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大结局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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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雨滂沱, 怪物降临。

    这一天,人们永生难忘,怪物撞破了天地支柱, 倾盆黑雨铺天盖地, 所有沾染黑雨的人都变成了毫无理智、吃血肉的怪物。

    躲在房屋中的人要么被人吃掉, 要么被黑雨“吃掉”。

    人们被这黑雨得猝不及防。

    仙域更是灾难无数,凡间作为第二战场伤亡反而比仙域轻。

    仙域作为第一战场,首先迎面怪物的袭击, 它们身长八尺有余,身上黑烟缭绕,速度、攻击竟然和仙域顶尖战力不相上下。

    仙人只能用人海战术拖,但损失惨重。

    血流成河, 残缺的尸体遍布战场,黑烟缭绕,生机绝无。

    禹贡疲惫拉出弓箭, 一箭射中怪物,但怪物好似永生不灭,无论杀死多少次,它们依旧好好的。

    有个猜测, 她一直没和大家, 怪物在杀死之后,重生后,本身能力会增加至之前的百分之二十左右。

    不死不灭本身就令大家绝望,死后再增加力量……

    无论怎么样,现如今和怪物僵持,所有人困着怪物,不敢轻易杀死。

    人人都没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但心照不宣不再对怪物大肆伤害。

    这好像成了一个将死的局。

    *

    禹贡反身去往灵谷,神色冰冷,她剑指何东溪:“大司命在哪儿?”

    何东溪神色不变:“无用,一切已成定局。”

    禹贡眼皮下方青灰,她放下利剑,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黑雨:“你之前和我,重新洗牌的意思是这个。”

    “不全是。”何东溪神色淡淡。

    “魔君啊!”何东溪抬头,视线对上她,轻声道:“世界早已有了数不清的漏洞,你再弥补,漏洞也只会越来越大。”

    比如无情道的存在。

    当年天道一步步逼迫她,所造出的无情道统,这本身就是个不合这个世界常理的存在,是最大的漏洞。

    无情道的出现,也是魔气出现的时候。

    此消彼长,万物阴阳相生,可天道违逆大道,人的情欲可是轻易能动的,代表七情六欲的魔气越加强盛,就明天道这一步走错了。

    而她只是加快了这一进程,传播无情道,捆绑大司命这个修天的存在。

    结果,这天太不结实,轻轻一撞,就塌了。

    自从怪物降临人世间,何东溪时常面色悲殒站在战场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在听见魔气最深处的呐喊时,她常常泪流满面,似乎整个世界的悲戚都在朝她涌来,试图告诉怜悯之心。

    她抱着头,无助蹲在地上,总觉得这步棋走错了。

    “我不信。”禹贡起身离开。

    何东溪目送她离开,慢慢地,眼角滴下一滴泪。

    她动作麻木擦干,轻声对缠绕在她手腕的绿藤道:“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

    凡间相对仙域,安全太多。

    独自在院待着的钟醉,面色呆呆,望着天空的黑雨,在即将触碰到院时,黑雨被拦截,顺着屏障流下来,滴落在地上。

    他没有一点事。

    但这反而让他无措。

    他听见有人在哭,有人在恐惧……

    司命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轻声道:“并非绝望,还有希望。”

    钟醉扭过来,瞧着他。

    湖绿色眸子还是一如既往漂亮,让司命有一丝不忍,他微敛长睫,又道:“此次大劫与‘情’有关,各种欲望与七情交织的魔气组成的怪物并非无解。天道无情,可万物有情,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可懂?”所以大道催生了你。

    是情种,代表爱意的种子,是相信希望的存在,更是绝处逢生的存在。

    钟醉摇摇头,稚嫩的脸满是不理解。

    司命叹了口气,罢了,不懂便不懂吧!又不是他的错。

    就像他知道,钟醉是希望,但具体怎么做,他也不清楚。

    大道给出的指引,还有一处,他不想去找她,尽管她所做的只是推波助澜,并非本因。

    他出现一瞬,就进而消失不见。

    钟醉望着他出现的地方,喃喃自语:“是吗?”

    他迈出脚,推开木门,被朱黛拦下。

    他回过头,对她讲:“我想出去救些人,尽自己所能,可以吗?”

