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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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市中心医院的精神科位于门诊大楼7层。晚上8点,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忽然破了走廊的冷清,一个男人风风火火地大步经过,直接推开了最里面的一间诊室。

    “何大夫,听你在这边看诊,我就直接过来了。”

    正在收拾桌上材料的女医生回过头,推推眼镜后认出了来者:“严先生?由于你没有预约,我现在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严轲就像没听见似的,直接掏出楚辰的病历送到何大夫的眼前:“我想你一定还记得这个患者,现在他到了关键的时刻,请你告诉我要怎么帮助他尽快康复!”

    何大夫看了看他的身后:“患者人呢?”

    严轲面不改色:“他忙着工作,没法过来。”

    “那我真的很难帮到你,严先生。”何大夫神态淡漠地摇了摇头,“……抱歉,到我病人预约的时间了。”

    严轲不肯挪步,他两眼通红,紧紧攥着拳,一副要和大夫死磕的模样。这时一道年轻的男声从门外传来:“没关系,我可以送这位严先生10分钟。”

    严轲松了口气,对门外的好心人道了句谢,继续跟在何大夫身后,用最为简洁的语言概括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

    “他当时就是因为这件事遭到了最直接的击,主人格才会沉睡的。他直到现在都是次人格在外,我从没跟他的主人格接触过。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机会——”

    何大夫终于接过病历,迅速翻页扫了两眼:“那患者现在是什么情绪?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他已经全都忘了,也不可能有什么情绪。”

    “那只能是继续观察了。”

    严轲身躯一震,难以自制地提高了音调:“继续观察?这在我听来和放弃没区别!那时候你就对我这么的,然而三个多月过去了,药一直在吃,什么都没观察出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大夫,这是我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一次机会!拜托了,告诉我我可以怎么做,科学的也好、玄学的也罢,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会去试!”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装病历的纸袋被他攥得褶皱遍布。离开酒店后,他第一时间给何大夫了电话,虽然只联系到她的助理,却也意外得知了她就在A市的消息,因此他一刻都不敢耽误,开了一个时驱车赶到这里。

    他不是不知道楚子并没有被刺激到,切换人格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但如果就这样错过了,他不知道下一个更合适的契机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他不想认命,他的阿辰该怎么办,意识会漂浮在虚无中吗,会孤单、会害怕吗?对于外界的这一切是否有感知呢,想要回应吗?还是,已经再没有事情能动阿辰了……他只是想和阿辰再见一面啊,一起聊聊过往,云淡风轻也好,耿耿于怀也好……一次就好……!

    何大夫平静地望着他,缓缓开口:“严先生,我想你一定是太执着了,才会忘记一件最简单的事:心灵所受的伤害大部分都是不可逆的。”

    “他在这件事中受的伤害也好,童年受的伤害也罢,这些伤疤不可能轻易随着客观的影响而消失。否则人们之间的矛盾只用道歉就都可以解决了,要心理咨询做什么呢?”

    严轲哑口无言。何大夫把病历塞回他手中,上前开了诊室的门:“对病人的态度切忌急躁,多一点耐心陪伴他,如果需要我的帮助就让病人自己过来。我能的只有这么多。”

    大门在严轲身后无情地关上,他失魂落魄地走出诊室。余光瞥见门口的人时,他想到这个应该就是让给他十分钟的病人,于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谢了。”

    完就要走开,没想到那人一个闪身,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严轲不耐烦地抬起头正要问怎么了,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却惊异地挑眉:“薛圣骞……?!”

    “好久不见啊,严轲~”对面的男人一身高调的奢侈品牌,散发着浓浓的古龙香水味,姿态优雅地拉下飞行员墨镜冲他挤挤眼,“看在我那10分钟的份上,你必须再等我50分钟,然后一起去吃个晚饭。”

    严轲现在哪还有心情吃饭?但想到对方刚才出让了自己宝贵的十分钟,只好点点头:“那我先订座,待会发你地址。”

    “好啊~”

    一与熟人分开,严轲的微笑面具就再也维持不住了。现在他迫切需要一个能让他冷静一下的地方。

    他的路虎仓促地停在医院门口的路边,他一路疾奔,逃也似地钻进车里。夜已深了,黑暗像无边的幕布把他锁在这一方的天地。旋开广播,里面低声播放着娱乐新闻,的就是付敬禹妻子给楚辰道歉的事。播音员用甜美的声线,我们祝福楚辰的未来能收获更多鲜花和掌声。

