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祁夜就是挺认真的。
他看着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 就这么靠在院子的石头桌前,久久没挪步子。
老实,事儿都到这份上了, 直白痛快点对双方都有好处。
拉长线暧昧的确可以,但前提在于没有七七八八的事儿或者顾忌,要是留着什么难言之隐,再拉扯到最后的话,两个人都会很痛苦。
就像他之前的那样,如果是直接判死刑,那也确实没什么好后悔的。
这世界上每天在一起的多, 离开得更多, 到时候实在不行, 潇洒地挥挥手,着以后再见,其实没什么不行。
祁夜拿着玫瑰上楼的时候, 差不多已经是凌两点, 而做他这行的也有好处, 比如熬夜起来比谁都厉害, 像只是换了个时区, 每天都很精神, 也不知道为什么。
到了楼上,祁夜也睡不着觉,对着个天花板折腾挺久,最终还是起了床,把书架上的干花取了下来。
怎么呢, 就挺踏实的, 像真的捧了一颗星星回来。
等祁夜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了,窗外回收电器的老大爷正哐哐砸着破铁锣,他听着只是揉了下太阳穴,赖着也没起床。
今天和萧程约了晚上见面,想想还是很期待。
见着还有两天是情人节,祁夜在起床前给家庭群里发了个红包,还专门艾特了赵女士,了句提前祝情人节快乐。
赵女士收得很快,发了个么么的表情。
这会儿倒是老祁不乐意了:你这是抢我生意。
祁夜:那你也发个,情人节都得宠着我们赵女士。
发完这条,就见老祁也发了个红包,还一连发了两个。
祁夜就挺乐呵的,多大的人了,还跟后辈较真,真是不知道该什么。
相比于萧程的家庭来,祁夜还是觉得很幸运的,自由自在活了近三十年,他还停留在“为赋新词强愁”的阶段,就挺难得的。
祁夜想着把手机关了,指尖却一滑,视线落到和萧程的聊天页面上。
昨晚上的通话内容又全浮现在脑海中。
失神了会儿,了几个字过去,想问问时间,却见对话框上是“对方正在输入”。
隔了几秒,收到了一条消息。
-萧程:晚上要临时开会,我争取早点出来。
祁夜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很多时候,事儿也不是跟着走就能走的,往往是出其不意的戏份占比比较多。
不过想着失落也没办法,祁夜回复:没事儿呢,晚上等你。
他们还是约在了那一晚的西班牙餐厅。
这几天情人节,在祁夜看来也挺有氛围的,只不过他们这次,偏向于“谈事儿”,而不是“调情”。
得就挺抽象的,但成年人之间也不整这些虚的。
祁夜还是决定莽着往前冲一下,就跟周群的那样,这次的确是差不多了,把能的,还有心里想的那些全给他听。
等到祁夜到餐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他依旧是羽绒服加红色卫衣的搭配,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完整地把那一晚给延续下去。
落座后,祁夜瞄了眼时间,萧程差不多八点左右到,离这儿九点多烊应该有一个时多,看起来时间也够用了。
他没看酒单就点了一杯柠檬茶。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碰酒。
沁凉的液体入口,他眯了下眼睛,然后就把手机屏亮着,盯着萧程朋友圈的那张图发呆。
还别,那段在美国当背包客的日子,的确很怀念。
祁夜是挺想回到那时候。
什么也不懂,就莽着往前冲。
如果时间倒退十年,可能现在的发展就会完全不同,也许在给松香那会儿,就直接拍着人家肩膀“兄弟,挺喜欢你的,谈个恋爱?”
