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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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后退好几步:“哥你——”

    “别了。”严轲的语气冷得像冰。楚子对那种感觉太过熟悉,立刻不出一言,抿着嘴等待着审判。

    “我早就告诉过你,任何人都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你,你看郑茹给你介绍的是什么?”

    “当初我帮你公关了你失忆的事,那是迫不得已!是因为怕你在圈子里根本无法和人正常沟通,需要跟大家有个交代,而不是让你拿出去大肆宣扬、去卖惨,去给别人讲解那些该死的精神病!别人脑子出了问题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生怕别人看出来,你倒好,你觉得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楚子脑袋是懵的,严轲了什么,他几乎理解不了,他所感觉到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严轲毫不掩饰的嫌恶。

    “我没有!可我也不觉得这是多丢人的事……”他委屈地提高了声音,拼命申辩着,心却像是缓缓落进一个黑窟窿,非常非常地无力。

    “丢不丢人不是我了算,也不是你了算。是,我们圈内人知道你除了失忆之外没什么,可是别人怎么看你?不信你尽管去到处宣扬,到时候看看大家会不会把你当成神经病,还敢不敢跟你相处,敢不敢相信你的话!”

    楚子不出一个字,呼吸堵得死死的。明明严轲的好像很有道理,而且的是“别人”,听上去简直就像要保护他似的。可他只想问问严轲,那你呢?你也很熟悉那种念头,是吗?

    这是不是就是你对我忽冷忽热、缺乏耐心的理由?

    “谢谢你提醒我,我是个精神病患者。”楚子的气息充满了挣扎和颤抖,“我几乎都要忘了。”

    严轲被他的话狠狠噎了下,瞪着眼什么也没,很快便拿起铁盒走进两人的卧室,用力甩上了门。

    严轲坐在床上,低头望着铁盒里的东西,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从对方口中听到“解离症”三个字的时候,他像是周身被狂暴的电流击中,一时间各种恐惧和怀疑占据了全部脑海。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是消息泄露给谁了么?老天爷看不下去了?还是楚子听到了风声、在试探自己?

    那个时候他只知道更加凶悍地反扑回去,让对方记住,这件事想都不要想。他知道楚子是个有恩必报的烂好人,必定很难拒绝郑茹,但看到自己的态度这么强硬,想必一向听话的青年不会再有所挣扎了。

    一切都如他所愿地处理好了,唯独楚子的那个眼神让他有些防不胜防。看到对方逐渐黯淡下去的眸光,欲言又止的嘴唇,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感到一阵不安。

    他见过对方许多种委屈受伤、想要流泪的表情,可今天却和以往的感觉有些不同。

    他把铁盒心地收起来后,焦躁地在屋内四处踱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天人交战了不知多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慢慢推开卧室门,想叫对方回卧室睡觉。

    然而当他心情复杂地来到客厅时,发现楚子不在沙发上,客房呢?也不在……他找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人影。

    楚子走了?什么时候?自己怎么可以没听到?!他心中的不安定感更加强烈了,脚步不由加快。

    经过阳台时,一团的身影蓦地映入眼帘,他定睛一看,听到心中石头轰然落地的声音,几乎是跑着来到了对方身前。

    楚子裹着条毯子坐在地上,雪白的脚指头露在毯子外面,靠在落地窗边睡着了。

    “有床不睡,窝在这里干什么,也不怕着凉。”严轲躬下身子握着他的脚,果然凉冰冰的。他不解地看了眼窗外,这都市夜景天天相似,有什么好看的?真是个没见识的家伙。

    看着对方像只被遗弃的兽般缩在角落,严轲心中的不安被柔软替代,默默弯腰将他抱起,往卧室走去。

    一离开地面楚子就醒了,鼻尖是再熟悉不过的肌肤气息,他却不想睁开眼,感到一种处在台风眼那般诡异的风平浪静。他想不明白,严轲怎么可以这样一次次给自己扎一刀、又轻飘飘地揭过,可是心底好像还有一个声音在煽动着,可能这就是爱情吧,世人都爱情是疯狂而充满痛苦的,严轲也一直在用行动教会他这一点。

    第二天醒来时,严轲的胳膊正搭在他腰上,如同刚开始同居时一样。

    就算多么不想回忆起,脑海中第一件浮现的事还是昨晚的争吵,只是当时那种像是被撕开外皮的灼痛感已经不那么真切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疲累,像一层雾一样掩盖了当时所有的画面。

    这时身上的胳膊动了动,严轲也醒了,含糊地对他道了声“早”,在他的脖颈后侧轻轻磨蹭着,好像昨晚的不快根本不曾发生。

    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不知道该不该转过身去。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对方执着地追问:“好了,还在生气?”

