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楚子一睁眼就看到严轲在床边趴着。
“子?是子吗?”严轲凑上来,心翼翼地问道。
“嗯。”他用浓重的鼻音回答了,严轲眉开眼笑,眼看着就要扑上来。楚子预判到了他的行动,抬起一只手保持了距离。
不知是因为严轲被拦住时那有些委屈的眼神,还是因为发现自己继续主导了这具身体,子的心情莫名上扬,于是忍不住揶揄道:“这么担心不是我,而是?原来你对的好都是假装的。”
“没有,只是你和的早餐口味不一样,我要看看是谁,才好决定做什么。”
“别做了,去楼下吃吧。”子撑坐起来,随口道,“我怀念楼下的蛋饼了。”
“是吗?”严轲想了想,“那我包上来吃吧。我记得你更喜欢用家里的酱汁。”
“不用,喂,你等等……”子想叫住他,严轲却飞快地出门了。
门乓的一声关上,子坐在床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本来觉得早餐简单点就可以了,结果严轲用了比亲自下厨更多的力气,才张罗好这一顿饭。
严轲准备的酱汁确实美味,他口口地吃着蛋饼,忽略了严轲不断地瞟他、等待一个夸赞的眼神。
“一会带我去租赁中心吧。”他突然想起了正事,“我想租个房子,不需要很大,50平左右就可以。”
他想着自己暂时没有收入来源,开不了源总得节流。
严轲愣了下,努力让自己的失望不要表现得太明显。昨晚子是在沙发上靠着自己睡着的,那时他以为两人很快就能和好如初了,没想到睡了一觉,子还是那么冷漠,是认真算要搬出去的。
在自己身边住着,就那么不自在吗?他很想这么问,最后还是忍住了。
“可是,今天我们该去医院做心理治疗了。”严轲看看日历道,“每周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去的,只是之前去的都是,你不知道。”
“是吗……”子也知道治疗很重要,既然自己已经回来了,是该对这具身体负起责任,积极配合治疗。看来租房的事只能延缓了。
吃过早餐后,他们就去了医院。一进诊疗室,给他们做治疗的胖大夫就饶有兴致地抬起头。
“你们来了啊。”他笑道,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逡巡。精神科的大夫对人类的情绪更敏感,他已经察觉到两名访客之间的气场和以往很不一样——虽然交谈不多,却有种对彼此非常熟悉的感觉。
“是啊,大夫,这个是子,第二人格。之前就是他在主管身体的。”严轲满面春风地为大夫介绍。
胖大夫冲子点点头:“难怪今天的状态看上去比之前好了。”
子是第一次以自己的人格来接受治疗,有些生疏地冲大夫点点头,又茫然地看着严轲。
严轲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抚着:“不用担心,接下来跟随大夫的指示就好。我就在门外等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严轲出去后,胖大夫指了指门外,问子:“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
“诶?这个和治疗有关吗。”子一阵紧张,这也太切中要害了。
“当然有。你的运动障碍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心理层面的沟通必不可少。”
楚子点了点头:“……只是朋友。”
在两人聊天的过程中,催眠和暗示不知不觉插入了进来。
治疗结束后,严轲进入诊疗室。胖大夫对他们:
“能让更有主导权的人格回来是很好的事情,而且子也是更容易接受暗示的体质,接下来的治疗应该会顺利很多。”
严轲看上去比子还高兴。“真的吗?太好了!”