但他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毛孩了。
着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孤芳自赏什么的,也不是现在真正的人生目标。
听了会儿餐厅里的钢琴演奏,祁夜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出现了一条未读消息。
是周群来的短信。
-周群:加油,祁哥最棒。
这家伙八卦得很,听着他们今晚要约着见面,还嚷嚷着要老远瞅着围观,被祁夜连夜骂回去了。
当然了,多年兄弟下来,祁夜知道这也是玩笑话,但可能就是怕他紧张,周群才来这么一出。
只不过,这么闹腾的确不是很紧张了。
祁夜回复了“谢谢”,正想发个表情包呢,周群又发了句过来。
-周群:等你这里成了,我这儿也有个好消息。
-祁夜:什么?
-周群:一个机会。
祁夜看了有点乐,这几年周群倒是没怎么变化,贱贱的大喘气也没改。
还没等他再什么,周群没忍住发了个消息过来。
——吉他之声海选项目。
和一般演艺群里的通告一样,消息里留了一大串花花绿绿的报名门槛和注意事项,除此以外,还有车贴报销之类的,也全跟在了后头。
一长溜发完,周群跟了句:兄弟你有空就看看,这是我一同事认识的导演,到时候个招呼,你这儿报名就能去海选。
隔了几秒,又发了句:我溜了,好运。
祁夜倒是没怎么注意周群发的这些话。
他的注意落在南方城市的参赛地点,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想了会儿也想不出什么,祁夜咕咚喝了口柠檬茶,又把心思放回到萧程那儿去。
已经八点了。
他们两人的聊天界面很安静。
就像是深夜里一汪平静的潭水,连着一点儿风也找不见了。
祁夜很耐心地等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勾勒出他的清瘦轮廓,但他依旧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就这么干等着。
柠檬茶在杯子里空了。
落地窗外的夜灯依旧,流光四溢,璀璨夺目。
餐厅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祁夜起身,最终付了款,离开了餐厅。
没有微信找萧程,也没有个电话过去什么的,祁夜就这样,很安静地离开了。
街道上空空落落,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情人节一点儿也不像是过节。他坐在公交车旁的长椅上,掏出万宝路,随手点了一支烟。
吸了口烟后什么也不做,就盯着城市里来往的车水马龙看。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等到路上几乎都没人了,自个儿也觉得抽得差不多了,祁夜才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瞄了一眼。
五个未接来电。
不用想,全是萧程的。
祁夜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回去的,但是接通的那一刻,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在哪儿?”萧程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有点急。
“在……”祁夜停顿了一下,“刚有点头疼,就回去了。”
然后他就听见那头的萧程停顿了下。
祁夜在电话里笑笑,装作风轻云淡地:“要不就改天吧,我可能真是吹着冷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语气的原因,萧程了句:“对不起。”
祁夜微微一愣。
“会议结束后晚了一点,想着电话给你,结果手机临时故障了。”萧程的声音很低,隔了好几秒又道,“急着去买手机,以为可以赶上,但还是错过时间了。”
祁夜很少见萧程解释这么多,有点儿讶然。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社畜嘛,大家都懂的。
“没事,我有点感冒,就想回去睡了。“祁夜抽了口烟,“萧教授你就好好休息,改天再。”
挂了电话,祁夜还是没立刻回家。
不过老实,昨晚儿的风是挺大,而且也冷,当时待在院子的他的确有感冒的预兆,晕乎乎的。
但怎么呢,有时候就不想管这事儿,什么头疼脑热,都随着它去,爱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
这个心态,可能就和萧程故意不吃饭一样吧。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兜转了一阵,祁夜又回到了袋鼠酒吧。
听着门口响起的风铃声,他觉得还挺好听,就像第一次听那样听了会儿,结果一转头,对上陈讶然的眼神。
“你……”陈擦酒杯的手一顿,“怎么又来了?”
“没事做,过来看看。”祁夜挺自在地拉开吧椅,坐了下来。
“跟回娘家似的,这儿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吗?”陈咕哝了一句,然后倒了杯热水给他,就听祁夜摆摆手:“给我来杯坟墓。”
陈看了他一眼,意外没损几句,默默给他调了杯坟墓。
“这酒我记得萧教授也点过。”陈刚,就见祁夜怔了一瞬,然后改口道:“没故意提,只是今天他来过这儿了。”
“是吗?”