    朱黛犹豫,最后她:“好!”这个时候,让她待在家里,也是一种折磨。

    两人一同出去,刚走出大门,就听见隔壁传来的悲痛的哭声。

    朱黛停顿下来,她记得这是那个活泼大胆的孩阿余家。

    钟醉瞧着身旁持伞的她,他默了,身形透明穿过院子,原来是阿余要变成怪物了。

    她为了找父亲,独自前往,结果路上风雨太大,身上溅上了黑雨。

    回来的时候高烧不退,身上黑雾缠绕,显然马上就要变成怪物。

    她的娘亲手持菜刀,泪流满面,望着眼前痛苦的孩子,知道一旦她真的变成怪物,全家都不能活。

    可这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又是一点点看着长大的。

    怎么下得去手。

    放下去的手又再次提上来,最后嚎啕大哭,扑上去抱着孩子:“你什么从来不听,现在好了,左右这天我们普通人也活不下去,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回应她的只有孩呜咽的痛哭声。

    朱黛在旁边瞧着,不忍心转过头,这座城镇还算好的,因为主子率先清干净了这里被黑雨染成的怪物。

    又立下屏障,所以伤亡还算的。

    大明王朝其他地方,最豪华的长安也不如这里平静。

    但主人也不知道,被黑雨染成怪物的普通人该怎么救治,只能在未完全退化成怪物前杀死。

    朱黛想,朋友一场,倒不如她帮帮她。

    正当她算上前,钟醉拦下了她,他平静:“让我来吧!”

    一把巧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朱黛不忍去看,但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不是孩子,最后还是扭过头,想要再看看阿余最后一面。

    匕首一刀下去,划破的却不是阿余的脖颈,而是钟醉的手腕。

    朱黛连忙上前:“你这是做什么!”

    钟醉没有吭声,把划破的手腕放在阿余身前,一滴金色的血流出来,掩盖住了阿余身上缠绕的黑气。

    朱黛震惊看着这行变化,最后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希望。”情种身体流的是血吗?很显然,不是的。

    钟醉没有走,在一旁观察着阿余,想看看她会不会好起来。

    朱黛也是如此。

    外面黑雨冲刷世界,淅淅沥沥,两人站在屋檐下,默默看着阿余的变化。

    过了很久,阿余身上的黑气消散一部分,另一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笑时在她体内,朱黛手上凝聚利刃。

    一旦阿余苏醒变成怪物,她将毫不犹豫斩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两个人谁也不知道结果,而钟醉他似有所觉,从刚才同意拿匕首后,他的身体好像就不受控制了。

    有人似乎在教他怎么做。

    钟醉垂眸,并未把这一事实告诉朱黛。

    朱黛焦急等待。

    终于,阿余慢慢睁开眼睛,一双清明的眼睛。

    朱黛高兴摇摇钟醉:“成功了唉!”

    钟醉被放开后,低头瞧着手腕,轻吻,还好他没给仙子添乱。

    他是有用的。

    但与此同时,朱黛又道:“你这么,就算血流干了,也未必能救完全部世人,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今天这事我们保密,千万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要不然,别人未必会像她这样。

    钟醉低头瞧着自己,是吗?血流干?

    他抬头,笑容浅浅,又温柔:“好!那你也不能让仙子知道。”

    朱黛苦恼皱眉,又看了一眼钟醉,最终无奈点头:“算了,这样就很好。”

    他们再次踏上了新的路程,在这个过程中,他遇见了很多即将魔化的人,或是即将死在怪物手里的人。

    钟醉尽最大的能力,救治他们。

    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朱黛劝阻,他却还会偷偷放血。

    这个时候,朱黛隐约后悔,她不该同意,也不该带钟醉出来,更不该不告诉主人。

    “主人,要回来了。”某一天清,朱黛对着正在绑手腕绷带的钟醉沉默道。

    如果主人知道了,根本不可能会让钟醉这样做。

    她希望主人快点发现,并制止钟醉。

    钟醉将绑住的绷带解开,施展愈合术法将伤口掩盖,又轻轻用衣袖遮住,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回去吧!”

