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非忠非奸
负责送饭的伙房兵刚把饭菜摆上,先前去吃了一顿挂落的士兵就妆模作样的探头瞄了一眼,嘴上好一阵啧啧。
“哟,很丰盛嘛!”
伙房兵脸色难看的瞪了士兵一眼,砰地将最后一个碗放下,哼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那士兵歪着嘴角,在那伙房兵出去之前扭头呸的啐了一口。
“行了,都坐下吃吧。”常新没有怪罪士兵的无状,招呼了一声,便径自拿筷子端碗吃了起来,夹一口米饭入口,垂着眉眼慢嚼细咽,明明是混着泥沙的糙米野菜,却愣是被他给吃出了几分山珍美味的优雅从容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竟不敢坐下了。
“嗯?”常新抬眸一扫几人。
几人被看的心肝儿一颤,这才谢恩坐了下来:“谢皇后赐座。”
常新摇了摇头:“出门在外,一些虚礼当免则免,我现在的身份,只是出使北翟的大周使臣而已。”
“是……”几人黑红的面上闪过尴尬:“谢大人。”
常新勾了勾嘴角,便不再管他们,继续吃了起来。
几人坐下后也只是略作迟疑,便跟着端碗拿筷吃了起来。
用过饭已经很晚了,让人将碗盘收下去后,常新几人便简单漱洗了下,纷纷睡下了。
等他们睡下,一众伙房兵才依次进来,却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折腾半天见常新等人丝毫不受影响,这才相互对了个眼神,爬上通铺睡了下来。
没一会儿,营帐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而原本应该熟睡的常新等人,却在这时睁开了眼。其中一个士兵不出声响的起身下地,猫腰出去没一会儿就折了回来,迎着常新看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然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闭上了眼睛。
倒是常新身边挨着的士兵左右看了看,凑到常新耳畔:“大人,我们要不要?”大拇指一翘,示意的朝粮仓的方向歪了歪:“人先前去放水的时候,都探好了。”
常新摇摇头:“什么也不用做,等确定冥蝶消息再。”
士兵闻言点了点头,便躺回去也闭上了眼睛。
另外几人见状,活动的心思收了起来。
不一会,原本就热闹的营帐又多了几道高低不齐的呼噜声。
常新被吵得头疼,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便是连呼吸都平稳的不见一丝异样。这么干挺一晚上,比受刑也不遑多让,第二日没等天亮,就赶紧爬了起来,走出营帐伸伸胳膊踢踢腿,浑身僵疼感这才舒缓了些。
“皇后这么早起,睡得可好?”
常新闻言转身,看着身后一身铠甲的韩子丑挑了挑眉。
“看皇后这气色,这是睡的不好?”韩子丑似笑非笑,像是看不懂常新眉眼之间的讥诮之色般:“大周皇后千金贵体,让你住伙房与一群莽夫为伍,的确委屈了些,只是军营清贫,条件有限,还请见谅。”
“无妨。”常新收回视线,继续伸伸胳膊舒展筋骨:“左右还有伙房营可以容身,总好过去马厩那些地方,已算是大帅优待了。”
“皇后何以这般妄自菲薄?”韩子丑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你好歹一国皇后,可比马厩那些畜生金贵多了。”
“不。”常新摇头:“常某意思是,你们北翟军营穷酸至此,和谈一事,可是想清楚了?”
韩子丑得意的表情一下僵在了脸上,戾眸下意识眯了起来。
常新却像是没看到韩子丑难看的脸色般,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便步伐施然的回了营帐。
这时伊古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来到韩子丑身边,看着常新的背影道:“大帅何不直接把他们给扣了,届时以作筹码,压制大周军,攻破铖和关自是不在话下,何必与他们这般虚以委蛇的周旋?”
