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什么？”

    “何大夫的电话！”王景凑到他耳边吹气，“我一出会议室，就直奔严总的办公室了。他的手机不在，但是ipad没锁，里面同步了一份通讯录！”

    意识到对方在什么时，楚子感觉头都要炸开了，一路把人拽到无人的走廊尽头，才敢继续道：“我不是和你过，不需要了吗？”

    王景笑得憨憨的：“辰哥，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肯定是觉得怀疑严总，心里过意不去才会反悔的，我就没提前告诉你。偷电话号码的事全是我的主意，你就不要自责了！”

    楚子愣愣地盯着对方，这才注意到，王景虽然得轻巧，脸颊却有些发红，额头上还有汗。他猛地拉过王景的手，发现那里还微微发着抖。

    楚子能够想象，他潜伏到上司的办公室里时有多紧张。

    虽然早就跟他过不需要了，可王景却一直替自己记着。

    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他用力上前拥抱了王景。比他稍显高大的身体非常坚实，刚才那种孤立无援的感受被顿时驱散，他的鼻子蓦地一酸。

    “我发现你这家伙比我都要了解我自己。你得没错……我的确很需要这个号码。谢谢你，真的……”

    背上被王景重重拍了两下，他感到灵魂终于回到了躯壳里，踏实感渐渐盖过了恐惧。他听到王景：“哥，别怕。不管别人能陪你走多久，真正的力量永远在你心里。”

    “嗯，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找回这份力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可以让真正在意自己的人失望。他想。

    “……不过，我们永远都会是好朋友吧？”

    “那是当然啦，哥！”

    尽管已经决定不能浪费王景的心意，但事到临头，楚子的心里还是十分挣扎。

    回到酒店临分别时，他下意识地把人叫住了。

    “景，虽然严哥经常会做些让我不开心的事，可这段关系里，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他过。”楚子的眼底是本人没有意识到的黯然，“这一次，我如果出去了这个电话……算不算是不信任他？”

    王景有些难过地量着他，半晌，视线渐渐飘开，支支吾吾道：“可是，如果一个人自己先做了不让人信任的事，就没有资格指望别人无条件信任自己了吧。”

    “你的意思是？”楚子听出他意有所指。

    王景深深叹了口气，犹豫了下才道：“有个事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不想给你平添烦恼的……我刚才在公司跟人聊了会天，听严总早就把你生日会的事交给其他人去策划了。可是前阵子他不是还跟你，他最近都在忙生日会吗？”

    楚子愣了下，隐隐明白过来，严轲肯定是去忙和薛圣骞有关的事，又不愿意向自己提起吧。

    但今天一系列的事情，早已让他的内心满目疮痍，现在他对这点额外的伤害已经毫无感觉了。

    王景走后，他坐在窗边，低头望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号码。屋内安静得让人发闷，连钟表的声音都被放大，度量着他的焦灼。

    这是一个国内的手机号码，应该能直接联系到本人，这很好。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何大夫应当是不会把患者的个人隐私泄露给外人的，恐怕到时候他也不得不。那么至少也必须在确认对方是何大夫之后才能自报家门。可是如果何大夫质疑自己的身份，又该怎么证明？又该找个什么借口，请求她对严轲隐瞒自己来电的事？

    设想了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后，他握着手机的掌心已经沁出了薄薄的汗。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会越来越犹豫的。他得对得起王景的努力，不能再得过且过下去。

    终于，他把心一横，按下了红色的拨通键……

    “嘟——嘟——嘟——”均匀的拨号声，一寸一寸地提起了他的心。

    胸膛拼命鼓噪着，听筒的那边，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在等着自己？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哪怕是会让他鲜血淋漓的真相，他都必须知道，拜托了……

    然而下一秒，咔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他猛地松了一口气，竟然不上来自己的心情究竟是遗憾还是庆幸。

    是大夫现在不方便接电话么？

    他在焦虑和猜疑中枯坐了十几分钟，才再次拨通，这次迎接他的却是一个无机质的女声：“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这下他再也无法感到庆幸了。

    这一整晚，楚子都没能睡踏实。他直觉哪里不对劲，但不断安慰自己，何大夫第一次挂掉可能是因为在忙，第二次可能是因为要上飞机。

    但第二天，当他再次拨那个电话时，提示音却依旧是“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心中的恐惧再也无从掩饰，迅速蔓延向他的全身。第一通电话只是被挂断，第二通开始却是关机……

    难道问题出在他昨天拨出的第一通电话上？

    那仿佛是按下了一枚引爆之后所有事情的按钮，只是他不知道，这会不会只是一个开始。

    这种未知的恐惧如影随形。晚些时候，他和陆宽在场外对戏，他把台词都错了，把“怎么不给我写信”成了“怎么不给我电话”。

    陆宽和围观的剧组成员都笑起来，楚子却还是没反应过来。陆宽没揭穿他，顺口接到：“只电话多没诚意，当然是要约你喝个咖啡了。”

    暧昧的言论顿时引发了周围一片鸡叫，楚子这才回过神，既羞又恼地瞪着陆宽：“你正经点。”

    “是正经的呀。不过想约你喝咖啡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楚子皱了皱眉，没有问下去，只当对方是顺口胡。

    然而收工后，陆宽像只懂事的宠物一样跟在他身后，穿过他们每次去卸妆时都会途径的树林。楚子焦虑再加上缺乏睡眠，早已精疲力尽，有些恹恹地回头问他：“你又怎么了？”

    陆宽朝四周望了一眼，追上来笑嘻嘻地：“我有人想请你喝咖啡，是真的哦。“

    “？？？”

    “是姚姐。”

    楚子防备地挑眉：“我为什么要见她？”

    人的第六感有时就是那么神奇。此刻风穿过树林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吞咽了下，总觉得好像自己已经从全世界听到了答案。

    果然，陆宽轻飘飘地：“她，或者News，有签你的想法。”

    News是陆宽所在的经纪公司。这句话掉入楚子紧绷的思绪中，如同火星落入一片干草。他不由得身躯一抖，震惊地看着他：“你在乱什么！”

    陆宽后退两步，笑着摆摆手：“我只是个牵线的人，想签你的人是姚姐，你别凶我嘛。”

    陆宽的眼睛灿烂而澄澈，像一面镜子一样让楚子不敢直视。他无力地摇头：“你别开玩笑了，我不会去的。”

    “只是聊聊而已，和正式签约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你已经没有以前的记忆了，你根本就不知道经纪人该如何对待艺人，艺人又该如何在公司面前维护自己的利益。你好好跟她学学，她招数可多呢。你可以去看看，见识一下，就算不愿意，我们也没人会怪你。”

    楚子抿着嘴一言不发，静静地停着。是啊，他的心知道这是对的。他根本反驳不了。

    为什么就任凭自己孩童般的依恋心，傻到现在了呢。

    和严轲相处的时光，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却都是曾经刺痛自己、令自己失望的时候。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注意力都在他们关系的阴影上，只能想得起他的独断，他的欺瞒，他的自私，他的无情。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对也他有怨恨了。

    但在回忆的最后，他猛然回想起了今年跨年时，自己在严轲家中的阳台上许下的愿望。

    那时候他的心愿是，想要看世界广阔，也想留在严轲的身边。

    他苦涩地笑了笑，是不是自己真的在痴心妄想？为什么会这么难。

    可是，正因为难，才更需要坚持。

    就在他发呆时，陆宽已经拉起他的手，硬给他手里塞了张卡片：“我给了姚姐你的日程，她已经定好了时间地点。不管你去不去，她都会在那里等够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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