    他精疲力尽地趴倒在方向盘上,心想,阿辰可能再也没有未来了。

    心脏蓦地破了个洞,信念、希望……从这里被一点点抽离了身体。男女播音员语调欢快,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着,声音却是在不断退后,像隔着水似的听不清楚。

    良久,他终于捂住眼睛,无声地哭了出来。

    一时后,严轲和看完医生的薛圣骞在翠鸟餐厅碰头。

    “严轲,几年不见,你比原来更有男人味了~”薛圣骞朝他大步走来,优雅地摘下羊绒围巾落座,“诶?你眼睛怎么了?有点红了喔。”

    “有点炎症,刚才揉狠了吧。”严轲避开对方的视线,环顾着周围拥挤嘈杂的环境感慨道,“你还是这么喜欢这家餐厅。”

    “是啊~你还记得。”薛圣骞挤挤眼,“我们上学的时候,你第一次请我吃饭就是在这里嘛~”

    严轲记不清了,于是就没话,平静地量着对方。薛圣骞和大学的时候相比没有太大变化,一双似乎总在放电的、中性气质的丹凤眼很有路人缘。就是肌肉练得更好了,本人似乎也很引以为豪,范思哲衬衫的领子开得低低的,胸肌间的沟壑若隐若现。

    薛圣骞是是严轲的大学同学,现在也是AC娱乐旗下的顶流男歌手。大学时候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后来薛圣骞大学都没念完就作为歌手出道,并迅速走红了,私人时间少得可怜。近些年,两人就只在颁奖晚会这样的场合遇到过一两次。

    严轲收回视线换了个话题:“没想到何大夫的病人竟然是你……能问问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抑郁症。”薛圣骞耸耸肩,无所谓地拉起袖管,露出手腕上重重叠叠的新旧疤痕。

    严轲怔了怔:“这么严重……”

    “是啊,名人不好当啊。其实我去年在何大夫的调教下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今年跟公司闹解约,才又有点不太好。”

    薛圣骞点了点严轲的方向:“该你了。你去找何大夫是为了什么?让我猜猜……是为了楚辰?”

    楚辰失忆的事在业内不是秘密,严轲点点头,薛圣骞翘着手指掩嘴笑:“楚老师这么忙啊,看病的事都不亲自来,是不是以后上厕所都得你代劳啊?哈哈哈开玩笑啦,好羡慕他有这么好的经纪人~~”

    严轲安静地量着对方,揣度着话里的含义。薛圣骞和经纪公司闹解约,现在又这样的话,难道是暗示想投靠自己么?

    辰星工作室刚建立的时候是只做影视的,所以他没有考虑过和这个老同学合作。不过最近公司在稳步成长,董事会也在认真地考虑把业务扩大到音乐经纪。

    严轲心念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状似随意地问起了薛圣骞和AC娱乐纠纷的细节,一边听一边猜测着对方是找了哪家律师事务所,回头托人听下细节。

    薛圣骞毫不忌讳地将纠纷的起因经过和盘托出,最后双手交叉地朝前凑了凑:“怎么,严老板,对我动心了吗?”

    严轲险些呛了一下,心想这个人还是和原来一样口无遮拦,随后含混地回答:“谢谢你对我们公司的抬爱,你如果能加入,对公司的发展来肯定是好的。”

    薛圣骞马上得意地笑了,接着刻意压低声音:“如果是严老板的公司,签约条件我都可以放宽。其实这么多年都一直期待着跟你合作呢。”

    严轲心里飞快地权衡和猜测着。这件事太诱人了,背后是否有陷阱呢?薛圣骞的病是个不稳定因素,没人想要签一个随时可能往自己手腕上拉一刀的明星,哪怕他再炙手可热。而且,他为什么要选择自己的工作室……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这么想加入你的公司。”薛圣骞直截了当地点破,“答案很简单,当然是因为我觉得你们公司适合咯。那些风头我出够了,现在就喜欢众的东西。我要认认真真做音乐,所以我需要最大限度的自由度,AC那样的造星机器不会给我机会的。”

    严轲笑笑:“你的需求我明白了。我们会尽快讨论,最迟三天后给你一份发展规划书。”

    爆出热搜的这晚,楚子又梦到了那个背对着自己坐在阳台上的男子。

    最近这个梦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他早就习以为常。然而这晚不同的是,那个青年站起来了……

    他双肘放在阳台的栏杆上,惬意散漫地望着楼下的风景。风拂过他乌黑的发丝,吹出他半透明白色衬衫下的紧致腰线。

    楚子望着那脊背的线条,觉得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不知名的力量吸引着他,让他再次伸手去拉阳台门,没想到这一次,阳台的门竟然轻易地滑开了!