“莽夫之见!”韩子丑瞪了伊古一眼:“常新既然会来,你以为他会想不到?必是早就料到这点做好了安排,除非大周皇帝突然醒来,否则便是拿常新做肉盾,也未必攻的破铖和关城门。”
伊古闻言,皱眉陷入了沉思。
“都常新奸佞成性,我倒真希望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臣。”韩子丑捋着胡子:“非忠非奸,才最难对付。”
“那大帅的意思,是答应这和谈了?”伊古一点就通。
韩子丑满脸不干的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递了折子,就看大王的意思。”
“干活这么大半年,死了那么多将士,到头来竟是这样收场,这心里当真不甘的很。”伊古忿忿不平。
“谁不是。”韩子丑叹了口气:“都是天意,不过,来日方长。”罢,韩子丑转身就离开了。
伊古一个人站在那琢磨了一会儿,想到北翟荒收,情绪低落下来。他可以急功近利逞一时之用,却赌不起北翟数以万计的百姓性命。
眼看练兵的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身去了校场那边。
日子,就这么暗潮汹涌又安静的过去,一晃,常新等人来北翟军营竟也待了半月,除了夜里被吵得睡不着,吃的不怎么样,倒还过得去,至少比常新原先想象的要好许多。唯一让他吃不准的,就是韩子丑的态度,这人城府极深,他前前后后试探过几次,对于和谈一事,都始终不见松口透露半点风声,要收获,便是北翟那边的细作终于联系上了,并借此确定了冥蝶的消息。
但这消息却也不上好与不好,北翟的确有冥蝶一,可也仅存于口耳相传的传,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却不得而知,唯一确定的是,北翟的确有冥王古墓的存在。而这冥王古墓的具体位置却没有,典故上也只有八字留下——冥渊千尺,水深火热。
关于这八个字,常新琢磨了好些天也没弄明白。Y。。D。J。
常新专注于冥蝶一事,待心思闲暇,才幡然记起,自从刚来北翟军营那日见过沈甄,之后便再没见过。军营就这么大点地方,便是他们可活动的范围有限,也不至于这么久都碰不着一次吧?
于是,在又一次被韩子丑相邀喝酒,实则互相肚皮官司之际,常新便提了出来:“来这也有些时日了,到底和谈与否,大帅始终不曾表态,倒是我大周罪人沈甄不见了踪迹。”顿了顿,常新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大帅倒是仁义,肯为了那么一颗无用弃子,费这么大心思与在下周旋。”
韩子丑闻言一愣,随即就笑着摇起头来:“这可是天大的冤枉,自从那日皇后问韩某要人,韩某就把人给扣押了,只等来日有机会,谋个顺水人情。”
“哦?”常新这下倒是意外了。
“皇后这是不信?”见常新的反应,韩子丑笑眯眯的问道。
常新举杯:“常某自是信大帅的。”顿了顿,勾起嘴角:“听大帅言外之意……”却是故意话留三分。
韩子丑对常新这德行恨得牙痒痒,但还是顺着接了下去:“大周与北翟素来友邦之交,有些嫌隙开了就好,北翟危难在即,能得大周慷慨解囊,这份情意,北翟上下,自是铭记五内。”
常新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顾自品酒,但笑不语。
韩子丑看得脸皮抽了抽:“只是……有些细节,还待双方会合,再行商议。”
韩子丑暗示的,便是割地赔款一事。
“不知日子可定下了?”常新不接话头。
“下月初八,地点鑫城,已经向大周朝廷递交了结盟书,只待会盟结契。”事已至此,韩子丑也放弃继续争那点口头便宜,虽然求和的是大周,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真正被压制被动的,却是北翟。
会盟之期转眼即至,彼时再在北翟军营待着已经没有了必要,常新辞别韩子丑,便离开了北翟军营。原是提出要带着罪人沈甄一起离开的,但遭到了韩子丑那个老狐狸的拒绝,承诺会盟成功,自会将人送上,为表诚意,还给了常新所求解药,如此,多做纠缠无意,常新便没再坚持。
回城的途中倒也风平浪静,但常新却总觉得自己此行遗忘了什么。想了许久,待城门在即,才想起来除了沈甄还忘了个人。
常新抬手摁了摁太阳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叫什么名字。
“大人您没事吧?”身侧一个士兵见状,忙紧张问道。
常新摇了摇头:“没事。”
城墙上重兵把守,其中一个士兵探着身子朝下望了两眼,顿时一喜,转头就喊了起来:“皇后回来了!开城门!”
不多时,城门大开,岳将军跟石峰先一步迎了出城,望着平安归来的常新等人,皆是一脸喜色。
常新翻身下马,走到两人跟前:“皇上可好?”
“皇上没事。”岳将军看了一眼常新掏出来的瓷瓶:“这是……解药?”
“这么容易就拿到解药了?”石峰也挺惊讶。
常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回去再。”
一行人便径自进了城门。
回军营的途中,岳将军跟石峰都关切的询问着常新在北翟军营的事情,确定没发生什么事,悬着的心才真的放了下来,再听和谈有了眉目,而且得知常新所提条件后,两人惊讶之余皆是面露喜色。
“那这仗是不用再了?”石峰啧了一声:“这次和谈出乎意料的顺利啊,可会不会太顺利了?”
“会盟是关键。”常新道。
岳将军眉心一拧:“皇后担心北翟使诈?”
常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