    他好久没见仙子了。

    想她,控制不住地想她。

    钟醉站起来,垂眸敛睫,望着已然已经停了的黑雨,温柔浅浅地笑。

    每个月一大半时间在下黑雨,另一半时间用来休养,躲避黑雨的存在。

    黑雨给人停顿的空隙,人们得以苟延残喘,寻找物资吃食。

    幸运的是,黑雨只对人有威胁,对食物并不造成破坏,黑雨淋过的食物并未变质,以及水源。

    对比仙域的情况,凡间好到不能在好。

    仙域里,被黑雨淋过的地方寸草不生,也亏得仙人不需要食物,不需要吃食,要不然迟早得崩溃。

    钟醉时常能在这些苟延残喘的空隙中,听到大道悲哀的叹息声。

    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钟醉止住这些想法,他要去等仙子回来了。

    等他回到那座熟悉的院时,望见熟悉的人时,却止步不前,因为她身旁还有别人。

    那是她的下属。

    钟醉落寞想,一会儿又要走了吗?

    “君主,您猜我发现了什么?”属下带着一个孩过来。

    禹贡冷淡瞧着他道:“快点。”

    属下收到主上的眼刀,更兴奋介绍:“这个孩身上有特殊的力量体系。”

    这个孩正是被钟醉救治过的阿余。

    阿余被这人拽着衣领,特别不开心,恶狠狠瞪着这个属下。

    听见属下得,禹贡伸手号着阿余的手腕,神色渐渐凝重,随即疲倦苍白的脸上蓦然绽放一抹笑容,她轻声嘀喃:“这是生机啊!”留给这方世界的新事物。

    钟醉愣在原地,怔怔看着仙子脸上的笑容,原来他真的做对了。

    他也跟着笑起来。

    想上前和仙子话,想要告诉她这是他做的,让她表扬表扬他。

    但脚步却顿下来了。

    仙子知道了,心里可能会有负罪感,可能不会让他继续下去……

    钟醉脚步犹豫,随后朝仙子露出灿烂的笑容,双眸微弯,笑着:“仙子,你回来了!”

    禹贡抬头,看见他,眼眸笑意加深,跟着过去,一把抱住他,下颌抵在他的头上:“嗯,想你。”

    钟醉贪恋仙子身上的温度,努力汲取,抱着仙子,轻轻蹭蹭。

    他也很想她。

    禹贡沉浸在和钟醉重逢的喜悦里,没注意到钟醉的身体状况。

    她很快就走了,加紧对怪物的囚禁力度。

    朱黛在旁边欲言又止,但看见主人眼底的浓重的青灰,和疲倦的脸,话临到嘴边又咽回去。

    据仙域那边消息,上神好像要陨落了,而落在禹贡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他们没日没夜建设屏障,试图把所有怪物都囚禁起来,效果有些……

    乌云沉沉,钟醉坐在一边,起精神,笑着:“我们也继续努力吧!”

    他们两个在院休整了一天。

    等到了晚上,钟醉偷偷用通灵石和司命联系上,他抿抿嘴:“司命,我救了很多人。”

    正在巡逻的司命看向前方的禹贡,默默退回营帐内,轻声道:“我知道,看见了。”

    “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想为仙子分担点。

    司命沉默了一瞬,掀开营帐,看向前方指点众人列阵的禹贡,心里升起一丝愧疚。

    禹贡这样的做法他没不对,也没对。

    其实,怪物不是只有被杀死的后,力量才会大增,它们只是身体重组后,吸收的魔气会更多。

    换而言之,它们随时随地都在以不可计量的速度在变强。

    囚禁怪物治标不治本。

    司命摸着手里的通灵石,细细摩挲,半晌后道:“留下希望便好。”

    “继续吧!”

    他知道单凭钟醉根本做不了那么多,只是留下一点希望也是好的。

    钟醉躺在他和仙子的新婚时的大床上,蜷缩身体,冰凉的被窝没有往日的温度。

    他过了好久,才下定决心,声道:“仙子是彻底废弃无情道了吗?”

    司命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道:“禹贡这人做事思虑周全,她并未废弃,那个时候她仇家也不少,根本不可能废除重修,只先把无情道封存起来,转而修了另一种。”

    他声音干涩,艰难道:“可这并不确定。”大司命之前所是建立在十年后,现在因变了,很难确定果究竟对不对。

    “可,这不是多了份希望吗?”钟醉躲在被窝里,声音又软又温柔,他在劝司命。

    他们都当他傻,其实他不傻的。

    凡间已然就这么残酷了,仙域的境况可想而知。

    想到仙子这般修为的人都毫无办法,每次回来都那么疲倦,他、他心疼的。

    天空又下起了黑雨,司命沉默道:“好,我告诉你法子。”

    两人秘密交谈到后半夜,钟醉躲在依旧冰凉的被窝,喃喃道:“先有大家,才有家。”他拼命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不要意气用事。

