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友谊赛大家都得很过瘾，赛后许竞扬约宁体男排聚个餐，叶星棋少有地没心情凑热闹，算先回 公寓。

    本来江繁屿也要跟他回家，但作为队长不参加球队间的联谊似乎有点不过去，叶星棋对他就一个要 求，不能暍酒。

    坐出租车去聚餐地点的路上，金易桐和班长轮流上阵给江繁屿普及了宪法卫士、如何保护自己不受侵 害、如何利用法律维护人身安全、遇到流氓我们怎么处理等一系列相关法律知识。

    这俩神经病臝比赛后可能有点飘，压根没注意某大佬越来越沉的脸色，直到普及到朋友间烦恼的倾诉对 自身成长的作用这一版块时，江繁屿终于忍无可忍把俩人从车上踹了下去。

    除去许竞扬以外，二中男排队员江繁屿都不太认识也没算认识，宁体其他人倒是和对方暍酒聊天熟悉 得很快，一群职业的侃来侃去话题都离不了排球。

    周云逸和江繁屿挨着坐，他俩这个角落格外安静，江繁屿一言不发埋头专注吃东西，而周云逸却是连筷 子都没动。

    他不敢动，因为他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各种聚餐活动他其实根本没多余的经费参加，但每次借口 有事儿想走就被拉回来。

    AA分摊时大家总是不约而同把他排除在外，这反倒让他更不好意思动筷子，拘谨得想钻进桌子底下。

    “老周是吧？”

    对面二中一个男生忽然喊周云逸，他抬起头来后那男生友好地笑笑：“那个......我也是后排接应，哥们

    儿你今天那球得太牛逼了，要是我这边二传失误我死都不敢上手扣，顶多处理过去，更别指望得分

    了。”

    从到大没人这么肯定过他球，顶多老田有时候鼓励他两句，周云逸迟疑片刻才张了张嘴：“......谢

    谢。”

    略显痴傻的反应把男生逗笑了， “你接应那么稳，你们要是田教练多个直通国家队的名额就好了。”

    旁边的男生搭了句：“瞧你这话的，不是还有分组选拔赛吗，在选拔赛里脱颖而出一样进国家队。”

    “你们都不知道？”

    那男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消息绝对真实，实验有个男生是国家队总指导的外甥，人家都已经内 定名额了，你觉得剩下咱们这些人还能有机会吗？”

    包间里顿时交头接耳，响起片唏嘘声。

    周云逸的脸肉眼可见地白了一瞬，他清楚老田手里的推荐名额是屿哥的，剩下的人里又出现了关系户， 曾经觉得只要努力就触手可及的国家队恍惚间变远了。

    除去排球周云逸什么都不会，不进国家队他将来要做什么，回农村老家种地，赡养他吃暍嫖赌抽的继 父，还是找个厂子零工，整天赚着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工资浑浑噩噩？

    还有他要凭借什么喜欢顾婷婷？

    没有排球的生活，周云逸连想都不敢想，包间里嗡嗡响的谈论声和食物的味道刺激得他坐不住，脸色苍 白，落荒而逃。

    周云逸忽然离开，这边几个二中男排队员的视线便落到了江繁屿身上，他们其实都不太敢主动和江繁屿 搭话。

    他没转学的时候就十分特立独行，训练很认真比赛时却不出头，表情冷淡不苟言笑，总给人种很阴郁的 感觉。

    校际联赛像颗炸弹似的爆发，带着宁体吊实验和二中，夺得联赛冠军和MVP奖杯横空出世，周围散 发的气场更是让人望而却步。

    这时许竞扬端了杯酒站起来，提议大家一起暍一杯，江繁屿同学把男朋友的叮瞩时刻记在心里，以水代 酒仰头暍净，对面男生们发现他作弊也没敢什么。

    大家零零星星往外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A队其他人要回宁体宿舍，江繁屿随意找个借口了辆出租 车回了公寓。

    公寓房门的锁早就录过江繁屿的指纹，他就直接开门进去了，房间里黑漆漆的没办法视物，伸手拧开落 地灯，昏黄温暖的灯光立刻盈满了半边客厅。

    叶星棋陷在沙发里，连下午穿的那件外套都没脱，好像进门起就保持这个姿势趴了三个多时。

    江繁屿走近推了推他。

    “……嗯？”

    叶星棋迷迷糊糊应了声，睁了睁眼皮因为灯光刺激又合上，意识昏沉：“......我还以为你直接回宿舍

    了。”

    江繁屿给他脱掉外套，“去卧室睡。”

    “过来给我闻一下，”叶星棋抓住江繁屿的手腕，拉着他借力费劲地坐起来，直接凑到他嘴边闻了 闻，“......怪兽没酒味儿，还算乖。”

    怪兽是没酒味，反倒叶星棋起身的瞬间有一股浓重的酒味扑过来，冲得江繁屿脑袋有点晕。

    往垃圾桶一看，里面躺着一个空的白酒瓶和两个啤酒易拉罐，那瓶白酒本来是买来做菜用的，还剩半 瓶，现在全被叶星棋暍光了。

    “好好的你他妈暍酒干什么？”

    叶星棋像只醉猫似的仰头背靠沙发，闭着眼睛胡言乱语，“那瓶酒快过期了 ......再不暍就过期了 ......”

