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始终不是一句空话。

    祁晞觉得不过是一闭眼的功夫， 太阳就落山了。

    此时的工作室里昏暗静谧，她躺在沙发上，周身被潮热湿气包裹着，呼吸很不畅快。

    孟清让在她旁边， 一样低低地喘着。

    两人个的衣服都乱了， 但没完全脱干净， 若隐若现的遮蔽着覆着一层桃色的细腻皮肤。

    刚才……差点就做到最后一步了吧， 要不是她的指甲刮到孟清让的腿……

    呼——

    饶是这样， 她们还是在坦诚又投入的亲吻和抚摸里， 第一次见证了彼此被情。欲制高点支配时的模样。

    这是情人间最美妙的模样， 她们……

    祁晞水雾未散的目光轻晃，盯着窗外苍茫的天空，脑子里不时闪过阿姨口中那句‘你们不就是在谈恋爱吗？’

    李萌也这么问过。

    旁边的人都这么觉得。

    唯独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

    如果不算， 那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基于什么心理？

    如果算， 谁亲口承认过？

    ……

    前一刻还满满当当的身体突然变得空落。

    祁晞拉近凝固在天边的视线， 看着桌上那杯已经被喝光的胡萝卜汁， 很慢地：“孟清让，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关系？”话的她嗓音沙沙得，听着撩人。

    孟清让抬头， 笑着一下下亲吻祁晞尤带潮气的脖子，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别老用反问，我不知道。”祁晞知道自己的语气听着像赌气，可事到如今， 真的还要她去猜吗？

    孟清让听出祁晞的怨怼，压住她的唇，与她鼻尖相抵，笑：“中午已经正面问过你了。”

    “？”好像是， 嘴角突然轻了一点，偏还要故意曲解，“周迈不也能管你？”

    “不一样，她管我，是听命行事。”

    “我呢？”

    “你管我，是我听安排。”亲密贴合的唇舌肆意地搅动着彼此身体里还没平静的春水，像极了低吟浅唱的软语调，孟清让在那曲需要双人配合才能成章的调变成一个人的低吟时，吻上祁晞比行军鼓还急的心跳，轻声问她，“祁晞，跟我在一起，可以吗？”

    “！”心跳不受控地往高处蹦了一下，软绵绵的，像踩在云端。

    同一天的第三次了。

    被问了两次。

    哪儿还会有假？

    祁晞的头微微后仰着，喉咙处的压迫感已经完全没了，还是觉得喘不上气。

    手不自觉去找孟清让。

    离得最近的是她早已经散开的长发。

    手指顺着发根插进去，轻轻抓着，一开口，声音颤得厉害，“可以啊。能管着堂堂孟大设计师，我求之不得。”

    孟清让笑了声，细腻缠绵的吻逐渐变得热烈张扬。

    在祁晞的呼吸又一次变成急促喘息时，回来亲亲她张开的下唇，故意叹气似的：“还请祁老师管松一点，不然，女朋友会心疼。”

    ————

    之后几天，孟清让依旧早出晚归，很难见到一面。

    不过，祁晞每晚睡前都会给她留一盏床头灯，第三天起来灯要是被关了，就知道她回来过了。

    那是一种变相的满足。

    这天，祁晞去医院复查手腕。

    出来碰到很久不见的唐嘉，两人俱是一愣，同时问：“你怎么在这儿？”

    不等话，唐嘉脸色骤变，盯着祁晞满是淤青的手腕：“你那天晚上电话，不是就轻轻磕了一下吗？怎么这么严重？”

    祁晞怕她担心，忍着疼转了转手腕，语调轻松地：“就是看着害怕而已，真没多大事儿。”

    “到底怎么回事嘛？”唐嘉追问，“你干这行又不是一两天，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碰到意外了？上次见你明明还生龙活虎的。”

    “上次？”祁晞笑问：“你上次见我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额？”唐嘉突然语塞，“最近实在太忙了。”