    情种本来的作用不就是这个吗?吸收别人的情丝。

    淅淅沥沥的黑雨落在窗户上,钟醉感觉外面的寒意似乎渗透过来,一点点侵蚀他的手脚,逐渐冰凉。

    被子盖住他的全身,他不断往下,终于憋不住后,才透出来,呼吸冷空气。

    冷空气传到心肺处,冰麻他的全身,钟醉抱着被子,侧着身子,偷偷哭了。

    他其实舍不得仙子的。

    可仙域没有了,他和仙子也就没了,生死存亡之际,家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虽然是个精怪,但他懂得喜欢,喜欢人间、喜欢景物……

    喜欢要留存下去,要千秋万代。

    所以……

    *

    灵谷内,何东溪瞧着眼前黯淡无光的粉色种子,抚上去,喃喃道:“你也在难过吗?”

    严格上,她算是钟醉的半个母亲,钟醉得了她和年的情丝,化形之日便能开花,是她把他封印起来。

    因为她有了机会。

    这个机会从百年前起,百年前无数无情道修应劫而死,只是笑话,其实他们可以不用死,那个时候只要钟醉应当去吸收数万名高阶无情道修的情丝,劫难便可迎刃而解。

    但他没有,因她的缘故,他陷入沉睡,被封印起来。

    大劫只是暂时被击退,甚至因为陨落数万名无情道修,魔气越发浓厚。

    直到那日过后,也就是禹贡成名之战,钟醉才被她放出来,可本体依旧被封印,所以力量弱,起初只会些存储收纳,毫不起眼的术法。

    她对不起钟醉,可她依旧要如此。

    这是她反抗天道的第一步,等到魔气不断壮大,彻底吞噬仙域和凡间,天道的本源将受到无法抑制的伤害,就是她代替天道,执掌此方世界的主宰的时机。

    到时候,她将重新改写规则。

    一旁捆着的大司命昏迷不醒。

    洞穴里,往日爱黏着她的绿藤不见踪影,她静静看着钟醉的种子。

    只有离他近些,她心里的负罪感才会少之又少。

    可能这就是情种的威力。

    “我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外面满目疮痍,这些天又有一个声音反复告诉她,这不对……

    *

    禹贡还是知道了,再又一次,钟醉放血救人之后。

    县城内,他放血到井水里,金色的血很漂亮,晕染到井水里,反而化为虚无。

    但钟醉知道,效果还在。

    这水可以驱除魔气,但不会像阿余那样,身体产生新的力量体系。

    可能会有一定的随机性,但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

    就像冥冥中有人告诉自己,该这么做一样,但那个人是谁?

    钟醉抬头望天,他觉得是世界,它在自救。

    可能他有一些作用,但并没有那么厉害,是“世界”在帮他。

    不仅仅是钟醉,还有其他普通人,掉落山崖的普通人捡到秘宝,回到村中与村民分享,对抗被黑雨淋到的人(怪物)。

    世界在自救。

    他如同往日让朱黛带着他去下一个城镇,找到井口后,他正要拿匕首划开,却被一道灵气掉。

    他心一紧,抬头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他无措站在原地,声道:“对不起。”

    乌云汇聚,头顶轰隆作响,黑雨即将降临,街道上安安静静,有一阵风轻声吹过,掀起他的衣角。

    对面的人艰难抬起脚步,把钟醉拥入怀中。

    她声音哑涩:“是我不好。”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庞落入他的脖颈,烫的他心尖发酸。

    他也伸手怀抱着仙子,轻声嘀喃道:“我好想你。”

    禹贡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紧抱着他,禁锢在怀中,一遍又一遍勒紧。

    钟醉脸色苍白,双眸微弯,笑着:“能再陪陪我吗?”

    禹贡横抱起,将人带回家,低声道:“好。”

    回到家里,她把他平放在床上,温热的手心拉过他的手腕,仔仔细细瞧着,轻轻吻上那道疤痕,特别珍惜。

    她低着头,给他掩好被角,艰难道:“疼吗?”出来,就像是胸腔中有海水搅动,止不住发酸。

    钟醉嘴唇没有往日那般漂亮的樱红色,唇上就像蒙了一层淡淡的纱雾,他双眸亮亮:“也不是特别疼,真的,就轻轻一下,能救好多人。”