    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能瓮声回答:“……你不用了,我拒绝掉郑茹就是了。”

    严轲似乎是松了口气,又朝他的背贴近了一些:“嗯。你最近接到的邀约那么多,我一会得好好跟你,让你高兴高兴。阿辰,这次你真的要重新起飞了。好的机会不计其数,我都在苦恼要怎么帮你取舍,恨不得把你一个人分成两个。那种破公益现在根本就配不上你的时间。”

    一涉及到工作他就忍不住了许多,很快意识到场合不对,换上柔和的声音话锋一转:“昨天晚上我有点累,可能了些不好听的话,但我觉得,那些话并不足以撼动我们之间的信任吧。这么多年我们都是怎么一起走过来的,你不记得了,可我还记得。就算哪天你变成了一个傻子,我也不会抛下你……因为你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楚子安静地背对着对方。严轲收紧了放在他腰间的胳膊,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有件事我记得格外清楚,那是你刚进我所在的初中的秋天,我们因为经常在巷里遇见,也比较熟悉了。我那时候可能是因为爷爷瘫痪的缘故,像只没人管的野狗,脾性暴戾、不懂如何和人相处,总是因为一点摩擦就和人起来。后来终于惹到了校园里的红人,被他带头孤立了。现在想来,也算是自作自受。”

    楚子闭眼听着,这让他的听觉比平时更敏感了几分。严轲此时的声音格外地温柔而婉转,这是他只有在回忆过往时才会出现的语调。

    “有一天放学时,我被他的跟班们推进了臭水沟。当我一身污泥、沿着臭水沟侧面的斜坡上往上爬,全校的学生几乎都从那堤坝上路过,但所有人都假装没看见。只有你……

    “你停下来,把我拉上堤坝,完全没有嫌弃我一身的脏污。那会我体格比你大不少,差点把你拽下去,等咱们两人双双爬上堤坝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可我不想回家,就坐在堤坝边上。我一句话不,你也不问,就陪着我坐在那儿。我有一堆问题想问你,为什么要拉我,不怕因为我也被大家孤立吗……但是一开口,问的却是‘你怎么还不走’。

    严轲苦笑了声:“一开口我就感觉到后悔了,我怕你真的会走,那样的话,我不就和被全世界抛弃没什么两样。可是你猜你了什么?”

    “你,‘谢谢你陪我看月亮。’你,你一直都想和谁呆呆地坐在马路边,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看月亮。”

    “那天的月亮倒映在你眼睛里,很圆很亮。你看着我的眼神,让我心跳飞快,我突然有了想抱你的冲动。”

    严轲的语调动人极了,仿佛朗诵着一首情诗,呼吸间翻涌着的深情几乎要把人吸进去。楚子不由得心驰神往,跟随着他的感受铺开想象。

    忽然一种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他不由得道:“……这件事,我好像有点印象。”

    没想到严轲一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撑在他上方激动地问:“你想起来了?想起什么了!”

    楚子支吾着,然而刚才头脑中隐隐约约出现的画面,现在却怎么都拼不出完整的形状了:“只是觉得有点熟悉而已……”

    严轲执着地盯着他看了会,见他表情始终茫然,泄气地重重叹息一声:“你不用假装想起来。我又不会怪你。”

    楚子摇摇头想要反驳,但终究还是没什么。严轲的双手撑在他的耳侧,躬身吻了下来,细腻而缠绵的吻从头发落在脸上,又向下蜿蜒。两人很快就交缠在一起……

    起床时已经接近中午,趁着严轲去冲澡,楚子来到阳台,鼓足勇气给郑茹了电话,委婉地告诉她这个公益项目自己没有办法参加了。

    郑茹是个直脾气,非要问清楚是什么原因,楚子不方便,郑茹又要给严轲电话,楚子更是急忙阻止。其实让她去和严轲沟通是最好的,可他不想再让严轲不舒服一次了。

    一通推拒和遮掩,到后面连他自己都觉得听上去特别没诚意,尴尬得不得了。最后,郑茹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失望,冷冷地回了一句:“行吧,我知道了。”然后没等他道歉就挂断了电话。

    楚子放下手机,看到这么漫长的通话竟然只有不到两分钟,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透过落地窗望着四通八达的城市轮廓,浓浓的迷失感从他心底升起来。他原来以为能和郑茹成为朋友,毕竟他很喜欢郑茹的性格,两人也能聊得来。可是这下不仅朋友没得做,不定从此,自己还会被她当成一个忘恩负义、或者是唯利是图的庸人。

    午间的阳台和夜晚不同,阳光直直穿过玻璃,让这里变得温暖而窒息。他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孤独、又这样有口难言,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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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对不住,终究还是来迟了!

    最近又开始996了,仿佛身体被掏空,偏偏还是到了要加劲儿的情节呜呜呜……只能尽量保持现在这个频率 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