冰冷,灵谷何东溪隐瞒不报情种存在,他已然恼火她的存在,之后司命又背着他偷偷篡改凡人命数,这已然是大忌。
如果不是他发现星盘有问题,又推演上百遍,差点被这群人糊弄。
钟醉怔怔:“我没干扰她的命运。”
“如果不是你,她会待在皇宫里,被谢瑾安背叛,被亲人吸血,被天下所有百姓厌弃她,无人给予她温情,最后战死边疆,抛尸荒野。”大司命得是司命为禹贡编写的命运。
“干扰她的命运,会有什么后果。”
“八苦未受尽,她历劫无法完成,身体溃散,羽化世间,仙域和人间无法抵挡大劫,纷纷陨灭。”大司命毫不犹豫戳破这一事实。
钟醉浑身上下没有知觉,轻微点头,却仿若重若千斤,不知道怎么完成。
等到点下去后,灵魂仿若被抽取压垮,失魂落魄,声音发紧:“今后,若是成功了,她还会记得我吗?”
“自然记得。”司命连忙抢答,生怕钟醉一个想不开。
大司命冷淡瞧了司命一眼,回答钟醉问题:“记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再爱上你。”他掌管命运,对钟醉的心思一目了然,知道他想听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钟醉低着头,脑子里完全可以想象到那个场面。
他双眸盛满泪水,斑驳的泪水覆盖他脸上,最后只有一滴晶莹的泪无声滴落,落在云层之下,没有声响。
他收拾好心情,仰起脸灿烂笑着:“其实喜欢不喜欢无所谓,只要她还活着,一切就都还好,她活着就是所有人的英雄,自然也是我的英雄。”他多希望眼前这人是骗子,可他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仙君是不屑骗他这种精怪。
大司命留给他一句话:“你还有十年时间,带她回去,完成接下来的命运。”
他和仙子只有十年时间,钟醉大脑一片空白。
无论他在外人面前得有多好听,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更无法接受,他要亲自把仙子推入火坑。
十年真的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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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醒来,禹贡起身浑身动弹不了,低头一看,被像个章鱼的人抱着两手两脚一块缠在她身上。
她推了推他,没算让他醒,至少动一动,让她起来。
然而他双手不断勒紧,抱得更紧了。
禹贡既来之则安之,闭上眼再睡一会儿,身边的人轻轻蹭蹭她的脸,声音喑哑:“你一定要一直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