    风呼地一下迎面吹来,他惊得脚步顿了顿,才赶紧冲上前:“喂,你——”

    可就在马上要碰到那个人的肩膀时,他却忽然脱出了梦境。

    明明不是什么恐怖的场景,醒来时他却满头是汗。直到起床、洗漱,去了化妆间,他都没有完全摆脱那种难以言喻的错位感。

    “楚老师昨晚没休息好呀?黑眼圈有点重哦。”

    “哦……有点。做了个噩梦。”

    “那我给你多遮一点,这个是我新买回来的珊瑚橙色遮瑕膏,你皮肤这么白,肯定很适合你。”

    “谢谢。”楚子仰头冲化妆师笑笑。这好像是那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化妆师,今天怎么竟然会主动跟他聊天……大概是因为昨天的热搜吧。

    这时化妆间的门被人推开,他从化妆镜中看到是顾以南来了。关于顾以南的风言风语显然已经传遍了剧组,他一进屋,就连楚子也立刻感觉到了那些不寻常的窥探。

    “顾老师来了,稍等一下哦。”

    化妆师都在忙,于是顾以南走到墙边的椅子上等着。楚子从镜子中望着对方,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并没有收回视线。微妙的是,往常都是顾以南在化妆镜前化妆,自己在他背后的椅子上看他,今天两个人却是易地而处。

    等到换服装时,楚子突然反应过来,今天自己和顾以南的那场戏是正好是武戏。龙导演之前就对顾以南突然出状况的事颇有微词,私下里不知骂了他多少次,今天恐怕不会那么好过了……

    果然正如楚子所料,开拍后龙导演没有要照顾任何人的意思,不断地要求他们动作幅度和力量再大一些,楚子很明显感觉得到对方在忍受着身体的不适,动作有些绵软和迟缓。

    看着处境被动、有苦不出的顾以南,楚子心想,以前的自己在别人眼里会不会也是这样?可怜的人并不会惹人怜惜,只会让人觉得是个笑话,娱乐圈就是这样一个缺少人情味的地方。

    顾以南根本使不上劲,所以到顾以南朝楚子发力时,楚子就用力地把自己往外甩、往地上扑,就像碰瓷似的。林子里的碎石很多,他好几次把自己摔疼得龇牙咧嘴。

    不过多亏了楚子的碰瓷,他们才勉强达到了龙导演想要的那种硬核斗。短短一个上午,楚子跟着顾以南累得浑身酸疼。一听到“收工”两字,两个人就都虚脱了,也不知道是谁拉扯了谁一把,双双滚倒在地。

    王景紧张得要跑过来,楚子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

    他本来就想原地躺着缓一会,偏头看着两眼放空的顾以南,忽然没忍住就笑了。

    “……笑你妈。”顾以南没好气地。

    楚子笑得更欢了。

    顾以南的脸红白交加,威胁地摇晃着手指:“你不用假惺惺的,我不会领情。你别以为你要翻红了,勾勾手指我就会腆着脸跟你套近乎。”

    楚子懒得跟他客气:“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容易犯尴尬症。你那跋扈人设突然歪成了白花,我脚趾都要抠出芭比梦想豪宅了。”

    顾以南一愣:“……滚。”

    两人不约而同地互相看了一眼,又厌恶地各自别开脸,半晌谁都没话,但谁也没走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均匀地洒在两人的脸上,楚子看着这样的场景,心念一动,自然而然地问出了一个压抑已久的问题:“喂,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也许是顾以南没对付过如此直来直去的人,惊讶和尴尬的神色交替出演,张了张嘴又闭上。楚子兀自猜测着:“听别人以前我们的路线挺相似的,难道是我以前人气碾压过你,让你很不开心吗?可是我也让你碾压很久了。”

    “别他妈自以为是了。”顾以南一个翻身撑坐起来,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突然变得怒气冲冲,“为什么讨厌你?就凭你能问出这种问题。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烦恼不配惊扰你,你就住在你的芭比梦想豪宅里吧,最好永远别出来。”

    在楚子困惑的目光中,顾以南踉跄地从地上爬起,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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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这里,大家应该也都知道子梦里的哥们是谁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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