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棱抬头看后视镜时, 正看见这人捧着手机傻笑，不知道在笑什么。

    奚迭生察觉到他的视线，随口问：“棱知道奚白的事？”

    “嗯。”

    “怎么不听你主动跟我提, 也不解释两句, ”他挑眉，晃了晃手机，“刚才宁平升还跟我电话，让我劝你, 不要想不开做违法乱纪的事。”

    俞棱唇角很轻的弯了下，昨日眼底的雾霾像被风吹散，清澈明亮郎馩。

    奚迭生瞟他一眼, “我是信你, 不过其他人可不准, 待会回去后你该发澄清发澄清, 也找人查一查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会不会是奚白自己摆出来的一场戏。

    奚迭生揉了揉眉心, 觉得不对, 奚白看起来不像是承受能力很强的人。如果不是奚白, 难道是董书他们其中的一个？

    董书没有能力做这种事, 苏拟鹰的为人也做不出这种事。

    李枞？

    倒是很久没见李枞联系过他，不知道这人肚子里又揣着什么坏水。

    “放心, 我会查清楚，”俞棱开车送他到俞宅门口, 几个佣人守在院子里接他们, 奚迭生下车的时候才发现不对, 愣神,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我先去趟公司。”俞棱安抚似的捏了下他的手。

    奚迭生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 装作若无其事。推他的佣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大抵是刚招来的。

    姑娘八成是看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揶揄的笑，“没想到奚先生平时看着挺成熟，在俞少面前这么黏人。”

    奚迭生：“……”

    “那是你来得时间短，没见过你家俞总私下是怎么黏我的。”他觉得没面子，实在忍不住声嘀咕着反驳了句。

    姑娘笑得更欢，也没别的，推他进了俞宅。

    进屋后才察觉出不对劲，

    奚迭生习惯性往厨房看了眼，没见到管家，正要找个人问问，

    会客室的门被开，

    管家端着茶盘从里间走出，看到他的时候立即抬手，比了个嘘的手势。

    “怎么了？”奚迭生伸头往他背后看，“有客人吗？”

    管家压低声：“奚老先生来了。”

    奚迭生：？

    “还有奚夫人，奚少爷，”他无声叹了口气，“本来我您不在家，想让他们几位改天再来找您，没想到这几位态度会这么强硬。”

    奚迭生：“……”

    态度强硬？

    他大概已经想象到刚才在俞宅发生了怎样的闹剧。

    “您先去换个衣服，然后吃点东西，再去见他们吧。”管家温声道：“我已经让佣人准备好了暂时充饥的甜点，您...”

    “不用了，”奚迭生推着轮椅，面无表情，“我这会见就行。”

    反正也没什么好的。

    他进屋的时候，奚母还抱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偷偷抹泪，见到他后腾得一下站起来，又气又怒的死盯着他，跟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她这一起身，奚迭生才看清奚白的脸，

    巴掌大的棉布贴在脸上，看样子伤口不。如果上次来俞家，这人只是神情憔悴凄惨，现在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跟失了智差不多。

    这双眼无神、浑身僵硬的状态...

    奚迭生沉默几秒，试探叫了声：“奚白？”

    “啊，”奚白抬头看了他眼，又转过头，目视前方。

    前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堵墙，他愣愣盯着那处出神，某个瞬间——

    奚白突然受了惊似的哭起来，使劲往奚母怀里钻。

    “是俞散风的我！我都看到了！就是他！他还没死，”奚白整个人抖着缩起来，颠三倒四的控诉，话都不利索。

    奚迭生有些没想到，“他疯了？”

    “是啊！疯了！是不是正如了你的愿？你终于把我们奚逼疯了！”奚母抱着怀里的人，用要杀了他似的眼神剜来一眼，“奚迭生，都到现在了你还装什么傻？奚脸上的伤除了是你干的，还能是谁？！”

    奚迭生：“……”

    他皮笑肉不笑，“奚夫人，讲话总要有证据。”

    坦白，奚白也只是看起来像疯了而已，脸上的伤也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他现在还不确定是否该相信眼前的事。

    先用苦肉计，再把黑锅甩给他，后面随便找个借口脸上的伤复原了，这样的套路他没见过成千也见过上百。

    “迭生，”

    奚父倒是看起来冷静很多，断自家夫人歇斯底里的哭诉，看向他，“我相信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奚迭生没出声。

    “但即使不是你，这件事也跟俞总脱不开干系，”奚父脸色难看，“我也知道奚做了很多对不起你和俞总的事，确实是他罪有应得。”

    奚迭生已经预知到他后面要什么，冷笑。

    “但是这种事毕竟是违法的。俞少可能年纪还，易冲动，但你应该很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攥了下拳，“所以我的意思是...”