“就刚刚吧,来了就问你在哪儿,看上去挺急的。”陈回忆,“不过听到你今天没来过,就走了。”
祁夜“嗯”了声,像是知道了这事儿,然后没怎么话,就默默喝酒。等一杯下去,他看了一眼乐池前的卡座,就跟陈道了别,离开了酒吧。
夜晚的风刺骨,却让人贪恋。
可能是接近深夜,街头人不多,但情人节的氛围还是挺好,圣诞前挂上的灯泡也没摘,就这么亮着,和夜幕上的群星一起,交相辉映。
祁夜边走边看,像是跟着寻过去的逐光者那样,或者,是微弱的光芒在指引着他。
等走到尽头,到了最后一棵灯光璀璨的梧桐树后头,就见是一个酒吧。
West bar。
典型的清吧,看上去也热闹。
都城市的余醉都留在酒吧,这句话一点没错。祁夜推门进去的时候,不少人坐在吧台那儿,闹腾地聊天。
氛围和袋鼠不太一样,新开没几月的酒吧总是带着新鲜感的。
祁夜嫌调酒师那儿太吵闹,就没跟风坐在吧台那儿,他兜了一阵,最红选了个角落的沙发位,不仅能听不远处的乐手唱歌,还能看见整个儿酒吧往来的人们。
很多时候,他还是喜欢安静的,酒吧也不例外。
祁夜点了一杯伏特加,学着萧程那样简单加了点冰块,结果还是喝不下去。
入口实在太烈。
像是荒漠里奔腾着的野狼,刺激着口腔里的每一处味蕾。
于是他又很没出息地要了杯柠檬气泡水。
等着的时候,祁夜低头点了支烟,还没把已经盛满了的烟灰缸拉过来,就听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了个男声:“过来一起玩吗?”
祁夜微微一愣。
他瞥过头看了眼,两男两女,手上拿着飞镖,而边儿上的桌子堆了不少空酒瓶,估摸着已经喝了不少。
听着他们的邀请,祁夜没怎么搭理他们,就低头抽烟。
“哥哥,就来一局嘛。”一个穿着短裙的女生靠过来,撒娇,“一个人喝酒多寂寞。”
祁夜礼貌笑了下,在女生想过来搭肩的时候,很迅速地往边儿上侧了下身。
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就懂意思了,没再缠着祁夜。
其实祁夜也不是第一次被搭讪了,以前在袋鼠酒吧驻唱的时候,就有喝醉了或者喝多的过来,对着直接上手勾脖子什么的,也习惯了。
其实也对,酒吧里声儿就挺吵。
乐队闹哄哄的让所有酒精上头或者没上头都起了兴致,伴着酒瓶相碰的声音,单是氛围就能让人挺嗨的。
而这个时候如果不融入进去,其实就会很显眼。
但尽管这样,祁夜也不在意什么氛围,拿着柠檬气泡水往伏特加里一倒后,他就靠在沙发座上,懒洋洋地看着酒吧里喝酒的人群瞎闹腾。
隔了一会儿,祁夜又叫了杯火焰莫吉托。
还别,喝了纯烈的酒精,这玩意儿就跟饮料似的,不怎么上头了。
等到酒保过来,祁夜了个响指,意思是放桌上就成,不用非得点一圈杯沿,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过程。
见着酒保拿着的酒类很多,祁夜想着帮忙挪一下烟灰缸,却不心碰倒了桌上的伏特加。
“您没事吧?”见着桌上湿了一大片,酒保连忙抽了纸巾,正要擦呢,却听到一旁低沉的男声响起:“我来。”
尽管环境嘈杂,但听着声音,祁夜愣住了,他抬头,一下就对上那双熟悉的深色眸子。
他们对视了几秒,沉默着都没话。
在一旁的服务生看看祁夜,再看看萧程,寻思他们可能认识,简单收拾了洒出的伏特加,就到边儿上端酒去了。
“萧教授。”祁夜看了他一眼,眼底却不见昔日那种笑嘻嘻的表情,“晚上好。”
萧程看着他,手上还拿着杯酒,就站着在沙发座旁没动。
祁夜也没再看他,就闷声喝着莫吉托,他是有点无缘而起的生气,但究竟气在哪儿,自己也不清楚。
很早就过,成年人的世界,氛围够了,怎么玩儿都成。
但是现在不是瞎弄氛围的时候,这得清晰地有个答案,才能够本走下去。
等一杯喝得差不多了,祁夜了个响指,又叫酒保送过来两瓶艾迪达姆。这个时候,他才看了眼萧程:“喝一杯吗?”