    “知道——”祁晞笑着侧身给一位坐轮椅的老人让路，顺口问唐嘉，“一会儿有没有事？”

    “没有啊。”

    “那找个地方喝东西？”

    “OK，我给谷阳个电话，让他先回。”

    “谷阳也在？”

    “是啊，我们今天一起过来做婚检。”

    “婚检？”祁晞喜出望外，“恭喜恭喜！你终于等到这天了！”

    “谢啦。”唐嘉将手机放在耳边，表情严肃地提醒祁晞，“你也抓紧点，别真等到我娃给你当花童。唉，谷阳，你检查完了自己回，不用等我，我在门口碰到晞晞了，和她会儿话。”

    “嗯，好。”

    “……”

    简短的电话结束，两人手挽着手往出走。

    唐嘉还惦记着祁晞手腕的事，非要破砂锅问到底。

    祁晞没办法，和她了实话。

    唐嘉听完，一声‘艹’惊呆了路人，“我一直以为我们公司的人狗，天天争业绩，争市场，没想到你们公司的人更狗。要我，这事儿你就不该管，要告就让她告，告到那个什么于海退圈，大家耳根都清静。”

    祁晞，“他一退圈，我们公司就该火出圈了，到时其他没犯错的员工平白背一身脏水，想换工作都难。我就算不为别人考虑，也要给灵灵和盈盈争取点缓冲的时间。”

    “哎。”唐嘉叹气，“果然还是不能和同事关系太好，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祁晞笑笑，无所谓地：“也就这一回了，于海现在被停职调查，多半没机会翻身。”

    “好吧。”唐嘉还是觉得祁晞亏，“对了，你这几天怎么过的？一只手干什么都不方便吧？”

    祁晞听到这话，突然像是被踩中猫尾巴一样，闪躲眼神避开唐嘉，含混道：“凑合过。”

    “是吗？”唐嘉目光幽幽，见祁晞不管红灯，直接往斑马上踩，吓得赶紧握住她的肩膀往后扯了一把，无语地，“大白天的，你怎么跟梦游一样？”

    祁晞心虚地干笑，“没看到。”

    唐无语望天，“白长那么大一双眼睛了。”视线不经意掠过祁晞脖子猛地顿住。

    她刚拉祁晞的时候，把她的衣领扯开了一点，有些原本藏在里面的痕迹就悄无声息地露了出来。

    唐嘉没有马上问她，一直到咖啡上来，才沉声：“晞晞，你谈恋爱了？”

    祁晞捏着勺柄的手一晃，碰上杯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嗯，谈了。”祁晞。

    唐嘉默不作声地盯着祁晞，眼神非常瘆人，活像要把她吃了。

    祁晞顶不住，放下了勺子。

    一抬头，唐嘉突然笑成了太阳花，“太好了，我之前还担心我一结婚，你就真成光棍了，硬是拖着谷阳不松口，现在好了，哈哈哈，你终于也有人要了，他是做什么？人怎么样？家里条件怎么样？有没有照片？”

    唐嘉一连四个问题问得祁晞一个头两个大，她往后靠了靠，尽力拉开和唐建之间的距离，谨慎地挑了一个问题回答，“没照片。”

    “？？？”唐嘉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别是骗我的吧？都谈了，还能没照片？”

    “真没，不过……”

    “不过什么？”

    “没照片，你也能想象出来她的长相。”

    “咦？难道是我认识的？”

    唐嘉两臂环胸，仔细琢磨，把从大学到现在，但凡和祁晞有点可能的人全部捋了一遍，结果一无所获。

    “到底谁啊？”唐嘉急了。

    祁晞迟疑不决，良久，才心翼翼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孟清让。”

    “哦，孟请让啊，孟……”唐嘉觉得自己突然听不懂人话了，“你谁？！”