“不过还是要注意下肌肉萎缩的问题,回去以后呢,多辅助他躺在床上多做一下举腿运动。另外如果能配合一些按摩就更好了。”大夫转向严轲交代道。
子心想,你别看他啊,和他有什么关系?严轲倒是非常积极地点头:“好的大夫。”
次日,子依然是执着地请严轲带他去看房。
严轲这次倒是带他去看了,不过每一间都被他挑出了各种各样不方便轮椅人士居住的地方。子只得承认严轲确实考虑得很细致,大部分理由提出来,都让他觉得有些道理。
连着几天都没找到满意的房子,子也开始觉得有些疲惫。严轲对他,自己已经联系了更熟悉无障碍房的中介,等中介搜集好目标房源的信息,再一起实地查看。于是这件事情就一天一天地搁置下去。
那天听了胖大夫的话后,严轲很快就学会了防止肌肉萎缩的按摩手法。每天晚上,严轲先是帮子做举腿运动,让他平躺在床上交替着举腿,同时帮他记录时间,鼓励他每天都比前一天多举一会。
做完运动后,严轲就坐在床边帮他按摩双腿。每当这个时候,时间就会过得尤其慢。严轲有力的大手在他的腿上往来揉捏,力度恰好,没有任何的侵犯性,却总因为两人间欲还休的沉默,沾染了一丝温存的气息。
尽管这样的事每天晚上都会发生,但有时看着严轲耐心而又纯熟地按摩的样子,子仍会觉得不可思议。从这个人身上,他好像一点都寻不到当初那个颐指气使的影子了。是为了自己藏起来了吗?可是这样虚假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
他并非完全不享受这份温柔,但享受的背后却是更深的惶恐。他不希望严轲为自己改变。为自己这样的人改变……可自己又能给他什么。
爱情吗?他亲眼看着严轲在楚辰和自己当中、在过去和现在当中摇摆不定,到底什么是爱,大概没人能给出精准的定义。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就收到过这张空头支票,又怎么会在别人身上使用它。
又过了几天,不知不觉间,楚子发现浴室里、房间、阳台……所有有门槛的地方都装上了方便轮椅行走的斜坡,严轲的强迫症也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为了子方便,很多东西都放在他最趁手的地方。
但他心中却更加烦闷。他和严轲强调了好几次,自己很快就会搬走,没必要这么,严轲也不和他理论,只想给他最好的,哪怕只是短短几天,想让他方便些。温柔体贴,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楚子却感觉到,严轲似乎根本没算让他搬走,甚至是笃定他无法搬走。
身陷金丝笼的鸟儿会更爱歌唱。
除了想着搬走的事,子也在默默考虑自己的将来。
像是憋着口气,在找到自己的出路前,他不想让严轲再看到自己的彷徨和无助。
陆宽发了新专辑,最近好几个电视台都在播放他的音乐MV。新歌很有挑战性,也很好听,楚子憧憬地看着那个在舞台上用歌喉俘获众生心灵的人,时常出神。
他蓦地想起自己还曾有过那样的幻想,自己在舞台上唱歌,而严轲在观众席,像所有观众一样,眼中只有自己一颗闪耀的星星。
这样明显的心事自然是逃不过严轲的眼睛。严轲似乎是想弥补那时候对子梦想的阻挠,总是十分殷勤地问他是否继续想要做音乐,想要唱歌。
“上次复诊后,我特意问了大夫,大夫你的声带恢复得不错,只要注意不要使用过度的话,就可以唱歌了。”严轲。
他还时常这样夸赞:“你现在的声音,会不会就是传中的烟嗓?很流行的。”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子心里都会暗自有点生气。都是骗人的,严轲还是那么爱骗人,而他真正的想法你可能永远猜不透。就算营造幻梦也要有个限度。自己的嗓音明明就远不如前了,又沙哑又低沉。那么婉转动听的声音,再也找不回了。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想唱。
他学了乐理、音乐创作,还涉猎了舞台表演,但他最想做的事还是歌唱。
他想要一个没有旁人的地方,试着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么决定了之后,他趁着严轲下楼买东西的空当,来到阳台。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开嗓。但忽然间,他感到严轲家所有的物品都像长出眼睛一样,像它们的主人那样殷切地注视着自己,形成一个由目光编织起的牢笼。
他的审视,他的评价,他的期待,他哄骗式的赞美……都像汹涌潮水一样劈头盖脸地将自己淹没。
最后,竟是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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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修改了很多次。
子有心病了,我很想把这种状态传达出来,因为它和这篇文想要表达的主题有一定关联。爱为什么会伤人?也许有人能在这个故事里找到一点点现实的影子。
非常抱歉!周末要出门,可能不得不请假了,如果请假的话会在文案里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