萧程没话,祁夜看得出他的眼尾有点红。
等到啤酒送桌上,祁夜起身去拿酒杯的时候,手腕被轻轻抓住了。
“去我那儿喝吧。”萧程,“这里人多,太杂。”
祁夜不置可否,跟着他到了另一侧的包厢里。
这是为数不多的半开放包房,能见着酒吧里的全景,同时半透明的玻璃墙也很好地提供了私密性。
一坐进去,祁夜就微蹙起眉:“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萧程没话,默默地开了刚叫的那两瓶精酿,放在没多少空间的桌子上——光是看着杯子装饰,就能认出来龙舌兰,新加坡司令和长岛冰茶。
根本就是乱点一气。
祁夜见着这片狼藉的桌子,不知该些什么。
他的视线停留在无数大的空杯子上,良久了句:“喝混酒伤身。”
“没事。”萧程的声音很沉,却和往常不同,“喝多了就分不清了。”
祁夜听着这话就没接下去。
也是,桌上不缺烈酒,如果像往常一样,稀里糊涂地一醉方休,倒不失为一种逃避的方式。
但今天可能是未来很多次前的最后一次,他不能醉。
老实,从见到萧程那会儿开始,他就挺来气,可能是酒精的原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光是想着之前的事儿,就有点不上清楚的感觉。
而当祁夜看到桌上的萧程手机震动了一下,似乎是周斯嘉的来电后,这种感觉就上升到了极点。
从屏幕上收回目光后,祁夜笑笑,扔给萧程一支烟:“恭喜啊。”
然后就见着萧程眉头皱了下,神色紧绷起来。
“别闹。”萧程接过万宝路,用火机点上了,“我和周斯嘉只是点头之交。”
祁夜听着这话也没吭声,卷发下的眼睛眯着,半晌又落回到白纸盒上。
隔了几秒,他单手把烟盒盖子一掀,自个儿也叼了根烟。
他的手上还拿着酒杯,倒不急着点火。
祁夜摸着下巴,看了眼正在抽烟的萧程,隔了几秒后倾身向前,若即若离的距离。
靠近了,才闻见萧程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琥珀香和烟熏兰草的馥郁后调。
危险,却让人不禁沉迷。
“换香了,就跟换人一样?”祁夜咬着烟,靠在他耳边了一句。
不知为何,他就想些赌气的话,可他明明也没有主动讲明过,或者,这次生气的对象,其中也包括了自己。
而他几乎是侧靠在萧程的肩膀上,就这样偏过头,火星相交明灭,点燃了他的那一支。
祁夜并没有见着萧程的表情,他几乎是咬着烟,赌气似地对着烟星子看,等差不多了,要坐回去的时候,却被拉了一下胳膊。
独特的烟草气息瞬间包裹过来。
萧程的胸膛很温暖,总是会给人一种安全的感觉。
但当时的祁夜并没有感受到这一点。
他的手被按着,身体被萧程圈着,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这个怀抱。
“祁夜。”萧程轻轻喊了他,“我从来不会换人。”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最终把那一句曾经无数次被断过、欲言又止过的话语出了口:“我只有你。”
这一句话,让祁夜直接怔在了原地。
成年人间情感可以复杂,但怎么,想要表达的方式有时却意外简单。
很多时候,等来的答案只有单纯的肯定和否定。
他慢慢安静下来,就这样轻轻靠在萧程的肩膀上,闭上了眼。
就像闹够了的孩子一样。
但不知为何,眼角却在这时湿润了。
祁夜:“我很早就想跟你这话了。”
萧程轻轻抱着他,半晌,道:“我也是。”
“我不是故意要拖着,只是有些事多了顾虑。”萧程的声音很轻,但祁夜仍旧听得很清楚,“处理到后来,我就觉得我再也抓不住你,然后会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机会么。
