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就从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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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觉站在广场中央,不仅穿得特别帅,手里还拎着个硬挺有型的托特包。

    宋珂远远地看见他,心脏漏掉一拍后开始剧烈跳动,强行平静了好几秒才吭哧吭哧地跑过去。跑到,两人对视一眼,某人板着脸耍酷,宋珂要替他拎包他死活不让。

    “少来这套,我还在生气我告诉你。”

    宋珂扑哧一笑:“那我不跟你话了,等你气消了再。”

    “宋珂你故意的是吧!”

    “是你让我少来这套的。”

    陈觉拿他没办法,一瞥眼瞧见他外套里的浅格子薄衫,不禁微挑眉毛,两根指头慢条斯理地撩开外套襟口:“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宋珂急忙躲开:“睡衣啊,看不出来吗?”

    因为出来得急,他还穿着在家的那套蓝白色旧睡衣,款式确实是挺土的,可是洗得次数多了面料反而变得软和又舒服。

    陈觉:“赶明儿给你买身好的。”

    宋珂背过身:“你有病吧,谁要你买。”

    两人肩并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冰天雪地里。

    路边随便拦了辆黑车,上去以后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他们俩就只好一前一后分开坐。宋珂操着方言熟练地跟司机师傅砍价,砍得后排的陈觉心惊肉跳,生怕司机一个不高兴把他们俩撂雪里。

    下车以后陈觉眯眼瞅他:“看不出来你还挺勤俭持家的,倒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宋珂假装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目不斜视拎起包就走,陈觉在后面拉拉扯扯不让他拎。结果在楼道底下碰上买菜回来的赵阿姨,宋珂停下招呼:“赵阿姨。”

    陈觉刚还动手动脚呢,闻言登时立正。

    “欸。”赵阿姨笑眯眯答应,然后就好奇地量起陈觉,“这是你的……”

    “阿姨好。”他模样本来就周正,这样煞有介事地一喊更是招长辈喜欢,“我是宋珂的朋友,过年没地方去,所以来他家跟他一起过年。”

    赵阿姨惊奇又喜悦地看向宋珂:“你在城里认识的朋友啊?好呀好呀,看着就是懂事的伙子,怎么没有地方去呢?”

    “爸妈都在国外,没人管我。”撒谎不草稿,却引得赵阿姨格外疼惜,“可怜见的,那正好,好朋友在一起过年也是一样的,一样热闹。”

    宋珂走开也不是,不走开也不是,杵在那里挺尴尬的。倒是陈觉一点不认生,帮着人家把菜通通拎回家,一路上还有有笑的,哄得赵阿姨心花怒放。

    到家门口宋珂掏出钥匙,陈觉却猛地把他一拦,头发薅一薅,上衣拉拉平整,靴子上的泥也擦擦干净,然后才:“开门吧。”

    宋珂觉得好笑。

    进了门,陈觉左右张望:“怎么……你家人都不在?”

    “不是不在,是我家就剩我一个了。”他把钥匙挂到墙上,外套脱下来,脸上倒是没有多少伤感的情绪,“不好意思啊,家里没有空调,大概得让你挨冻了。”

    出于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宋珂并不过问陈觉家里的事,相对应的,陈觉也就不问他。所以到那时陈觉才知道,原来宋珂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之所以不想让自己来他家,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觉得他可怜,一个人住在这样破的老房子里。他宁愿一个人度过最孤单的春节,也不想要别人的同情,尤其那个人还是陈觉,拥有良好出身、从被家人疼爱的陈觉。

    可是陈觉不在乎这些,不是自我服后的不在乎,是心眼里就没在乎过。他甚至很高兴,高兴宋珂原来这样把他放在心上,高兴宋珂会在意自己对他的看法。

    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陈觉顿时喜形于色起来。他先是支使宋珂给自己找了套舒服的衣服,对着衣服挑三拣四再假装勉为其难地穿上,接着又边吃昨天剩下来的饼干边假装冻得发抖,借此支使宋珂给他烧水灌热水袋,气得宋珂:“你回去,现在就回去。”

    “回去行啊,你给我出车票钱?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来的路上我把车撞坏了,就那辆保时捷。”

    着话呢,还特别臭讲究地用筷子吃饼干,结果碎末掉得满地都是。宋珂将灌好的热水袋往他怀里狠狠一塞:“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我的车你心疼什么,还是你觉得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你才心疼的?”

    斗嘴这方面两人本来难分伯仲,可因为陈觉更没脸没皮,所以宋珂偶尔就落了下风。

    反正人都来了,不用白不用。午后宋珂拉着他一起大扫除,从换床单被罩开始,擦窗户、扫蛛网、修桌脚,脏活重活全让陈觉干了。三时后陈觉累得瘫地不起:“不能再干了,我耳朵眼都快被灰给堵死了。”

    完不久,宋珂走到他身旁蹲下,抱膝观察他的脸。他被看得毛骨悚然,正要问这是干嘛呢,左耳朵忽地麻痒。

    是宋珂俯身吹了一下。

    他心脏骤停。

    “好了吧。”

    几乎就在宋珂站起来的下一秒,陈觉豹子似的一跃而起,从后面死死勒住了他的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可是耳根红了,“你有灰,我就帮你吹吹。”

    陈觉一时之间有些语塞,胸腔里怦通怦通地乱响乱跳,手臂紧得像钢条一样,嘴巴却忽然变得笨拙:“你……你……”

    你来你去,你不出个名堂。

    丢人啊丢人,驰骋情场二十八年未尝败绩,陈某人今天却败在区区一口气上。被宋珂挣开逃掉之后他恨得捶胸顿足,呔,刚才就应该直接——!