    禹贡拉着他的手,再次轻轻吻上,眼睫微扫,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腕上。

    钟醉无措看着仙子,轻轻拽着袖子给仙子擦眼泪,过程中,他眼睫微颤:“仙子,你这样,我疼。”

    给仙子擦完眼泪后,他正经坐在床边,认真瞧着她,轻声道:“仙子,被窝冷,我想……”

    还没等他完,禹贡躺进去,抱着钟醉:“我陪着你睡。”

    过了很久,久到身边人睡着,久到司命给得东西生效……

    钟醉望着枕边近在咫尺的仙子,凑过去,仰头轻轻吻上去,眼泪流的凶。

    “对不起。”

    我爱你。

    与此同时,一条粉色的情丝缠在她和他身上,越来越多,最后像是听到命令,全部汇聚在钟醉身上。

    钟醉按住发烫的胸口,喃喃道:“成功了。”

    下一秒,禹贡身上发出淡淡金光,慢慢浮起来,眉宇间神性未减,越加深厚。

    悦耳妙声传来,天道洒出金光,滋润万物,像是一个信号般,乌云破开,金光洒满遍地。

    原本因为沾染黑雨的人痛苦不堪,双眼通红,吼着亲人:“杀了我。”

    亲人潸然泪下,不忍动手。

    此刻天边泛出金光,金光落在男子身上,身上的魔气竟然在消散。

    与此同时,这样的情景发生在世界各地。

    站在仙域厮杀的司命蓦然听见世界各地的欢声笑语,身形不稳,肩膀被怪物击穿,鲜血喷洒,他却笑出来,嘴里沾着鲜血,却大声道:“哈哈哈哈哈哈。”

    他与凡间联系匪浅,此番凡间的‘神迹’,他知道了。

    灵谷山洞内,原本黯淡无光的灵种突然乍亮,何东溪连忙施法压制。

    她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控制不住。

    院中,钟醉瞧见床上的人眼睫微颤,连忙下床,慌乱开门,跑出去。

    耳边传来木门的吱呀声,床上的人睫毛微颤,悠悠转醒,眼神清明,神情比之前淡薄许多。

    这是钟醉第四次回灵谷,不同于以往,这次是他自己回来的。

    花了半天的时间,从凡间赶回灵谷,站在灵谷的山巅之上,钟醉望着下方,黑土蔓延,寸草不生,原来生机勃勃的灵谷,如今毫无生机。

    他愣愣看着这里。

    疲倦席卷他的身体,他双腿一软,无措跌倒在地,脸上脏兮兮的。

    长途跋涉所造成的疲惫,以及家也没了的悲凉感席卷全身,他难过抱着腿,声呜咽,像头无助的兽一样,声音沙哑,哭得声音难听。

    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钟醉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双眼无神,难过哭泣。

    “钟醉,到这儿来。”何东溪温和的声音传来。

    钟醉迷茫抬眸,细碎的泪珠挂满睫毛,易碎的水光似乎很容易就破,眼尾发红,脸上脏兮兮的,像个没人要的乞丐。

    钟醉跌倒的前方,浑身散发光芒的女人出现在他前面。

    他茫然道:“灵谷娘娘。”

    何东溪像母亲一样摸着他的头,轻声道:“睡吧!睡一会儿!什么都结束了。”

    钟醉是不想睡的,但无法抗拒何东溪施展的催眠术。

    滴水声响起,越来越冷,钟醉被冻醒了,迷茫起来,对上灵谷娘娘的视线,他望向四周寒洞,还有一根虚弱马上魔化的绿藤。

    “灵谷娘娘,你这是做什么?”

    何东溪神色哀痛,愧疚道:“你能不能帮娘娘,治好他。”是她的错,鞭子没到她身上,她自然不觉得痛。

    如今切切实实在她身上,她后悔了。

    自从大劫开始后,大道一直问责于她,她一直受着各种压力,只想静静,独自待在情种跟前,吸收她身上的负面情绪,好缓解她自身。

    但,她忽略了年,年并无太多神智,沾了黑雨。

    仙域内,无论晴天还是阴雨天,所有的仙人身上都带着护身屏障,可她因为心烦,再加上平日年和她共处,并未给年设置屏障。

    年潜意识不想让她不开心,冒着黑雨出去寻找猎物,想要讨她开心。

    但这话却让钟醉后退,因为之前发现自己的血能够救治被黑雨魔化的凡人后,他也想着去仙域可能有人更需要。

    可他试了很多遍,不能根治,只能消退。

    他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灵谷娘娘不会是让他一直……

    *

    禹贡醒来时,看不见钟醉,她也没多余情绪。

    只是,按照记忆中的画面,那位的精怪算作是自己的伴侣。

    她有点不理解,她为什么回喜欢他。

    左右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是没有感情,索性不在思考,召回油纸伞朱黛:“与我一同去战场。”

    朱黛欲言又止,她道:“主人不去找钟醉吗?”