很早的时候,他们其实就有无数的机会了。
祁夜想起那天在餐厅里,对着萧程的元旦快乐,其实绕了那么多回,也只是缺个明面上的话语。
他侧过身,对着萧程很认真地:“萧教授,其实我也没跟你过那些确定关系的话,刚才……是有点赌气冲动。”
“没事。”萧程轻声了一句,“周斯嘉只是我父母定下的未婚妻而已。”
“包括在纽约,也没有过私下见面。”萧程挺执着这件事,他的手掌依旧覆在祁夜的手上,“并不是故意不让你知道,但很多时候,只是想自己一个人承担,把这一切都处理好了,再来找你。”
萧程很难得的了这么多。
祁夜也依旧是安静地听着,但直到服务生送酒过来,他们才松了手,结束了这次拥抱后的最后余温。
这是第二次的拥抱。
上一次在机场,他们不得不分道扬镳。
而这一次,却是出其不意,就这样重逢了。
这么大一个城市,好几环的大都市,但祁夜就是离开了餐厅,来到了这个酒吧喝酒,而萧程去了袋鼠酒吧,却阴差阳错在这里遇上他。
可能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冥冥之中,他们就会这一晚相见。
在这之后,他们依旧留在包厢里,喝了挺多酒,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萧程挺多的,从时候被要求练习提琴、再到少年时期去国外修学,回来任教等等,而祁夜也只是安静地听着。
就像是漂泊不定的旅人无意相遇却发现是老友那样,他们彻夜长谈了一宿。
离开前,城市早已微明。
萧程叫了车,这一次,他们就只叫了一辆车。
West Bar靠近萧程那儿,车程只要五分钟,但他却坚持要先送祁夜回家。
路上的时间一晃而过,祁夜见着萧程被光勾勒出的轮廓,微微有些失神。
在最后萧程开出租门的那刻,他迅速贴在萧程的耳边,轻声了句:“很高兴遇见你,萧教授。”
他的嘴唇几乎要靠上耳廓,而萧程没有移开半步,仍是用手拉着出租车门,生怕祁夜撞着什么。
就在这时,祁夜听到他很轻地了句:“我也是。”
之后的事儿祁夜也有点不记得了,可能是胡闹喝了很多酒的缘故,唯一记住的就是最后离开前,萧程身上琥珀后调的香水味。
浓烈,炙热,像是夏日里盛开的弗朗花,灿烂而美好。
日子一晃而过到情人节当日,祁夜没排着班,在洋房的他给周群了个电话,想要仔细问一下那个选秀的事儿。
“老哥我跟你,这个选秀真的很好,估摸着流量挺大。”周群在电话里,“别进半决赛了,就是进二十强,那算也是飞升一把了。”
“没这水平。”祁夜边着电话,边收拾着铁架上的CD,“上次去选秀已经是刚毕业那会儿的事了。”
“让萧教授指导你呗。”周群贼八卦,他挺自然地又跟了句:“那天,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啊。”祁夜乐了,“就你天天操心我们,跟老父亲一样。”
“那就是父亲了。”周群挺爽快地认了这个称呼,“儿子的感情生活我当然得关心。”
“滚。”祁夜笑骂了一句。
挂了电话,祁夜把最后的书架角落扫干净。
都是除夕或者新年大扫除,他倒好,是情人节进行大扫除。
萧程最近回来后依旧很忙,听院内有个职称考评,而且竞争对手很多,压力是陡增了很多。
祁夜也不是非得腻歪着人家,想着情人节没有任何安排,就把屋子里外都扫了一遍。
老实,祁夜还是有点私心的。
如果哪天出去吃饭累了,顺道邀请萧程上来坐坐,也挺好的。
这样想着,祁夜算把连着的露台也一起收拾了,最早租这房的时候为了省事儿,直接挂了把铁锁,但现在想想,从露台那儿望出去的星空肯定不错。
如果再加上萧教授一起挤在那儿看星星,光是想着场景就挺好玩。
