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下来，空气里的燥热减缓几分，凉风渐起，吹在脸上很舒服。叶星棋在迷了三次路后终于找 到了酒吧的位置所在。

    不起眼街角这家非常有意境的古风酒吧没有招牌也没有名字，叶星棋曾经问过江繁屿这件事，因为做生 意连店名都没有，很难保证回头客。

    他当时随口提了句，大概意思是他表哥拒绝给酒吧下定义，这样就框住顾客对酒吧的固有印象，就像不 能破坏一千个读者心中的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

    这观点太唯心主义，叶星棋越发觉得陈启有点神神叨叨的。

    酒吧里十分冷清，角落零星地坐着几个黄毛青年，各种酒瓶摆满了桌子，大有宿醉到天亮的架势。

    陈启正在调酒台后面盘点库存对账，老式计算器不断发出魔性的“归零”声音，与周围清新典雅的环境 格格不入。

    直到叶星棋走到他面前敲了敲密密麻麻的账本，陈启才抬起头来，看到他后稀疏的眉毛立刻皱作一 团，“你子怎么来了，江繁屿呢？”

    “他有事儿，我来跟您聊聊，表哥。”叶星棋拖过只高脚凳坐下，丝毫不见外。

    陈启对这位拐跑自己弟弟的人没什么好脸色，傲慢地掀起眼皮狠狠瞪了他一眼：“别他妈的叫得那么 亲，谁是你表哥。”

    “早晚的事儿。”

    叶星棋顺手拎过酒台上的基酒往柯林杯里倒，陈启眼疾手快一把将杯子夺过去，他笑了笑无奈 道：“别那么气，我给钱。”

    “这是纯的伏特加，你不要命别死我酒吧里。”陈启着，没好气地弯腰从吧台下面拿出罐雪碧，让他 兑着暍。

    叶星棋好像明白江繁屿的毒舌属性从何而来了，从跟陈启耳濡目染，想话好听的确有点难。

    他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伸手端过调酒器具，量酒回手翻瓶卡酒搅拌，加点食盐和柠檬水，两分钟简单调 了杯玛格丽特推到陈启面前。

    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陈启脸上变化莫测，他端起来试探着抿了一口， “你子会调酒？”

    “皮毛，跟表哥不能比。”

    “少他妈的恭维我，”陈启捏了捏那杯味道正宗的玛格丽特，眼神不错地盯着叶星棋，“你和屿在一块 儿到底什么目的？”

    “目的？”叶星棋思索片刻，“......要非有目的，就想跟江繁屿搭伙过后半辈子吧，有他在生活就不无

    聊了。”

    黑色的衬衣显得人很成熟，他端着杯纯伏特加慢慢暍，袖口往上折了两下，露出的半截手腕上戴着条十 分幼稚的红绳。

    看陈启一直盯着腕绳，叶星棋急忙放下酒杯，炫耀似的晃了晃手腕，“我俩的定情信物，好看吧。”

    瞳孔里透出的笑意让陈启莫名有点心虚，他灌下整杯酒，咬着牙压低声音，“我告诉你，屿要是没认 真绝对不会把你介绍给我，所以你要是敢骗他，老子让你后边几十年都靠轮椅生活。”

    叶星棋也没有什么虚无缥缈的山盟海誓，想着能死皮赖脸缠他一辈子就好了。

    “我比屿大十多岁，他有什么事儿也不愿和我，别看那孩子整天臭着脸不好接近的模样，其实特别 没安全感。”

    陈启回忆道：“我记得很清楚，屿十岁的时候我妈从邻居家抱回只狗让他养着，结果他第一句话就 问我狗什么时候死。”

    明知道会失去的东西他选择不要，迟早会离开的人他选择先放弃。

    叶星棋又想起那个夏天闷热的午后，从江繁屿嘴里出来的那句“到此为止”。

    如果当年两个人没分手，之后的故事会是什么走向，大概仍然是在种种阻碍的挣扎和妥协中，渐渐消耗 掉对彼此的热爱。

    那个年纪的他们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冲撞权威的满腔热血不足以相互支撑走到细水长流，等失望积攒 够了，就离开了。

    “......他爸活着的时候总是在外面出差，没正经相处过几天。”

    陈启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接着：“他妈这儿又有点问题，离家出走都十多年了，起初还托人找过，结 果都是石沉大海音信全无，到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们老家本来在邻市江北，后来搬到了宁阳，老师三番两次反应屿拒绝跟人交流，我都差点以为他 有自闭症，直到上初中时接触到排球后，才渐渐变得话多点，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其实屿到现在没长歪我 挺感激的，也算对得起他妈。”

    这些关于江繁屿的过去，叶星棋从来不曾刻意了解过，只大概知道他有个不健全的家庭，整个童年甚至 少年时代都不是那么好过。

    所以他像只刺猬似的竖起一层尖刺，虽然表面跟谁都硬得可以，内心还是会患得患失，害怕两个人不在 一个班级就没了牵扯。

    陈启大手搭上叶星棋的肩膀，嘟嘟囔囔舌头都捋不直：“兄......兄弟，我和你嫂子对同性恋没什么成

    见，只要你对屿好，是男是女无所谓......”