    “想私了，是吗？”他接话。

    奚父眼睛亮了下。

    “你们不计较奚白的伤和精神失常，我们也不计较俞大哥和俞父的死。你们奚家以后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就算受到影响也只是一时的，”奚迭生漫不经心道：“你这如意算盘得真好，可惜这么会算盘，怎么最后还是把奚家给黄了。”

    “……”奚父刚要认同他的话，就被后半句给噎回来，语气冷硬：“你别忘了你也是奚家的人。”

    奚迭生心道你要是不提醒我，我都快忘了。

    “奚白这伤和病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俞大哥和俞父的死更不是我能做主，退一万步讲，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做这笔交易？”

    他话音一顿，“我也已经不是奚家的人了，差个纸面上的断绝关系而已，如果您嫌麻烦的话，断绝关系的公开信可以由我的团队来写。”

    “奚迭生你！”奚母正要骂人。

    奚父冷冷瞪了眼她，回头，“那你就等着警察过来吧。”

    “就算奚他再不仁不义，也没有亲自对俞大公子动手，但是他脸上的伤可是你家那位亲自留下的，还有他的精神失常，俞棱都脱不了干系！”

    奚迭生已经懒得解释了。

    他过多少遍，这件事跟棱没有关系，这人怎么都不信。

    奚父起身要离开，奚母还在用眼神跟他进行殊死搏斗。

    他想到这人刚才的话就觉得好笑，一边他是奚家人，一边又对他像仇人似的。奚迭生也懒得再去试探奚白。

    几个人刚走出屋，桌上茶的热气都还没散，

    管家的声音冷不丁从外面传来，恭敬温和：“俞少。”

    奚迭生：？

    棱？

    怎么回来这么快。

    “俞棱！你怎么把我儿子弄成这样了！年纪怎么心肠这么坏，你、我今天必须得让你遭一遭跟我儿子一样的罪！“

    奚迭生心中一紧，忙不迭推着轮椅要往外挪，结果因为太着急，出门的时候不心卡到门槛，整个人颠的摔了出去。

    咣的一声，

    他闭上眼，装作自己没发生这么社死的瞬间，听见从不远处焦急跑来的脚步声。一双温热的手抱着他的腰扶起，叹气：“你急什么。”

    奚迭生眯了下眼，偷偷看这人，发现毫发无伤后才松口气，“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管家给我了电话，我处理完事情后就回来了，”俞棱把他扶上轮椅，蹙着眉检查他腿上的绷带，脸色已经冷的很难看。

    他知道棱是担心他，也就没别的。

    发了疯的奚母已经被保镖制住，疯疯癫癫的奚白自己蹲在角落，只有奚父看着还稍微正常些，此时的表情也像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奚迭生大概能料想到这几个人刚来俞家时是怎么发的疯，也难为管家面对这样一群人还要继续讲究待客之道。

    “正好，”确认他没事以后，俞棱才重新起身，看向乱成一锅粥的大厅，“既然你父亲他们都来了，我也顺便把事情清楚。”

    奚迭生愣神，“什么？”

    俞棱让保镖从门外带进一个人。

    第一眼只觉得眼熟，后来又多看两眼，奚迭生才认出对方就是之前在剧组给他绑威亚的龙套。

    宁平升是跟他提过，这人后来被带回国进一步处理。

    俞棱走到跟前，一把拽开男人嘴里的布套，“自己。”

    奚迭生偷偷扫眼旁边，见奚父的表情来回变幻，精彩得很。

    男人后背还在抖，颤声道：“是我...是我不心弄伤了奚少爷，不是奚先生，也不是俞总。”

    大厅里的气氛几乎一瞬间沉下。

    “但也不能全怪我！”他突然又挺直背，指向奚父，“是他指示我想办法弄伤奚先生！原本谈的条件好好的，资源和钱，但是等我真的办好了事，他连救我都不救！资源和钱更是连个影子都没！”

    “我本来只是想带走奚少爷威胁一下，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我什么都还没做，他就把我往死里掐，还什么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喝醉酒...”

    没等他把话完，俞棱薅着他头发掰开嘴，重新把布套原模原样塞回去，目光再转回这群人中间，深得像口漆沉无波的井，

    “不是要谈条件？”

    他冷笑，“正好，我有车，可以送各位去警察局谈。”

    *

    作者有话要：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