露台上的铁锁有点生锈,祁夜研究了挺久,才勉强把它开。伴着铁锁清脆的落地声,一旁开着的老式广播忽然噗噗了两声,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跟着飘过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祁夜又听到了周斯嘉的名字。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萧程到哪儿,周斯嘉就在哪儿开巡演或者见面会,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巧合。
而这种预感在接到萧程电话后就消失了,祁夜听着电话那头,“嗯”了几声,然后笑笑:“没事儿呢,就情人节呗,以后都能过。”
完,祁夜还挺肉麻地自我感动了一把,真是贤内助的存在。
这样想着,他又点开家庭群,给老妈发了个“情人节”的正式红包。
这回赵女士还没收呢,老祁直接跳出来:儿子我求求你,别再发了。
祁夜有点乐,假惺惺地发了句:怎么啦爸?
老祁:你是想要我露宿街头,直接一声就成。
赵女士在这个时候插进来:还是儿子好。
这句话一出来,老祁又连发了两个红包,还跟了情人节快乐的玫瑰表情包。
祁夜见着就挺乐。
关了家庭群的聊天页面后也不知道做什么,看着和萧程晚安的对话框,思索了几秒,还是了“情人节快乐”。
着不再错过任何一个节日,他的确是做到了。
其实怎么呢,祁夜觉着他们虽然是确定了互相有好感,也像是伴侣一样开始试着相处谈恋爱了,但就是挺奇怪的直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因为萧程身上背负的太多了。
他迫切想要去分担一些,却发现对方早就揽下了一切,保护着他,连个边儿都碰不到。
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怔愣间,祁夜听到楼下阿婆喊了声,似乎有个快递。
“老远就见着有人找过来了,着是什么公司的快递员?没怎么见过那样的。”阿婆咕哝了一句,然后把文件交到祁夜手上,“看起来挺重要,我就跟那伙试着喊喊看,看看你在不在家。”
“谢谢阿婆。”接过信封,祁夜谢了阿婆,边上楼边拆起来。
一封是周群寄送过来的选秀报名表,在意料之中。
而另一封却是没见过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写着“祁夜收”。
祁夜记得最近他也没怎么网购,薄信封里估摸着也不会是会员卡。
这样想着,他拿着刀,慢慢沿着边儿裁下去——
是一只纸青蛙。
祁夜认得这个,是当时在萧程别墅里见过的那只。
只是从陈旧的纸张换成了崭新的五线纸,见着就是刚折上,就给封进了信封。
祁夜见着就很乐呵,真的,他自己有为赋新词强愁的那股子幼稚劲儿,但人家萧教授多大的人了,也喜欢玩这些。
正要把纸青蛙收起来,祁夜却见后面的三角,似乎露出来一条钢笔印子。
微愣了几秒,他把心地把纸张拆开。
就见上面画了一个的吉他,在窗户里面,然后一个星星,正挨在窗下面。
他的心忽然猛跳了下。
拿着这张满是折痕的五线谱,祁夜连忙奔到窗户边,猛地推开了窗——
然后,他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也是奇怪,几乎每天都联系着,却怎么也不够似的。
萧程正站在楼下,很安静地等着,听着祁夜喊了一声,抬眼望过去,随即就笑了。
很温柔的笑容。
就跟他今天的毛呢大衣和白色高领一样,都是柔和温暖的颜色。
祁夜承认他水平有限,又开始瞎比喻了,但的确是这样,他就像是困在高塔,守着这个铁窗等呀等,最后终于等来了王子。
祁夜就这样穿着拖鞋奔下去。
还别,是真的春心荡漾,连着楼道都能开出花儿来。
“你怎么来了也不跟我声。”祁夜挥了下手里的谱纸,跑到萧程这儿,“如果我直接收起来怎么办?”