    一杯鸡尾酒脑子就不太清醒了，看来江繁屿的酒量也是陈启传染的。

    叶星棋慢悠悠暍完半瓶伏特加基酒，陈启也差不多醉成了滩烂泥，趴在吧台上直不起身子。

    他拿出份早就拟好的合同，“表哥，听屿你要把酒吧卖掉......”

    回到宁体正好是晚上九点半，完美错过了两节晚自习，还是多亏班长帮忙才没被突击检查的阎王发现。

    伏特加度数不低，酒精麻痹让叶星棋脑有点跟不上四肢，翻墙头的时候结实摔了一跤，十分狼狈地蒙 着帽子溜回教室，草草收拾了几本书后，回了宿舍。

    浴室里传来晔啦晔啦的水声，江繁屿的夏季校服脱在脏衣服筐里，睡衣整齐地叠在浴室门口的板凳 上。

    叶星棋杵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忽然弯腰抓起江繁屿的睡衣扔到了自己床上，一丝不挂的美人出浴什么 的，他十分喜闻乐见。

    走到书桌边幵夜灯，叶星棋灌了一杯凉水，揉揉脑袋拿过江繁屿的书包想找数学老师白天布置的试 卷，抄点现成的答案糊弄过去。

    不过试卷没翻着，倒是找出来两张转夏考班的空白申请表，叶星棋跟班长发消息的时候，他红姐晚自 习时提过这件事情，让有意愿的同学领张表，明天填好上交。

    江繁屿同学不光领了，还十分贴心地替男朋友领了一张。

    看来他是执意要跟自己夏考了，怪兽脾气臭得很，要是跟他硬来，他只会狠揍你一顿，然后比你更 硬。

    有时候迂回战术更适合他。

    这时浴室的水声停了，磨砂门“刷”地一声拉开，入眼只有空空如也的板凳，江繁屿原本放在上面的 睡衣不翼而飞了。

    “把睡衣给我。”

    语气生硬冰冷，带着怒气还有点沙哑。

    等了两三秒，听到叶星棋挪开椅子往这边走，他又“刷”地一下把门紧紧关上。

    “不拿你睡衣就不算理我是吧。”

    里面沉默着没声音，叶星棋抬手敲了敲浴室门，笑了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光着屁股出来，要不 声哥我错了，衣服就给你。”

    “叶星棋，你他妈活够了是不是。”

    浴室的灯映着影子在磨砂玻璃上，叶星棋抬起手指沿着他的轮廓线细细描画，眯着眼睛低声哄 道：“乖，叫哥。”

    “操……”

    “叫哥。”

    江繁屿一拳捶到墙上，压低声音咬牙切齿、极不情愿地叫了声哥。

    叶星棋顿时满足了，从门缝里把柔软的睡衣递进去，靠着墙等他穿好衣服出来。

    磨砂门再次被开，刚洗完澡的怪兽头发湿湿地搭在脑袋上，两边脸颊被蒸得通红，穿着身浅蓝色的 短衣短裤，闻起来一股沐浴皂的味道，比平时温顺多了。

    下一秒叶星棋就明白自己想多了，温顺个大头鬼，都他妈的是错觉。

    江繁屿二话不，拽着叶星棋衣领子将他搡到墙角，抬起膝盖照着他后腰使劲儿顶了几下。

    叶星棋哎呦着求饶，弓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后躲，方才拎着睡衣威胁人的气势没了踪影，被“砰砰 砰”捶了四五拳后，缩在墙角不敢再吱声。

    江繁屿走出几步觉得不解恨，又倒回来踹了他两脚，叶星棋疼得咳嗽起来，“......江繁屿你还有没有点

    人性啊，连亲男朋友都往死里揍？”

    第43章找揍

    江繁屿甩了甩发麻的手腕：“你找揍。”

    “揍完解气了，”叶星棋快走几步跟上江繁屿，“以后生气就揍我，免费的而且不还手，别自己憋着憋出 毛病来。”

    看着这人一脸求虐的表情，江繁屿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有点抖m的倾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推开阳台的 门，扶着栏杆吹风。

    叶星棋拿了条毛巾帮江繁屿擦头发，动作温柔地都快把人擦睡着了。

    沉默片刻，他忽然从背后拥住江繁屿，“听你的，咱们夏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