    禹贡想了想:“他应当有自保能力。”

    朱黛看着和往日不太一样的主人,叹口气,没再话,跟在她身边,化成原型落在主人手中。

    此刻大雨倾盆,禹贡撑开伞漫步其中。

    她走着走着,一直低着头,似乎要找什么东西,禹贡心眼里觉得这不对劲,她合上眼静静思索。

    耳边似乎有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你好,我叫钟醉。”

    “我能跟你回家吗?”

    等她再睁开眼,一切都是幻听,眼前空空落落,没有一个高举碎花包裹迈过水坑,来到她伞下,笑盈盈看着她的精怪。

    黑雨砸在她伞上,她清冷的眸子,有一瞬间迷茫:“这是为何?”

    自问自答,没有人给她回应。

    禹贡摩挲伞柄,印象中,那人手特别凉,应该不止,他的身体也特别凉。

    又软又凉,很舒服。

    她眼睫微垂,过了许久,才道:“你去找他,把他带回来。”

    油纸伞朱黛一愣,她自然知道这是主子交给她的任务,只是主人现在这个样子,知道把人叫回来要做什么吗?

    她脱离禹贡的手心,自动去寻人。

    因着身上有特殊秘法,她感应到钟醉的位置后,立马穿过云层,却被灵谷娘娘的封印阻挡脚步。

    朱黛望着眼前层层紧密的封印,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联系主人,禹贡撕开裂缝,一步踏在封印上,正准备碾碎。

    这个时候,何东溪轻声道:“勿要闹得太难看。”

    “你劫我伴侣。”她认定这个事实,手腕上的银线明显缠绕一圈。

    何东溪低声浅笑:“我可是钟醉的娘家人,怎么会害他,如今不过是怪物的存在,才做了这个封印,钟醉就在里面。”

    禹贡皱眉不听这些花言巧语。

    就在这个时候,通灵石亮了起来,不止一个人。

    司命的身影在她和何东溪的通灵石上浮现,他肩膀被怪物击穿,连带着一个手臂都不能要了。

    此刻他独臂而坐,诚挚邀请何东溪和禹贡详谈。

    司命的面子两方都是要给的,于是何东溪笑着:“这样如何,明日去往司命处,我定会带着钟醉前去,至于现在,还不行。”

    禹贡抬头看向通灵石中,司命对她做了点头的动作,于是她撤回来,淡淡道:“明日若是他少了什么,你拿命来还。”

    何东溪僵笑停留在脸上,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你这是何苦呢?”

    “他救不了他,你又要白白把自己搭进去。”司命站在她身后,一字一句劝道。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何东溪失魂落魄。

    “眼下我只能帮你挡她一时,你……还回去吧!”

    何东溪收拾好姿态,回过神望向他:“明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司命微微一笑,道:“一个救你自己和他的法子。”

    “也救天下吧!”何东溪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司命点头,和她聊天果然不费劲。

    何东溪沉默点头。

    何东溪没想到自己的一番举措,能再次将自己和爱人推入绝境,她难过闭上眼,钟醉总他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实际上,她又何尝不是呢?

    从到大每一件事都没做好。

    她回到洞穴里,寒冷延长魔气侵入,可这并不管用,钟醉的血也没用。

    钟醉看见她进来,害怕卷缩在一角。

    触及到他的动作,何东溪一愣,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人见人怕,就连从在她身边长大的钟醉,也讨厌她。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她不该这么下去。

    或许,真的应该做个了结。

    她靠在墙壁上,低声道:“钟醉,其实你会开花的。”

    过了许久,对面才慢慢道:“我知道。”

    “是我封印了你的种子,导致你迟迟开不了花。”何东溪缓缓道。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这个世界。”

    钟醉不知道该什么了,他不理解封印自己的种子和讨厌世界有什么关联,于是他默默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会开什么花吗?会漂亮吗?”