“那就等。”萧程笑笑,倒是回答得干脆利落。
“晚上有安排吗?”祁夜把折纸收进口袋,问道。
萧程笑笑,摇摇头:“没有。”
听着这话,祁夜忽然觉着有点儿生气,怎么就这么轻易上当了。
“要不上去坐坐吧。”他拉着萧程,“距离吃饭还得好几个时。”
萧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不急。”
“嗯?”
“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先闭眼。”
还真是把他当孩了。
祁夜笑个不停,然后真很听话地闭了眼,被萧程带了楼道旁的转角那儿。
四周还淡淡萦绕着萧程留下的男士香,祁夜就这么等着,也不急。等感觉有什么放在手上了,他问了一句:“可以睁开眼了吗?”
萧程“嗯”了声。
祁夜睁开了眼,就见一束盛开的厄瓜多尔玫瑰放在玻璃罩内,安静热烈地绽开着。
——那是七彩的颜色,用了六种不同的配花,而在最上方,放了炙热鲜红的玫瑰花,像是有了永不凋零的生命力。
“这是永生花。”萧程看着祁夜的眼睛,“以后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不会再凋谢了。”
祁夜忽然觉得有点感动。
怎么呢,就像是漂泊了很久的旅人,到了最后,总算找了一处能栖息的、被庇护着的港湾,他不再是流浪着的了,而面前的这个人也是。
这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笼罩着他,祁夜看着萧程,突然了句:“你怎么这么好啊?”
“嗯?”
“我上次就随口一,你就记下了。”
萧程笑着看他,纠正道:“那可不是随口,感觉语气都要心碎一地了。”
“怎么可能。”祁夜依旧嘴硬,他玩闹似地拍了下萧程的肩膀,又把视线落在玫瑰花上。
半晌,他轻轻了句:“玫瑰的确会在雪季开花。”
“嗯。”萧程从身后抱着祁夜,靠在他肩膀上低声,“不仅是花,以后每个季节,每一刻,每一秒,我都会陪着你。”
祁夜听着又有点想哭。
似乎前些日子的低落和纠结,都是为了这一刻彻底消融而存在的。
他侧过头,看着萧程的眼睛:“那是当然,祁哥也陪着你呢。”
不仅陪着,还得罩着,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在萧程身边,经历可能会存在的那些人生风雨。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想留住这一刻温存那样,谁也没松手。
过了很久,祁夜才感到萧程往前了半步,抱紧了他的腰,似乎要把整个重量压在身上。
感受到耳边扑着的热气,祁夜平复了下呼吸,声音带了哑意:“上去坐坐?”
萧程跟着祁夜进了房间。
铁窗还开着,寒风直往里灌。
这里似乎还保留着刚才一瞬间的凌乱,连着信封还掉在地板上,被吹到了角落。
“刚下楼有点急,连鞋也没换。”祁夜着抬起头,似乎想要把永生花放在架子上:“萧教授,帮个忙呗,架子最上面够不着。”
萧程看了他一眼,把信纸放在桌上后,就走了过去。
他没有绕过祁夜,而是圈着他,单手就把永生花放了上去。只不过还没放稳,就见在身前的祁夜侧了头,轻啄了下他的唇角。
一个浅尝即止的轻触。
青涩,美好,却带着一触即燃的欲望。
顷刻就化成浓墨重彩的颜色。
“永生花的回礼。”祁夜望着他的眼睛,笑了下,紧接着凑到耳侧问,“要继续吗?”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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