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几秒。

    最后还是俞棱自己先挪开视线, 耳廓红得像是要滴血，

    奚迭生刚刚还在惊讶这人现在真是什么都敢，没等反应过来, 反倒是俞棱自己先不好意思。他没憋住笑, 故意追问：“棱，你的让我不穿裤子，认真的吗？”

    “……”俞棱面无表情：“我开玩笑。”

    完转身收拾地上的被褥，反应差不多十分钟, 才后知后觉给自己挽面子，“万一医生突然进来，你怎么办？所以还是要穿。”

    奚迭生彻底憋不住了, 笑的躺在床上。

    “行了, 别笑了。”这人快要被他激恼, 唇抿的又平又直, “你不是要去卫生间？起来, 我带你去。”

    笑声戛然而止。

    奚迭生无辜眨眼, “我也是逗你的, 我伤的是腿又不是手。”

    “……”俞棱瞪他一眼, “那我就扶你过去。”

    奚迭生不可置信，“棱, 你居然瞪我，结婚这么久了你居然瞪我。”

    “快点。”

    他做戏做全套, 被人扶下床的时候还故意挣扎。结果俞棱大概是不太敢碰他受了伤的腿, 他动作幅度一大, 连着这人一起摔到地上。

    “你胖了, ”俞棱突然笑了一声, 坐直后又要重新抱他。

    “什么？”

    奚迭生瞬间被戳中痛点。他可是个演员, 受伤以来每天在病床上被棱好吃好喝伺候着，也缺乏运动，不胖才出邪。

    如果是别人他胖，他还能装作听不见，但现在是棱。

    奚迭生靠在他身上，腾出手轻轻揪他耳朵，“你刚才什么，再一遍。”

    “我你有点胖，没事，看不出来，是刚才压到我身上我才察觉到。”俞棱安抚道：“而且你本来也太瘦，胖一点好。”

    两人挤到卫生间门口，

    那扇门总共也就一人半那么宽，俞棱原本想自己先进去，然后再把人扶进来，然而步子刚迈出去，奚迭生突然自己往前一蹦，两个人挤在门间，

    奚迭生抓住他的手，眯了下眼，“我再问你一遍，我胖了没。”

    抓着这人的手强行在自己腰上捏了一把，明明还是没什么赘肉。他倒不是在纠结有没有胖这个结果，只是想听棱好声好气顺着他来一句，

    俞棱垂眸盯着他，喉结紧了紧，“没胖。”

    “早这样不就好了，”奚迭生松开他的手，刚准备自己蹦出去，一偏身，腰间突然被某个顶起来的东西戳到。

    奚迭生：“……”

    “奚先生，俞少，我跟你们个好消息！”外面的人大概是跑过来的，话音跟脚步声一样猝不及防。

    奚迭生还没来得及反应，病房的门已经被由外推开。

    宁平升握着门把，脸上还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在看到卫生间门口抱着的两人后瞬间僵住。甚至他家艺人的衣服还没被放下来，少年某处明显凸起也...

    “对不起对不起，”他忙不迭遮眼，要往外退。

    “回来！”

    奚迭生没好气喊，余光瞥了眼身边人。

    俞棱一声不吭盯着地面，大概察觉到自己现在红的不能见人，在找地缝钻进去。

    他也早就不想去卫生间，

    自家孩的面子还是得守住，奚迭生把人往里稍稍一推，轻声：“去用凉水洗个脸就好了，”然后回过头看了宁平升一眼，“愣着干什么？”

    宁平升：？

    “帮个忙，把我扶到病床上。”他自己试着往前蹦了一步，实在有些困难，叹气，“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俞棱随便用冷水泼了下脸，边擦边看向他。

    “俞总还没告诉你？”宁平升还以为这人已经知道了。

    “嗯，我还没跟他讲。”俞棱拽了个凳子坐下，有些无聊的叠着毛巾，“正好你跟他一下，我看你似乎也很兴奋。”

    宁平升嘿嘿笑了声。

    奚迭生早就已经好奇得不行，“赶紧啊。”

    宁平升解释：“奚白马上有个新剧的开机仪式，邀请了俞家和你。”

    奚迭生：“……”

    他抱着枕头，目光从自家经纪人身上晃到自家老公身上，再晃回来，眨了眨眼，“你认真告诉我，这是好消息？”

    “嘿嘿，剩下的得等你到了以后才能知道。不过最起码，你不用再等一个月才能出院了，”宁平升：“我也已经跟韩导商量过了，你出意外的事剧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况且也不能真的把你限制在医院，你毕竟是公众人物。”

    “所以会直接把你接回国，俞总找国内顶尖的医生给你疗伤，这样效率快，你也能更自在些，想去哪就去哪。”

    俞棱坐在旁边，看着青年一双眼冒出星星，差点就从床上蹦下来，“好啊！”

    忍不住也跟着笑。

    回国的时间就定在这周末，他也不需要准备什么，棱提前带人来把他的东西收拾走，当天又用轮椅推着他上了飞机。

    让奚迭生吃惊的是，上机场和下飞机的过程，他居然没看到一个狗仔。

    可见消息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到位。奚迭生忍不住欣慰，觉得自家棱真是长大了，现在做事情越来越可靠，一点不愧他头上那个俞家家主的头衔。