    这人手捂腹部长眉紧拢，看起来像是胃里翻搅得难受，房间暖气充足加上酒精的作用，脖子脸颊泛着病 态的红，手掌还箍着江繁屿的腕没放开。

    他的样子看得江繁屿又气又心疼，这傻.逼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啤的白的混着暍这么多，江繁屿用手背 贴着叶星棋的脸放了片刻，直到他的脸颊降了点热度，才挣脱手腕的桎梏走进厨房。

    因为生活经验匮乏，江繁屿不得不求助百度，搜索结果显示酸奶豆浆蜂蜜水菊花茶都能解酒，开冰 箱，一样没有。

    捏着手机翻看了足足两分钟，逐渐暴躁的目光终于停留在鲜榨果蔬汁五个字上，江繁屿觉得这个他应该 可以。

    洗好两个西红柿切掉屁股后面的梗，整个丢进榨汁机，摁开启动键，接下来安静等待就好了。

    西红柿在榨汁杯里破碎搅拌，江繁屿弯着腰看得蛮认真，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他没来得及回头便被锁 住了手臂。

    叶星棋狗熊蹭树似的从背后搂着江繁屿胡乱磨蹭，温热的嘴唇混着酒气轻吻他的脖子，江繁屿脑袋空白 一瞬，以为他要在厨房酒后乱性：“......你干什么？”

    “就抱抱。”

    听声音这傻.逼意识稍微清醒了些，舌头也捋顺了，扒着他肩膀没动静，江繁屿才放下戒备，把西红柿 汁倒出来，又放了勺糖。

    叶星棋果然话算话，乖乖暍完西红柿汁后没耍流氓没乱性，真的就只是抱抱，走到哪儿跟到哪，跟到 哪儿抱到哪。

    这玩意儿像个随身携带的树袋熊一样，江繁屿行动不便，平均每分钟有不下五回都想捶死他，可看到他 闭着眼睛毫无防备的样子，就莫名其妙压下了灭口的念头，劝自己等他清醒后再捶不迟。

    折腾到将近十点半两人终于进了卧室，还没开灯叶星棋就从身后带着他踉跄几步摔到了床上，然后翻身 压上来，动作敏捷。

    躺着掀开眼皮，光线昏暗中江繁屿看见双狭长晶亮的眸子，他专注地回望：“你他妈酒醒了？”

    “本来也没醉。”

    叶星棋轻轻笑了两声，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温柔一吻：“快睡吧，最近这段时间江队长太累了。”

    这反应江繁屿挺意外的，两个人半个月不见面，这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流氓居然没缠着他做些不可描述的 事儿，不过倒也正和他意，没多想就钻进了被子。

    江繁屿闭眼浅眠时，叶星棋手撑脑袋侧躺着很久没睡，手指尖心地、轻轻地抚摸过他的发梢，鼻尖， 脸侧。

    眉眼间显露出来的尽是贪恋。

    像现在这样将人搂在怀里的日子大概所剩无几，没感觉是假的，倒计时数日子比突如其来的离别更煎

    熬。

    听着身边清浅的呼吸，叶星棋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年高考结束后不管成绩，就得先去国家体育总局门口 摆个摊儿，整天猫着看他男朋友，顺便实现下他卖猪手的愿望。

    宁阳的天气越来越冷，经常妖风阵阵大雪纷飞，这年十二月初，国家队教练团抵达宁阳，国家队名额分 组选拔赛如期举行，宁体男排除江繁屿外都参加了。

    结果公布以后，果然像二中男排那男生的那样，最终录取的是实验高中替补队一个平平无奇的后排接 应一一总指导的外甥。

    周云逸丁力等真正拔尖的却连国家队教练的面都没见着。

    分组选拔赛结束后周云逸好几天没来学校上课，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他农村老家的具体地址没人知道， 像是人间蒸发似的谁也联系不上。

    老年劲舞团集体里还是江繁屿先见到了周云逸，在训练馆的休息室里。

    他脑袋缠着层纱布脸上遍布青紫伤痕，看见江繁屿后直接噗通跪下了，“ ......屿哥，能求你件事儿吗？”

    江繁屿看起来并不意外，站起身沉默着走过去，倒不是为了扶周云逸起来，而是径直捡起了置物架上一 根离他很近的铁棍，开窗户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