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意料之外
◎他的敌意。◎
目送天衡走向燕云泽的背影, 我下意识抿了下唇。
之前岐南的那句玩笑让我记了几千年,所以乍一听天衡表白,我只顾觉得安心。可事后回过头来想想, 却又感觉有些奇怪。
——别看燕云泽平时那副模样,事实上它年岁比我还大呢。
相比起来,才两百多岁的天衡实在是年轻得过分。再加上高阶修士一向都是年纪越大心眼越多……我觉得我着实应该担心一下天衡的感情问题。
但我其实也没立场去天衡太年轻不懂感情,因为我对岐南一见钟情时也就比天衡现在年长个五六岁。
在我思考这些的时候, 那边天衡已经走到逐光长老的席位边了。
这会儿燕云泽尚未搬出逐光长老的浮空岛,席位也就和他们安排在一起。我看见燕云泽站起身,蹦跶着跳到了天衡怀里,被天衡心翼翼地双手捧住。
然后天衡就抱着燕云泽, 一边回答逐光长老和燕长老的问话一边点头哈腰, 模样活像个上门提亲的傻子。
……哎。
许是我太久没动, 岐南忽然托起他的桌子悄悄挪到了我旁边。他随手把我桌面上的公文分走了一半,一边批一边问我:“剑君大人,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看了他一眼, 也继续开始批公文,同时低声答道:“感觉嫁了儿子。”
岐南闻言手抖了一下,没忍住漏了一声笑出来。
我:“……”
岐南缓了一下,趣我:“可以啊, 没看出来你这么有父爱。没事,先习惯一下,这次嫁大儿子,下次还有儿子,以后没准还能有三儿子。”
“……”我问, “儿子是谁。”
岐南:“你弟弟万俟非啊, 还能是谁?”
我疑惑:“万俟非能找到道侣吗。”
岐南:“……”
岐南这回连公文都批不下去了, 趴在桌上笑个没完。
我沉默着看他笑,片刻后伸手替他理了理蹭乱的鬓发。
等我批完三枚玉简后,岐南终于收住了笑。他将手肘至在桌面上,放缓声音道:“行啦,你也不用操那么多心。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左右都是皇天剑门的人,就算成不了也不可能闹得太难看。”
我动作顿了顿,轻声道:“不知道母亲当年是不是和我一样。”
当年我出门一趟,回来就要找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当道侣,恐怕母亲当时也受惊不。
岐南:“你胡,平阳前辈才没你这么爱操心。她明明当年见我第一面就开始催我和你结契了,还什么已经找玄镜宗算好了良辰吉日。”
我默然无语。
也是。
不过我觉得更可能是当年我念叨了岐南六十年,一直催督天山替我找人,时间久了我母亲就看开了。
要是给我六十年,我肯定也能对天衡和燕云泽的事习以为常。
我和岐南一心三用,一面留了点心观察比武场地,一面批着公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起来,你知不知道戎娇长老?”
“戎駮长老的妹妹。”
“对,就是她。她不是一直负责管理皇天剑门对外售卖灵器的万剑阁嘛,我发现天宝门门主童夏好像暗恋她。”
“……”
“你也没想到吧?我上次和童夏谈生意,那家伙就拐弯抹角地问我知不知道戎娇长老喜欢什么。不过也不清楚他是真喜欢还是因为戎娇的身份才想勾搭她,不过要是他俩真成了,天宝门估计就彻底绑在皇天剑门这边了吧。”
“……你如何回应。”
“我跟他戎娇喜欢听八卦,还喜欢看狗血话本子。”
“……”我忽然想起了戎駮长老写的那些话本。
岐南笑着补充:“我没骗他啊,我是有证据的。之前我碰见过戎娇拿她姐姐写的话本当附赠品送给熟客——看上去还挺受欢迎的。”
你居然也知道戎駮写的话本子吗?
我忽然觉得是我太孤陋寡闻了。
这时岐南又补了一句:“但我觉得她话本子里写的那个人不像你,我家峸鸿剑君哪有那么冷淡,明明是个一撩就害羞的可爱才对。”
我下意识侧头避开他带笑的目光,目光飘忽了一会儿,闷声道:“批公文。”
岐南挑眉:“咦?我以为你铸剑期不会害羞?”
我也不知道。
刚刚我好像没想太多东西,但下意识就那么做了。这莫非是……身体残留的习惯?
我忽然想起我可以再试试别的。
想到这,我放下手里的玉简,直视岐南的眼睛,认真把我早就想但一直没好意思出口的话讲了一遍:“你在我心里是源界最好看的人,没有谁能与你相比。我只会对你特殊,所以戎駮不知道我如何待你很正常。”
话到一半的时候岐南就脸红了,但是除此之外的反应却格外奇怪。他没有笑,听到后半段的时候还抬手抵在嘴上,而后一动不动沉默了很久。
我意外极了。
他难道不想听到我对他情话吗?明明他自己撩我撩得那么起劲。
半晌后,岐南脸上的红晕消了下去,他舒了口气,终于露出了笑容,仿佛趣似的道:“吓我一跳。别这样剑君大人,感觉好奇怪啊。”
……我不明白。
他明明脸红了,明显是有被我撩到的——但藏在外表下的真实情绪却显得那么混乱。
皇天剑道对情绪的感应明明白白告诉我,岐南不是因为害羞在转移话题,而是真的不高兴。
甚至有一瞬间……我隐约感觉到他对我生出了敌意。
难道他的脸红是故意装出来的吗?
为什么?
明明是铸剑期,理当感应不到任何情绪,但我却偏偏从心底渗出了点点寒意,迫得我拿着玉简的手指都在微不可查地战栗着。
旁边的岐南这时已经压下了方才那一瞬的剧烈感情波动,开始若无其事地和我起另外的话题。
但我只是本能地附和着,虽然没有表露在脸上,心里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我不敢问他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我很清楚,我在害怕听到一个我不想听到的答案。
也不想听他编谎话骗我。
忽然之间,我那么深切地认识到了,失去对感情的认知有多可怕。
原来这才是铸剑期的第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