    “喂。”宋珂在厨房叫他。

    他噎了一噎,乖乖应声:“啊?”

    “还吃不吃饭了?”

    “喔。”

    于是垂头丧气走过去,见到空空如也的冰箱和只剩半把挂面的抽屉。

    “大过年的你不会让我吃面条吧?”

    宋珂背过身,斜倚在老旧的水池旁边,低头捋着几根都快秃顶的葱,“又不知道你要来,没有提前预备吃的。”

    “你一个人也不能这么凑合啊。”

    堂堂太子岂能吃挂面,起码也得是两块钱一包的泡面吧,加肠的那种。可今天毕竟是大年三十,楼下的卖部都关门歇业了,天气那么冷,又不想走两公里到超市去。

    想来想去,他跟变魔术一样从包里变出一瓶珍品茅台,拎着就去了楼下赵阿姨家拜年。人家赵阿姨他们是本分人,逢年过节走亲访友也就送箱牛奶送包糖,收到这种档次的酒简直就有点惶恐。

    换来几道现成的年菜后,陈觉心满意足离开,倒是全程旁观的宋珂哭笑不得。以为那酒是他带来自己喝的,宋珂逗他:“这么好的酒送人了你不心疼?”

    他不以为然地:“这酒本来就是给你爸带的,送给赵阿姨他们也合适,我还真挺感谢他们把你照顾得这么好。”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宋珂声音渐轻,“谁要你感谢。”

    “有本事你别吃!”

    没本事,因为刚出锅的花卷暄软得过分,蒸好的扣肉喷香扑鼻,炸好的鱼块金黄焦酥,就连用来解腻的腌酸梅肉都令人垂涎欲滴。

    条件简陋到没有正经的餐桌,两人就用冰凉刺骨的水洗净手,然后支起折叠桌坐着板凳,在客厅的白炽灯泡下卷起袖子大快朵颐。陈觉吃得尤其快,简直可以是狼吞虎咽,宋珂都怕他把自己噎着。

    “你慢点吃行吗,没人跟你抢。”

    他争分夺秒地抬起头:“我饿啊,饿死了,一天都没吃东西。”

    也不想想他多不容易,前一天根本没睡好觉,今早爬起来就冲到大巴站,长途奔波后又干了好几个时的苦力。宋珂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可是不懂表达,于是默默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别的其实已经记不真切,只记得那晚的春节晚会特别有意思,歌舞魔术样样新奇,品相声也很精彩,两个人各抱一个热水袋笑得直冒汗,陈觉更是兴致高涨到跟唱了好几首歌。

    其实他歌唱得算不上好,嗓子生愣愣的,可是宋珂很喜欢听,喜欢到不想让他唱给别人听。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他才嚷嚷着要洗澡。

    洗澡的确有点不方便,可陈觉是天天要洗澡的,这点宋珂知道。又因为今天他坐过车、干过活,所以身上出了汗,更是不洗不行。

    于是宋珂就去给他烧了两大壶热水,拿塑料盆兑上凉的,用手试过水温才叫他过来。陈觉这辈子第一次洗盆浴,可是并没有什么怨言,反而拿话安慰宋珂:“这回我妈可不能再我没吃过苦了,回去我就跟她,吃过了,不苦啊。”

    宋珂闷头走出卫生间,关上门了还是久久没有离开,心里甜一阵酸一阵,痴痴茫茫的,总觉得这不是陈觉该过的生活。

    里面哗啦啦、哗啦啦的轻响,那是他拿毛巾蘸水搓身体的声音,不一会儿又有调子悠悠闲闲地飘出来,那是他在里面哼歌。

    晚上两个人缩在一床被子里,热水袋塞在脚底,客厅的电视机却没有关。

    十二点倒数完毕,五、四、三、二、一,主持人提高音量欢庆新年的到来。陈觉将穿着旧睡衣的宋珂搂在怀里,咬住他的耳朵含混表白:“我是真喜欢你。”

    这种肢体语言大约等于:你就从了我吧。

    宋珂脸红得如同火烧,额头阵阵发烫。被动地翻过身,陈觉的目光直直看进他眼底,没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陈觉,我——”

    跟你不合适。

    这几个字还没出口,陈觉的唇已经欺上来。

    有些蛮横却又很温柔的吻,不容拒绝地吞噬了理智。窗外烟花一蓬一蓬地绽开,黑夜忽地亮如白昼,眼前的面孔清晰可见。

    认识已经十四个月了,终于表明心迹。即使到了这一刻,陈觉的耐心仍然好得令人吃惊。他将宋珂压在怀里,唇齿间那股牙膏的清香慢慢渡过来,身体的暖意也慢慢渡过来。四瓣嘴唇贴在一起,明明该是陌生的,可宋珂就是觉得熟悉,觉得这是陈觉应当给予他的,也是应当从他这里拿走的。

    他们喜欢彼此很久很久了,久到刚在一起,感情就深得不敢想分开的事。

    吻了一会儿,陈觉松开他,低低地喘息:“第二次见面你就把我迷住了,你在窗帘后面偷偷看我,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有那香水明明是自己买的,票都没扔就想蒙我,什么意思,怕我觉得男人喷香水矫情?你不矫情,你就只是可爱。”

    烟花怦怦地放,宋珂的心也怦怦地跳,身体跟着微微发抖。不能再听陈觉下去,再听就要把持不住了,于是揪紧衣服开始用力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