    奚白新剧开机仪式当天，奚迭生才顺手翻了翻最近跟这人有关的新闻。

    他也不傻，宁平升口中的大戏，八成就和奚白那些事有关。

    提前看过几个段的视频，奚迭生大概猜出当年事情的经过，原本以为网上应该已经被曝出来了，没想到现在还是风平浪静。

    只有一些只言片语，提了两句奚白的黑历史和当年的事，刚冒头就被奚白那些死而复生的粉丝了下去。

    奚白也还很快发出声明，称自己会改头换面，希望大家重新接受。

    “奚先生，到了。”司机师傅指了指外面乌泱泱的人潮。

    奚迭生收起手机，冷着眸瞥去一眼，正看见奚白和几个剧组里的演员有有笑的往里走，好像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愧疚。

    “下车吧。”他面无表情。

    -

    “奚，你的好多粉丝都回来了，恭喜啊。”

    奚白皮笑肉不笑的回头，回应同剧组演员的奉承：“没有，大家只是来支持剧组，我是顺道蹭光。”

    “哪里是奚顺道蹭，应该是我们剧组顺道蹭，好多人都是因为奚才来关注我们剧组，奚现在算是重登巅峰。”

    奚白到后面都懒得回应，只笑笑，笑的脸都僵了。

    “待会到台上以后，会放一些你们在试戏的片段，到时候你就按照我们给你写的词背就行，做出很虚心的表情，不用往后看，只盯着镜头就可以。”

    公司这次新给他派的经纪人干活很利索，也几乎不跟他废话。

    奚白点了点头，“好。”

    他其实是有些飘的，上台时像一脚踩进云彩里，被底下众多摄像机和记者众星捧月的簇到中间，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响个不停。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感觉，好像自己就该是主角。

    不管奚迭生怎么对付他，哪怕李枞和董书他们都被利用，现在还不是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马上又会拿回曾经拥有的一切。

    心脏跳的很快，

    奚白深吸口气，腿有些软。

    “奚少爷现在高调复出，反响不错，请问您现在有没有什么想的？”

    “听奚少爷在试戏阶段表现出色，是算短期内重回原来位置吗？”

    “奚少爷在这部剧以后还有什么其他计划吗？”

    已经太久没有被这么多记者提问过，奚白回答的有些不尽如人意，但记者明显都受过点，也没有追着他问些不该问的。

    主持人笑了笑，“那接下来我们就放一些演员们在试戏阶段的表现，也让大家看看，我们剧组的每一个角色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终于快要结束了，他向旁撤开一步，想偷偷休息。

    反正放出来的视频他早就看过，奚白低下头，算重新复习一遍经纪人给他的词。看着看着又有些委屈，他还从来没干过这么掉价的事，

    “……”

    台下突然传来阵阵惊呼。

    他直觉不对，抬起头，发现好多人看过来的眼神很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身边的音箱放出熟悉声音，

    画面仿佛穿过数年重现眼前，男人冷着脸站在面前，质问：

    “奚白，你跟李枞到底什么关系，清楚。”

    -

    奚迭生没往人群里挤，捧着袋零食躲在摄像机后面，

    台上放出来的视频要比他之前看到的全面很多，也更容易让人理解两个人的关系。中间还夹杂一些奚白和李枞的照片。

    奚白确实是先和俞家长子有的恋爱关系。

    看时间，当时俞散风的风头还很盛，原本俞家产业的继承人是这位长子无疑，但出了一些事——

    俞散风选择进修一个跟商业毫不相关的化学专业，又恰巧俞棱快成年，学校里外就开始谣传俞家继承者要换人。

    “就那种关系，你都看到了。”奚白的口气很横。

    男人嗤笑一声。

    “你凭什么这么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笑。你是不是觉得都是我的错？对，我是找李枞劈腿了，但我找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李枞对我好，我当然跟李枞在一起，你就算是俞家大少爷也没个屁用，对了，你不是马上还要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你弟吗？”

    “那我就更没必要跟你在一起了，都是成年人，拿得起放得下，分手就是。”

    “好，”男人嗓子有些哑，“那就分手。”

    “你果然就是这样，俞散风，你怎么好意思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否则不会答应这么干脆。你要是真觉得我重要，也不会去学那什么狗屁的化学，”

    男人冷声回驳：“你这种人配被喜欢？”

    这是段很短的视频，大概贯穿了剪辑的整个始末，画面结束后就彻底转黑，但声音还在，背景音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还有鸣笛。

    好像是在车里。

    “散风，电话一直响，你接一下吧。”

    “好，父亲。”

    明显苍老的那个应该是俞父，这大概就是出车祸当晚的通话录音。奚迭生有些惊讶，想不出棱是怎么把这段音频拿到手的。

    俞散风大概不想接，但实在被烦的不得了，“喂。”

    “你终于接了，”

    “放心，我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就是想告诉你，你不是我不值得被人喜欢？”奚白的声音也含含糊糊的，听不太清，“那我就让你看看李枞有多喜欢我，你就知道自己哪比不上李枞，以后找别人记得改。”

    然后是手机掉到地上、磕磕碰碰的杂音。

    “奚，你刚才在跟谁电话？”是李枞的声音。

    “没有跟谁电话。”

    紧接着是气喘吁吁的接吻声，扯拽拉链和撕开布料的细微动静在优质音箱的效果下被放大到极致，奚白闷着哭腔哼了两下，还喊枞哥。

    “散风？”

    “散风！看路！”

    嘭——

    奚迭生瞳孔骤缩，心脏无意识跟着这声巨响停滞几秒。

    整个屋子瞬间陷入死寂。

    也就在那瞬间，他是真的觉得奚白死不足惜，不止是为棱。他也更加不理解奚白是怎么做到问心无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活了这么多年。

    那天俞家长子确实喝了酒，车祸的三分原因是神志不清，剩下的七分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通电话，被刺激到失控，误撞上桥栏。

    *

    作者有话要：

    写的时候好心疼俞大哥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