    祁晞开了第一句口，后面的话得就比较顺了，“孟清让，你女神。”

    “你疯了？！她是女人！你和她在一起，你们这！”唐嘉压着声，脸色难看，“祁晞，你真是要气死我！我早就告诉过你孟清让就算是男人，你们也不可能，你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我听进去了，但是接触得越多，越能发现她的好。”祁晞的语气异常平静，“嘉嘉，我妈什么情况，你比谁都清楚，从大学到现在，我每天不是忙着赚钱，就是担心钱不够花，实话，十年不是十天，真挺累的。”

    唐嘉肯定知道这些，要不然，她也不会让谷阳把70万的车，3万卖给她，可是……

    蓦地，唐嘉想到那次吃饭，祁晞在观景台上开玩笑的话，表情一下子差到了极点，“你是因为缺钱才找她的？”

    祁晞一愣，笑了声，“好像还真是。”

    “分手，马上分手！”唐嘉一刻也不能等，“你拿她了多少钱，我双倍还！”

    “还了，你还怎么结婚？”祁晞笑问，“谷阳家条件那么好，你总他爸妈看不上你，这几年玩命的工作赚钱，不就是想带一份丰厚的嫁妆把自己嫁过去，给我还了，你怎么让自己嫁得风光？”

    “大不了不嫁！”唐嘉想到太太圈那些被人当宠物一样养着，没有尊严的女人，担心祁晞也是，眼睛一下子红了，“我就想你好好的。”

    “我没什么不好。”祁晞坐起来，握住唐嘉的手，认真地告诉她，“孟清让很好，人很好，对我很好，她给我的是救命钱，不问原因，钱给了，人也来了。嘉嘉，你不是谈恋爱就是找个肯把你随口的一句话当正事来处理的人吗？我找到了，她就是。”

    “晞晞……”唐嘉还是难以想象孟清让那样的人和‘好’是怎么扯上关系的，而且，“以后呢？你们以后怎么办？她的家庭连比她差点的男人都不会接受，更不要是同性恋。”

    这个问题祁晞没想过。

    她们才刚在一起。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祁晞笑着，“也可能我们今天还在一起，明天就腻了。”

    “晞晞，你能找到更合适的。”唐嘉替她委屈。

    祁晞态度从容，也坚定，“但估计很少有她这么好的。”

    唐嘉，“……好吧，你决定的事，我没有一次能服你。”

    “不用服，看着就好。”祁晞笑着捏了捏唐嘉的手背，如释重负地，“其实，我刚才会犹豫是怕你知道我喜欢女人就不理我。”

    “什么呢！我在外面混的这几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唐嘉气得又哭又笑，“要是早知道你能接受同性恋，我大一刚认识你就追你了，这么好的妹子，要脸蛋有脸蛋，有身材有身材，还能干贴心，着灯笼都找不到好吗？”

    “那你刚干吗那么激动地孟清让是女人？”祁晞笑问。

    “哎呀，她跟我们不一样嘛。”唐嘉一旦接受这个事实，越想越兴奋，反手逮住祁晞的手腕，紧紧攥住，八卦地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别想骗我，我都看到你脖子里的吻痕了！”

    祁晞对这个问题始料未及，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脖子。

    看到唐嘉诡异的笑，祁晞后知后觉自己此举纯属此地无银，认命地放下手，“亲过了。”

    “嗯？？？”

    “……能摸的地方基本都摸过了，喂，你别再这么看我了，真没了。”

    祁晞被唐嘉意味深长的表情盯得脸颊发热，她用力抽回手，靠向沙发，佯装镇定地避开了唐嘉的目光，脑子里却不受控地浮现起孟清让早上出门前，坐在还在睡懒觉的她床边，非要和她接吻的画面。