    “情乃虚无之物,所以你的花身大多会依据现实中的某些花朵,可能会长出一朵太阳花,也可能是牵牛花。”何东溪慢慢道,她接过绿藤,施展法术,缓解绿藤身上的痛苦。

    钟醉似懂非懂,又问:“既然是虚无,那可以自己创造一朵吗?”

    “应该可以。”何东溪也并非全然知晓。

    钟醉倚靠在冰凉的岩石上,想着有朝一日,他要开出一朵和仙子绣的五瓣花一样的花。

    “你能解开封印吗?”钟醉想现在就开花。

    何东溪摇摇头:“解不解开已经无所谓,你本身已经可以提取情丝了,你已经长大了。”

    “可我还是想开花给仙子看。”钟醉垂眸,有些失落。

    何东溪走过来,拍拍他的脑袋,轻声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钟醉瞧着比之前疲惫很多的灵谷娘娘,心里想,希望如此。

    清的薄雾涌来,钟醉不晓得灵谷娘娘要带自己去哪里,他想,大概要放他走,可又不太像。

    渐渐地,他闻到了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他扒开笼子看了看,有一瞬间落寞,这是带他来战场了,是仙子的原因吗?

    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娇少年叹了口气,是他想多了。

    或许灵谷娘娘只是想找一个好的埋尸地点。

    钟醉也没想过,这是他最后一次见灵谷娘娘。

    他被放在了营帐外,等朱黛姐姐过来拿,这个期间,他看见灵谷娘娘和司命去往大司命的住处。

    等黑雨再次来袭时,以大司命的住处为中心传来波动,天空明媚,好像天空的屏障又加深了。

    正当他昏昏欲睡时,一根温热的手指戳了戳他。

    他清醒过来,对上一张淡薄的眼睛,钟醉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他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她不爱他的情绪。

    “在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禹贡拿起笼子,看着里面的钟醉,眼眸淡薄。

    “虽然不会吃了我,但差不了多少。”钟醉嘀嘀咕咕,双手捂着眼,就是不看。

    禹贡弹了一下钟醉的脑袋:“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不睁开看看。”

    “不。”钟醉坚决。

    禹贡垂眸,瞧着手脚的钟醉,轻声又怅然:“可我想看看你。”

    钟醉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连忙挪开手,一眨不眨瞧着她,似乎要瞧出朵花儿来。

    他连忙呼叫司命,他:“司命你快来看,仙子在对我耍流氓!”脸上笑容满满,真的很开心。

    司命揉揉眉头,知道他的是那回事,他道:“无情道是有缺陷的,如今仙域迎来新生,有人主动以身殉道,弥补了这份缺陷,现在的无情道和之前并不同。”

    钟醉似有所觉,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笼子被开,娇的少年被人捧在手心,她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点点他。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钟醉被吓傻了。

    禹贡歪头,她有点想亲亲。

    想到以前的方法,她身形自动缩,把钟醉按在鸟笼上,轻轻吻上他的唇,凉凉的,和她想的一样。

    钟醉被亲的晕晕乎乎,这、这做梦吗?

    她把人抱在怀里,将自身温度传到他身上。

    她就是有点控制不自己,忍不住想亲、忍不住……

    钟醉开花那日,禹贡以单身两万七的仙龄保证她是个正经仙,但瞧着不到巴掌大的相公,沉默想到,这么,什么都做不了叭!

    的身子连站都站不稳,一不心摔了一跤,额头红了,他睁着湿漉漉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禹贡,想要抱抱。

    禹贡冷着一张脸:......

    他瞧她冷酷无情,委屈的泪水蓄满眼眶,湖绿色的双眸更明亮,长睫挂着细碎的泪珠,软软的脸鼓成包子。

    禹贡:“好可爱,想一屁股坐死。”

    湖绿色的双眸满是不可置信,似乎不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禹贡:......鸭!把相公吓哭了。

    何东溪归于混沌后,钟醉身上的封印解了,而他因为长时间和种子处于隔绝状态,状况并不好。

    他需要回归情种,重新孵化生长。

    进入情种前,家伙一直缠着她问:“一定还要喜欢我啊!”

    禹贡觉得这话应该对他自己。

    按照司命的法,重新发芽生长可能出现短期的懵懂阶段,就像现在这样。

    轻轻一吓,就哭了。

    家伙软软地走向她,拉着她的衣角,轻轻喊了声:“娘……”

    禹贡面色一凝,什么称呼?

    “……子。”

    她正经点点头:“嗯,相公。”

    相公话大喘气这点得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