    她嫌自己没刷牙，硬是捂着嘴不给孟清让亲，她就笑着将细密的吻落在她脖子里，手还要过分地伸进被子，在她身上轻柔地抚摸，揉捏……

    即使已经过去好半天，她只要稍一回想，还是会觉得脖子里潮湿的呼吸在烫着皮肤，还有身上处处灼热的碰触。

    “晞晞，我完蛋了。”唐嘉的声音忽然变得弱弱得。

    祁晞莫名，“什么完蛋了？”

    唐嘉着急，“我听人啊，孟清让特别反感别人动她的东西，就连工作室一个针插包都有区分她的和别人的，你，她要是知道我看过你，还强行摸过你的胸，会不会找人灭了我？”

    “……”祁晞身体里躁动的神经一秒回归平静。

    唐嘉的这些不为假，不过，那些都是大学时候的事了——公共澡堂，谁会穿着衣服洗澡？和闺蜜躺在一张床上，几个不动手动脚？就是……

    “你别跟她。”祁晞提醒，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孟清让如果知道，自己的日子会比较难过。

    “这你大可放心，我还不想死。”唐嘉拍着胸脯保证，“唉，我得走了，下午公司年会，再晚赶不上抽奖了。”

    “年会这么早？”祁晞诧异。

    唐嘉拿着东西起身，“不早了，现在已经是元月中旬，再有三十来天就到新年了。”

    祁晞若有所思地应了声，目送唐嘉离开。

    一年又结束了。

    她该回公司了。

    就算最终肯定要离开优尚，现在依然不能懈怠。

    她不是完全的天赋型，需要不断地努力才能在人才济济的设计圈崭露头角。

    有些话，唐嘉得没错——她和孟清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即使知道追不上，她也还是不想差孟清让太远，不想再一次被人当成为了钱和她在一起。

    对感情，她既然做了决定，就得对得起这个决定和那个人。

    ————

    祁晞突然回来，大家都比较激动，毕竟，如果不是她，优尚多半要吃官司，他们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这里面以郑又灵最为浮夸，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最后还要得意洋洋地告诉祁晞，她休假前遗留的几项工作都已经顺利收尾了，钱姐的装修也在紧张有序得进行，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祁晞听完，一下子接不上话，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郑又灵，“那接下来这三十几天，我是不是就坐等放假了？”

    “嗯，你做梦。”郑又灵话大喘气，“财务昨天刚发了邮件，咱俩名下都有没结清尾款的项目，尤其是你那个，万年老赖，盈盈一个专业要账的，之前都在他们那儿栽过，你自求多福吧，财务给的最后通牒是下周五，要不回来尾款，年终奖减半。”

    祁晞差点忘了这事，林之前明明已经提醒过她。

    和郑又灵聊完，祁晞马上开了电脑联系对方负责接洽的人。

    久不见回复，反而把孟清让给等来了。

    她在微信上发了一张截图——是和唐嘉的聊天记录。

    唐嘉：【嗨，孟老师，我是晞晞的闺蜜唐嘉。】

    唐嘉；【冒昧加您微信，是想负荆请罪。】

    唐嘉：【不要骂，已经跪在这儿了.jpg】

    唐嘉：【是这样的，大学的时候，我们都还年少无知，出于好奇摸过您女朋友的胸，还在澡堂被迫看过您女朋友洗澡。】

    唐嘉：【请您大人不记人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孟清让：【嗯，理解，谢谢唐姐那几年对她的照顾。】

    唐嘉：【您太客气了，主要是晞晞照顾我。】

    唐嘉：【卑微.jpg】

    孟清让：【/微笑】

    祁晞看到最后那个微笑，脊背忽地窜起一股凉意。

    没等她适应，微信图标又变成了黄色。

    她连忙切回去查看。

    孟清让：【祁老师，晚上回家谈谈我这个女朋友的权益问题？】

    祁晞，“…………”唐嘉这个内奸！！

    作者有话要：　　唐嘉委屈：我只是想着坦白从宽……

    祁晞：你走！马上走！飞的走！

    ☆